第186章 「1」民国少帅
斜阳铺满大地，山林、草地、以及不远处的小镇上洒满了明黄的光，明明已近黄昏，却似是回光返照，阳光大盛，竟达到了一日顶峰。
然而，俏丽活泼的颜色，并没给小镇增添一丝一毫的活力。
颓败的城墙挡不住顽皮的孩子，大街上空荡荡的，风吹不起一粒尘土，红色砖瓦房屋顶的烟筒，零散分布，竟没有一个升起袅袅炊烟。
近街的尽头，一个院子的门大敞着，旁边的花架子倾倒，仔细看，还能看到被碾烂的草叶，被折断的花枝。
甬道旁还有个破了大窟窿的水缸，一大滩水洒在甬道上，明黄的光照在上面，亮的刺眼。
春天的院子，没有沁人心脾的生机，只有荒芜。
往里走进入大堂，散乱分布的椅子，还有两把远远偏离了原来的位置，除此之外，还有三个人。
一个女子，身穿黄白格子相间的旗袍，跪坐在椅子旁边，额头贴着椅子一角，不知生死。
大堂中间，一个上身着白色衬衣，下身黑西服裤子的少年，正抱着一身月白色唐装的女子哭喊。
“娘！”
他的呼喊声把刘天震醒。
刘天的第一感受就是浑身僵硬酸痛，不舒服极了。
她眼皮颤动着睁开眼睛，却被明黄的光刺痛，立马合上。
艰难的抬起手，揉揉眼睛，手抵在额头，再次睁眼。
眩晕感渐渐消失，刘天动了动麻木的身体，轻轻活动各个关节，终于有了活着的感觉，也听到了后面的动静。
她转头望过去，只看到一个少年绝望的背影，耳边是他压抑的抽泣。
扶着椅子起身，刘天晃晃悠悠的走到他跟前，才发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她的视线一下子就转移了。
躺着的女子，乌黑的头发，凌乱的散在后面。
一身月白色的衣服，领口两边是水墨色的一串细碎小花，本该素净清雅，此刻却脏污不堪。
衣服上一块块泥土色的指印，领口敞开，胸口一片鲜红，下衣更是被撕裂。
刘天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愤怒感，看到她胸口一把散发着刺眼白光的匕首，刘天的心脏也跟着隐隐作痛。
胸口中刀，心脉尽断的感觉，是撕心裂肺的疼。
她有过！
而女子现在的痛，比她更甚。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刘天心中有一股强烈的感同身受。
压下仿佛能将整座宅子夷为平地的怒火，刘天两步上前，跪在她旁边。
“你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刘天低沉着声音，仿佛被圈进了母子之间悲凉的氛围，情绪沉重了几分。
意外的死亡，总是伴随着遗恨。
遗憾想做未做的事，恨让她离开这个世界的人。
男孩哀戚的眼神冰冷的看了刘天一眼。
女子闻声转头，与刘天视线相对：“你没事，太好了！”温柔的语气含着欣慰。
而她的目光，没有刘天预料中的极怨、恨毒。
眷恋没来得及消散，浓重的温柔下掩盖着哀伤和痛苦。
瓜子脸，瓷白的肌肤，化着淡妆。
柳叶眉，眼睑有一个飘逸的弧度，温和至极，让她的眼睛不笑自弯，如羽毛般的长睫毛微颤，轻轻挠在她看着的人心上，让人生怜。
她的瞳孔乌黑，含着温情脉脉，说话的时候，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极尽重视。
刘天不自觉抓住她的手，看到她手腕的淤青，眸光闪烁。
“我没事！”她像是被女子感染，声音放轻柔。
感受到手被刘天握住，女子也轻轻回握她：“你没事就好，我还担心你出事！”
事实上，她不止担心而已，她当时明明听到那些人说她没了呼吸。
虽然和她不算熟，但一个花季的女子没了性命，是一件很让人心疼的事。
幸好她有事，没受到禽兽的折辱，又幸好她没事，她这个年纪，不该无辜没了性命。
女子平和温柔的神情，眸中的真情，让刘天心脏急速跳动，深深动容。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的女子，不光样貌柔美，她的心更美，她的眼睛映出了她的心。
明明已经奄奄一息，她身上满是克制，声音很轻，中间却从不间断，似是怕人看出她的费力，从而担心。
刘天的手捂上她的心脏，涓涓的血得到浅薄的制止，她认真郑重的重新问：“你、还有什么愿望？”
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声音竟微微颤抖。
“如果可以，帮我照顾小霭，好吗？”
此刻，她深情的神情、温温柔柔的声音不再是羽毛，而是利爪，给刘天心脏抓出一道带血的痕迹。
知道了自己做不到了，却不表现出遗憾哀恸。
明明经历了世上最糟糕的事情，没有怨恨，始终温柔。
这样善良美好的人，为何没有好的命运？
“好！”压下心里的哀痛不平，刘天承诺，似是想到什么，继续道，“他的衣食住行，他的身体健康，他的喜怒哀乐，我都会照顾好！”
不知道是不是刘天的错觉，竟感觉女子身上的气息微松，周围的空气也缓缓放松，没有了无形的紧绷。
得到刘天的回应，她重新看向少年。
“小霭，这世间对女子不公，而女子的力量远不及男子。答应娘，娘走后，保护好五姨娘！”她眷恋的目光似有隐约的犹豫和挣扎。
少年呜呜的哭着，喉咙哽塞：“娘！”
“答应娘，保护好她！”挣扎的眼神，犹豫减少，像是临终的嘱托，更加坚定了。
刘天不知道一个人要善良美好到什么程度，才能让自己的子女去保护别人。
她眼眶温热，泪水溢满眼眶，心脏跳动的节奏更快了。
她一定会照顾好她的儿子。
“好！”少年哀伤的声调，带着抑制不住的不情愿。
女子微微一笑，她知道他儿子说到做到。
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块玉佩，放到少年手里：“告诉你爹，让他下辈子不要来找我了，我不会见他！”她眼中带着丝丝空寂，少而明显。
像是决心不再见，也不需要对方的回答。
她递玉佩的手抓起少年的手，另一只抓刘天的手，把两只手放到一起，她的手一上一下的把两只手握在中间。
“我就把你们交托给对方了。你们两个要好好活下去，我累了，要休息了！”
说着，她缓缓合上眼睛，再没睁开。
刘天控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少年不再克制，紧紧抱着女子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