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顾虑
俗话说知母莫若女，苏慕知道沈女士心中有愧。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赶往青城，替阮康料理后事，甚至连带着对阮夏都存了几分补偿的心理。
所以当她知道那场事故另有隐情，她绝对不会置之不理。
病房内的窗户朝阳，此时朝阳初升，天边的朝霞逐渐散去，阳光从窗外照入，光线透过窗户敞开的缝隙，空气中浮尘微动。
苏慕走过去打开窗，冷风吹进来，室内沉闷的空气顿时流通起来。
她转过身立在窗前，许是背光的缘故，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紧接着，清冷的女声在病房内幽幽响起。
“你应该见过我外祖父吧？”
秦钦‘嗯’了一声，点头说道：“小时候见过几次，我父亲出事的时候，我去过海城。”
他同沈老爷子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医院。
那年年末，他父亲在海城出了车祸，在汽车爆炸之前，有位好心人把昏迷的父亲救了出来。
那位恰好路过的好心人，就是沈老爷子。
虽然后来秦父还是因为车祸导致的后遗症离世，但是如果没有沈老爷子施以援手，秦父早已在那场撞击后的爆炸中尸骨无存，他更不可能见到他父亲最后一面。
两位老爷子便是因此结识。
苏慕一愣，这才想起来她曾经听她外祖母无意间提起过这件事。
秦父当年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名声响遍大江南北，比起年轻时的秦老爷子也毫不逊色。
可惜天妒英才，故去多年以后，人们已经忘记这位曾经惊才绝艳的青年才俊了。
外祖母提及此事时，言语间遗憾颇多。
苏慕垂下眼眸，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
“我外祖父为人正派，一贯是眼里容不得沙子。”她顿了顿，继续道：“说得难听点其实就是固执，认死理。我母亲也随了他，一模一样的性子。”
秦钦垂眸不语，虽然那时年纪小，但他对那位老爷子还有很深的印象。那是一位极其严肃的老爷子，周身气势外泄，不怒自威，令人敬畏。
据他所知，沈老爷子当年是政法系统赫赫有名的老教授，过去听过他课的学生如今身居高位的不在少数。
不过沈家祖上是江南望族，家风清正，是以沈老爷子为人很是低调。再加上沈家日益没落，外界对如今的沈家更是不甚了解。
就连秦钦也是偶然从一位住在海城的叔父口中听到这些关于沈家的往事。
不过，对于苏夫人与沈老爷子关系不和这件事，他倒是有所耳闻。尤其是苏世远在江城声名鹤起之后，圈子里那些人各个耳听六路眼看八方，早把人家的底子摸清了。
苏世远路走得这么顺，或许也有这层原因。
甭管外面怎么传沈家这两父女关系不和，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父女，苏世远也算是半个沈家人。而且俗话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沈老爷子那些学生的面上，这圈子里的人哪个不得给苏世远几分面子。
圈子里的人私底下也爱说闲话，谈及苏家，连连摇头。都说要不是沈家人走得早，苏世远也不至于混成今天这个样子。就连他和苏慕的婚姻，到了他们口中，也成了‘卖女求荣’。
这些说法中未必没有掺杂他们的私人情感，至少秦钦心里很清楚，一开始，苏世远对和秦家联姻这件事并不热络。
按照老爷子的说法，再结合他自己的推测，他和苏慕的婚姻，完全是苏夫人和自家老头一手促成的，这件事里头没有苏世远半点影子。
现在想起来，苏世远对他的讨好似乎也称不上用心
不等他细想，就听苏慕继续道：“我母亲的为人我很清楚。”
她停顿几秒，神色认真地看向他，“我不认为她会把一场意外记挂这么多年。”
苏慕一开始就知道，这不是意外。
如果只是一场意外，还需要对她严防死守吗？甚至连秦家都牵扯进来吗？
而且，从沈女士对待这件事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事有蹊跷。
听了这话，秦钦皱了皱眉，下结论道：“这只是你的猜测。”没有证据，就不会被任何人信服。
苏慕默然，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这也是她现在在做的，找到证据。
没有得到回答，秦钦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分析给她听，“王政淮这个人，小毛病确实不少，一查能查出一大堆来，就算没让他伤筋动骨也够他头痛一段时间。”
“不过，如果你觉得仅凭这些就能够扳倒他，似乎有点异想天开。”
她要推倒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庞大的利益共同体。
要掰倒王政淮，就必须连同他背后的势力一网打尽。
这可不是小打小闹，如果没有掌握有力证据，根本不可能做到。
但寻找证据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要不然傅臣那家伙怎么会至今还留在江城！
“我没这么天真。”
苏慕摇了摇头，声音十分平静，“可再难的事也总会有人去做。难道你认为这个人不能是我？”
苏慕明白秦钦的顾虑，因为这件事就连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或许你会觉得我这是在拿鸡蛋去碰石头，不过老实说，其实我对自己挺有信心的。”而且，她这个人吧，一旦下定决心去做什么事，一定会千方百计做成。
这就是她同她母亲最大的不同，沈女士的软肋太明显，一旦被人拿捏住就寸步难行，注定不可能放手一搏。
但她不一样，她无牵无挂，又有破釜沉舟的决心，还有什么不能赌的？
秦钦眸光微闪，漆黑的瞳孔中映出眼前这人认真的表情，不由得心中腹诽，看来她这是铁了心要一条路走到黑啊。
秦钦还没有打消想要劝她的念头，闻言只好委婉道：“就像你说的，你的母亲应该很久以前就知道这件事，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王政淮还坐在那个位置上。所以你也该知道，他有多难对付。据我所知，他是个非常谨慎的人。”
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她母亲又何苦花费那么多时间精力？
苏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难得点头赞同他的话，“你说的没错，王政淮确实没那么好对付。”
“不过，不好对付不代表他刀枪不入，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弱点。而且，那是我该操心的事，你也知道情况复杂，所以我并不希望你被牵扯进这件事里。”
她好像从来不会放过任何同他撇清关系的机会。
“这就是你提出离婚的理由？”
秦钦忽然问道，他漆黑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想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异样。
听到这个问题，苏慕愣了一下，略微思索了几秒才回答：“不完全是。”
或许有这个原因在，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一点。
这是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秦钦张了张嘴，正要开口。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敲响。
紧接着，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可以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