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变成雪人的爸爸

    林婉清高考结束后才知道关于父亲发生意外的事，起初她还不太相信，可妈妈是泪流满面的跟她说完了这件事。

    婉清擦掉自己的眼泪，提出要去见见爸爸，李清秀有点犹豫，一方面去集慧县来回要好多天，花销很大；另一方面即使见到林保志依旧免不了伤心难过。可婉清却很坚持，没办法她们母女两人再次踏上前往集慧县的路。

    在人民医院她们没有见到林保志。医生告诉她们病人在差不多两个月前便已进入脑死亡状态。因为李清秀已经签署了遗体捐赠的同意书，所以医院在确认他脑死亡后，便对他进行手术，将他身体的一些正常的脏器移植给了其他需要的患者。

    而他的遗体也已经送往了当地的医学院。医院保留了他的遗物，家属可以签名领走。

    虽然婉清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可当她听到父亲已经去世的消息后，情绪还是瞬间失控了。就在医生的办公室里她嚎啕大哭起来，李清秀也在一旁啜泣着，医生们在旁边不断的安慰着这对母女。

    婉清不知道为何命运对她如此的不公，让爸爸这么突然的就离开了自己，她甚至都没有能够再好好的看看他。等到她和母亲签领了父亲的遗物，走出医院的时候，她问李清秀“妈，你为何要同意医院自行处理爸爸”

    李清秀不敢看女儿，小声的说“当时你爸爸已经处于植物人的状态，医生说他没有康复的可能了，每天的住院费对我们这个家来说完全无法承担。医院对这种病人可以进行免费照顾，但家属必须要同意在病人脑死亡后，医院可自行对病人进行医学处理，家属还可以获得一笔费用”

    “你这不是相当于把爸爸卖给了医院了吗”婉清的话像一把利刃直刺母亲的心。“我也是没办法才这样的啊”“你有什么权利决定爸爸的生死！”婉清对妈妈吼道。李清秀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她也感到十分的委屈，当时那种情况，留给她的选择的确不多。

    如果选择继续住院，那么他们这个普通的工薪家庭很快便会因为这件事陷入到赤贫当中。女儿正在读书，少不了花钱的地方，如果家里一无所有，那女儿的前途也就没了，整个家庭的希望也就破灭了。

    李清秀何尝不爱自己的丈夫呢，她当时做出那样的决定也是极其痛苦的。她坚信为了女儿的成长，她这么做，自己的丈夫知道了也是会理解和支持她的。

    林婉清抱着父亲的遗物边哭边走，她的母亲跟在女儿的身后默不作声，母女两人怀着极其悲痛的心情返回到b市。

    晚上婉清把爸爸送给他的那串项链戴在脖子上，从此与她日夜相伴。她相信这串项链上有父亲的灵魂，哪怕爸爸已经去了天国，他也会在那里保佑自己的。

    当天婉清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又见到了自己的父亲，林保志说他在那个世界挺好的，就是感到孤独，也感到很冷。婉清就抱紧他，后来她发现自己抱住的竟然是一个雪人。

    这个雪人跟爸爸竟然一模一样。黑夜逐渐过去，太阳慢慢升起，雪人开始融化。婉清十分的焦急，她想把雪人推到一个太阳照射不到的地方。

    无奈雪人太重，她完全推不动。没办法婉清只好紧紧的搂住雪人，想让它慢点融化。可是搂的越紧雪人融化的越快，没一会儿就只剩下了一滩水，爸爸不见了。

    婉清从梦中醒来时，窗外的天空已经亮了。她发现自己枕头上的枕巾湿湿的，在做梦的时候，她哭了。婉清用手摸了摸项链，还在，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走出自己的房间来到客厅。

    李清秀已经把早餐做好了。婉清面对着满桌的美食，一点胃口都没有。李清秀招呼女儿赶快坐下吃饭，婉清看着老妈说“妈，你把你知道的我爸出事的来龙去脉给我说一遍吧，我想知道”

