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做主
苏慕端着茶敲开书房的门。
“进。”沉重的嗓音在书房内响起,书桌后的男人头也没抬,停下笔,语气不耐,“人还没到吗?”
“到了。父亲。”
苏慕把茶放到他手边后,走到一旁的沙发坐下。
苏世远抬眸撇了眼冒着热气的茶杯,冷哼一声,“我的人你使唤起来还挺顺手。”
珍藏在茶室里的普洱,没有他的吩咐,那些人碰都不敢碰。
“反正父亲也不爱喝,这些茶放着也是浪费,不是吗?”苏慕若无其事地吹了吹手中热乎乎的茶,继续道:“还有茶室里母亲之前珍藏的那些茶叶,我一会儿也带走好了。”
“啪。”宽厚的大掌带着怒气砸在厚重的实木书桌上,茶杯被振起,杯子同杯托碰撞在一块儿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棕黑的茶水振动着溢出,洒在洁白的纸张上,濡湿了方正的字块,没一会儿就晕染出一块块墨迹。
造成这一系列惨剧的人却无暇顾及,只不管不顾地睁着怒目瞪她。
“你敢?苏慕!你别忘了这个家是谁做主?你回来就是来气我的吗?”
苏慕从容不迫地抿了口茶,似乎一点儿也没被这暴怒之下突如其来的低气压波及,微烫的茶水顺着舌尖滚入喉咙,唇齿间的涩味散去之后隐隐回甘。
“您确定要同我讨论谁做主的问题吗?如果父亲您忘了,要不要我提醒您,这栋房子写的是谁的名字。”
“但我想父亲应该没有那么健忘吧。毕竟,在母亲离世之前,不是您亲眼见证她把这栋房子过户到我名下的吗?”
“再说了,放弃继承财产的承诺书也是您亲手签的。也就是说,只要我想要把这栋房子收回,于情于理父亲都没办法再在这里住下去了吧。”
苏慕放下杯子,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毫不畏惧地俯视着他,仿佛一字一句地给他宣判死刑。
“所以啊,其实这栋房子里,没有任何东西是属于你的。”
苏世远仰头盯着这张漂亮、熟悉、又陌生的脸。
苏慕的五官同他的妻子很像,眉宇间的神韵却遗传了他个十足,按妻子的说法就是集他们二人之所长,恰到好处得近乎完美。
但苏世远对她的印象并不深刻,妻子住院那段时间她从国外回来,他才意识到时间走得那么快,一眨眼从前那个小豆丁已经长这么大了。只不过他对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很久以前,停留在什么时候呢,把她送出国的时候?还是更早之前把她送到海城去的时候?
苏世远记不得了,他只记得那时候她好像只是小小一团,像颗豆子,会甜甜腻腻地抱着他撒娇。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横眉冷眼,针锋相对。
他忽然发现原来他的记忆里也有过那么温情的时刻,只不过久远得仿佛是隔了好几辈子的事了。
此刻这张同妻子七八分相似的脸冷然地盯着他,他的思绪便飘回好几年前。
妻子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他去看她,她见到他也永远是这么冷着一张脸。哪怕是最后的时刻,她也不肯给他一点的好脸色。
苏世远如鲠在喉,原本要说的话就这么消散在无声的沉默里。
“你要拿就拿。”他疲惫地垂下头。
一手扶着额,另一只手无力地摆了摆,“出去!把门带上。”
苏慕怔了两三秒,瞧着他这样一副不想见到她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难道不是他喊她回来的吗?
也好,反正她回来也是为了办正事,懒得在这儿浪费时间跟他吵。
苏慕走到门口,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书桌后低着头人。
好像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但她从前从来没有设想过,他会让这样弱势的词出现在自己身上。
回到这里之前,她以为两人会有一场激烈的争吵,哪怕不面红耳赤,也一定会不欢而散,就像上次在酒楼见面时一样。
她甚至能猜想到他为什么叫她回来,而她也必然不会如他所愿。
所以,平静地结束对话在她的意料之外,尤其还能看到他这样垂头丧气的颓然模样。
以至于,让她不禁心生怀疑,这难道又是什么苦情戏吗?
苦肉计?还是以退为进?
如果是的话,那他可就得失望了。
苏慕走出房门,反手把门合上,背对着书房,她没有看到,里面的人在门缝合上的那一刻,迫不及待地拉开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