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信任
【follow your heart】
“啧，问了跟没问一样。”苏慕歪了歪脑袋，一脸嫌弃地吐槽。
接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道：“不过你说得没错，或许我心里早就有答案了。”
不然怎么会犹豫？
林遇接话道：“但人要放弃自己的舒适圈很难。”
所以她只是需要有一个人推她一把，让她这个决定更加顺理成章。
他一直知道她是一个有主见的人，从过去到现在，无论大事还是小事，她总是会给自己制定好近乎完美的规划，包括她的人生，似乎也是按部就班地趋于完美。
但沈女士的离世绝对是这个计划之外的一环。
绝对的意外。
当苏慕意识到她不得不偏离自己的计划时，她已经没有了选择。
她曾经一度以为，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沈女士或许会想通，然后随她定居国外。国内那些糟心的事，远离了之后便不必再理会。
结果现实与她的设想千差万别，最后不仅是她要抛下在国外的一切回来，还要同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结婚。
“是呀。”
很难很难
苏慕放下茶杯，从恼人的愁思中脱离出来，忽然正色道：“对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母亲去世前一个月，曾经修改过那份遗嘱。”
对面的人一脸错愕地放下筷子，苏慕了然地挑了挑眉，放缓了声音。
“那段时间你不是刚好在国外处理事情吗？她的情况就突然之间恶化了。我提出带她到国外治疗，那时我认识一位朋友，可以让她到最好的医院接受治疗。”苏慕顿了顿，吸了口气，又继续道：“她没答应。隔天，律师过来了。我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她去世以后，我才看到遗嘱。修改的时间，对上了。”
那段时间她也很忙碌，处理完后事甚至没有多余的心情伤心难过，就匆匆忙忙赶回学校处理毕业的琐碎事。但在国外那段时间她想了很久，如果要问她为什么下定决心回国，不能否认，最大的冲动来源于她的困惑。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母亲她，好像不想让我回国。”
林遇蹙着眉，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我也不想这么猜测，可我找不到解释的理由。不然她为什么向我隐瞒病情？为什么修改遗嘱？又为什么非要同秦家定下婚约？”
如此种种，都让她困惑不已。
苏慕拽紧拳头，深吸了口气，缓缓给出自己的结论。
“因为她认为她了解我。”
可沈女士估算错误了。
她低估了她的好奇心，低估了她的求知欲，更重要的是，她低估了自己在她心里的份量。
苏慕总是觉得遗憾，这后面的十多年，她表现得太薄凉。
所以在乎的人，她留不住。
“我回来，就是想要一个答案。”
她有太多的疑问需要被解答，她知道，唯有得到答案，才能释怀。
她目光灼灼，林遇移开视线，又恢复先前的从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在良久的沉默里忽然问了句。
“你愿意放弃那些遗产吗？包括苏氏。”
苏慕笑了下，问他，“那些东西属于我吗？”
林遇觉得好笑，又问，“那你不信秦家，却信我？”
苏慕抿着唇，不置可否。
林遇却忽然明白了她的答案。
她不见得多么信任他，只不过当下，除了他，她别无选择。
林遇颇有些无可奈何，但他心宽些，姑且能把这当做信任的第一步。
“你知道吗？放在以前，你绝对不会跟我说这么多。”
林遇的记忆里，苏慕一直都是个有距离感的人，对着他称不上冷淡，但也绝对不随和，更别提今日这般近乎推心置腹。
上一次偶遇的时候他就察觉出来，她变了些，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解开谜团的方法，你找到了吗？”
林遇隐约有预感，或许她有了线索，又或者她接近真相，不然他没法儿解释她的反常。
“没有。”
苏慕干脆利落地摇了摇头，在对方显然不大相信的神情中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或许快了。”
“呵！行！”林遇心知她必然有几成把握，举着杯子敬了她一杯茶，“以茶代酒。客套话我也不跟你多说，你叫我一声哥，沈姨也是真心把我当儿子看待的，以后我就是你亲哥哥。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说一声，不说赴汤蹈火，但也尽我所能。”
“好，那就多谢哥哥了。”
苏慕也举起杯子回敬他，她知道这是很重的承诺了，林遇这人名声在外，铁嘴铜牙，处事圆滑，从不轻易允诺。今日得此一句，认下这个哥哥也无妨，充其量就当了了沈女士的一个心愿。
从饭店出来，时间还早，两人沿着江边散步消食，一路走一路聊。
敞开心扉后，两人的话也多了起来。
谈在国外那些年的经历，谈国内这些年的变化，天南海北地聊，嬉笑怒骂，一时间倒仿佛亲近得真如兄妹一般。
这是苏慕和林遇都不曾有过的经历，一种新奇的放松的体验。
“为什么突然跑去学油画了？我怎么记得你从小学的就是国画。”
听她说完大学时油画的专业课挂科的事，林遇毫不留情的嘲笑。无视身旁的人愤懑又无奈的表情，笑完之后，他才故作一本正经地发问。
“那时候还年轻啊。”
人年轻的时候总是天真地怀着一腔热忱，喜欢尝试不一样的东西，不是吗？
“行吧。”林遇见好就收，忍了忍没忍住，便继续说：“投资学上不是有个词叫及时止损吗？说明你并不适合这一行，这么说来，也是件好事。”
苏慕：谢谢，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
她收回原先的话。
林遇一点儿也不圆滑，卸下面具以后犀利得让人不敢恭维。
苏慕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几眼，调侃道：“难怪网上很多人说另一半千万不要找律师，也不是没有道理。”
“等等。苏慕你这是职业歧视吗？啧啧，你思想觉悟不太过关啊！”林遇面上带着揶揄的笑，一边笑一边摇着头教训她，活脱脱一个老学究的模样。
苏慕忍俊不禁，缓了好半响才倚着栏杆问他：“之前还没问你，在国外当律师不是当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回国开事务所？从头来过，不觉得可惜？”
她的声音有些轻，荡漾在吹拂的晚风里，听起来虚无缥缈。
不知道是在问他还是在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