    “小清，你打听这些干嘛啊？”“你说不说？不说我去找老爸的同事去问”“可我也只知道一个大概啊”“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吧”“那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又不是什么丑事，还怕说出去”“我怕说出去，会有人找你的麻烦”“我们遇到的麻烦还少嘛，赶快说吧”

    李清秀就把她知道的关于丈夫林保志出意外的经过捡重要的说了一遍。在她说的过程中，婉清安静的听，始终一言不发。等老妈说完后，她点点头说“那个让爸爸帮忙运送象牙的人是谁？”

    “这个具体的我也不知道”“还有吗？”“我就知道这么多了”“好吧”婉清站起身便回自己的房间了，不再跟李清秀多说一句话。

    第二天是6月14日婉清便找了一份暑期工，天天出去上班。每天朝九晚五的出去工作。关于爸爸的事，她再也没有跟妈妈说起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考完她还收到东阳发来的一些消息，可她从不回复，就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婉清每天下午收工回家的时候，经常会见到一对父女。小女孩大约一岁左右的样子，每次都戴着一顶粉红色的小遮阳帽。她长着一张圆圆的脸，一双大眼睛，见人就笑，十分可爱。

    她的爸爸总是牵着她的手，教她学走路。小女孩儿只要有爸爸的搀扶，就会大胆的迈出步。她走起来速度不快，摇摇晃晃的，像个小企鹅。

    经过他们身边的人都会侧目的去看一下。每当小女孩儿发现有人在看她时，她都会很热情的朝对方挥挥手，脸上露出特别自然的微笑。

    今天婉清快要走过他们身边时，正好赶上年轻的爸爸松开手，让小女孩儿自己走。女孩儿犹豫着，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几步以外的爸爸。她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和陌生，唯有爸爸的手才是安全和熟悉的。

    她朝着爸爸挥了几下手，意思是让爸爸过来帮她，但是爸爸只是笑着站在原地。他冲着女儿做出一个过来的手势，然后温柔的说“宝贝，走过来吧，你可以的，放心，爸爸在这里保护你”

    女孩儿盯着爸爸，不断的伸出胳膊要他过来抱，可看到爸爸始终站在几步以外。女孩儿终于鼓起了勇气，迈开腿，试探着往前走。第一步小心谨慎，虽然慢但还比较稳。

    第二步也没问题，第三步，第四步，女孩儿走的开始快起来。距离爸爸也越来越近，忽然她脚下一软，整个身体便向前扑倒，人趴到地上。

    在婴儿学步的时候，这种跌倒是最常见的。婉清的心也跟随着女孩儿的跌倒“咯噔——”了一下。小女孩儿起初还只是愣住了，这时爸爸走了过来，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女孩儿撒娇似的的扑到爸爸的怀里，放声大哭。

    爸爸笑着在哄她，这时经过他们的一些人也纷纷露出会意的笑容。爸爸哄了一会儿，很快小女孩儿就不哭了，她又重新露出了笑容。在婉清经过他们身边时，小女孩儿还笑嘻嘻的看着婉清，冲她挥了挥手。婉清也向小女孩儿回礼。

    她转过身回家，刚走出几步，心头一股非常难受的情绪突然间爆发了出来。她的眼泪一下夺眶而出，她急忙捂住脸，冲进自己家所在的那栋楼里。

    十几年前，林保志应该也像刚才那位父亲一样，在教自己走路吧。而她跌倒时，爸爸也会这样十分心疼的抱着自己呵护安慰，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虽然婉清自己并不记得了，可她从刚才那个小女孩儿的经历上可以想象的到。

    可现在这一切都改变了。爸爸永远离开了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再见到他了，无法再跟他说话，无法看到他的笑容，无法再享受到他对自己无私的爱了。

    爸爸为了自己付出那么多，可自己却连回报他的机会都没有了。婉清哭的很痛心，她用手抹掉脸上的泪珠，调整呼吸，她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窘迫，等到情绪完全平复了，她才上楼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