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幼不幼稚啊！”童成杰鄙夷了一句，但还是被妈妈郭春华催促着许了愿，随后把蜡烛吹灭了，如雷鸣般的掌声响起，童成杰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
童成钧视线有些模糊，他眨了眨眼睛，把眼泪又倒了回去，想起来了，大哥有蛋糕、二姐有蛋糕、现在四弟也有蛋糕，唯独他没有。
他十八岁生日的那天，家里一点都不重视。大哥从外地读书回来，妈妈忙碌着给他做好吃的补身体，对他嘘寒问暖，完全是托了大哥的福气，他在生日那天才吃了一顿好吃的。
童成钧若无其事地走了回去，正好被分到了一块蛋糕，他也笑着接过，“这个蛋糕看起来很好吃啊！”
小叔子的生日宴过后，叶小芸以为丈夫情绪会很低落，他会跟公婆闹情绪，但没想到还是乐呵呵地每天下地干活，把鸡鸭、猪都饲养得好好的。
搞得叶小芸开始怀疑自我了，当初她爱的童成钧就是这个熊样的？眼睛怕是瞎了吧？！
过了些日子，这天突然一早上就出了门，等回来天色已经黑了，他一身尘土地赶回家，像饿死鬼一样地扒饭吃。
叶小芸黑着脸坐下，“去哪里了？”
这碗饭要不是她给留下的，他还会有晚饭吃？
童成钧大口嚼着饭，从兜里掏出一把钱来，放在了叶小芸的面前。
叶小芸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旋即拿起数了数，有零有整，一共六十五块钱。
“你去打工了？”
“嗯嗯。”
“打什么工？能一天赚六十五？”
童成钧灌下一口水，换了口气，说：“去修铁路，就在隔壁县，工期两个月，包一顿，一天三十块。”
“我干得多，时间也长，所以给的也多。”
家里正是山穷水尽的时候，童成钧这会赚了钱回家，她就算再有什么埋怨的话，也忍下了。
“你没拿给你妈吧？”叶小芸突然问。
童成钧一愣，“没。”
“那就好，”叶小芸郑重地说：“我先跟你说清楚了，我们这个小家也需要钱，特别是以后欣欣上学。”
“我知道。”
叶小芸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以后你的钱都要上交给我，不许再拿给你妈了。”
“恩，都给你。”童成钧老实地应着。
每天童成钧都一大早出门打工，很晚收工回家，每天都给叶小芸上交钱，有时候是六十块，有时候五十块，也有七八十块。
今天拿回家只有四十多块。
“怎么数目都不一样？”叶小芸管他管得紧，觉得每天给的钱不一样，很可疑，不会又偷偷拿给他妈了吧？否则童成钧这天天出去打工赚钱，郭春华还不来闹着要钱？
“脚疼，”童成钧掀起裤脚，只见脚踝红肿了大片，他可怜兮兮地说：“不小心扭了一下，所以干活干的少了，工钱也结的少。”
“怎么不早说，”叶小芸全然忘记了自己要当严厉的管家婆，蹙着柳叶眉，着急忙慌地给他找药擦，“这么严重，一定疼死了吧，我帮吃擦点药，这几天还是在家休息，等脚伤好了再去。钱固然重要，但是你的身体更重要啊。”
童成钧笑呵呵地说：“还好，也没有很疼。”
“肿得这么厉害，会不疼？”叶小芸横了他一眼，拿来跌打药酒，叫他坐下把腿搭在凳子上，随即抹了药酒，用力地搓揉，疼得童成钧龇牙咧嘴，连连求饶：“轻点，轻点——”
叶小芸把童成钧每天打工赚的钱攒了起来，两个月后攒了足足有三千五百块。
两千拿去还债，剩下一千五留着傍身，手里头有了钱，叶小芸干啥心都不虚，就连童欣的零花钱也从一周五毛涨到了一周一块钱。
只是想到还欠丁银海垫的那三千多块，她心里还是不舒服，马上要过年了，工地上的活都暂停，暂时找不到能赚很多钱的事，至于其他的事一天赚个几块钱，倒不如在家歇着。
比起叶小芸心里不舒服，郭春华最近很心焦，马上要过年了，她手里头却没几个钱，就连给家里办年货的钱都没有。
往年卖了年猪有好多钱，只拿出一部分来置办年货就行，今年底的猪牵走了，钱一早就给了周雪拿去装别墅，现在可真是穷得让她心发慌。
“你别鬼迷了心窍，再去找老三的不痛快，否则这个儿子迟早要给你折腾得离家了。”童建业再三警告。
“这两个月我可都憋着呢，”郭春华双手朝上，掌心击打着掌背，说：“凭良心说，我已经是能帮就帮，难道就全是我的错？要不是他把钱全给了他媳妇的娘家，能发生这事？谁晓得就赶那么巧，家里的猪一早就定了出去，钱也给了大儿媳去修别墅。”
“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
“不是你先提的？”郭春华气道：“家里的事你啥都不管，倒怪起我来了？我不操心这办年货的事，你看这个家里有谁操心？不置办年货，这年还过不过？”
童建业脸上的皱纹七沟八壑，磨平了棱角，显得整个人有些慈祥，但眼睛却不会伪装，里面透着精明，他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良久才说：“让老大去办，他媳妇把家里的钱全拿走了，家里的年货应当他来办。”
“那感情好，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郭春华放心地去办，原来她怕大儿子不耐烦，不肯答应，现在有了老伴的话头，不怕她不答应。
大儿子学校已经放假，这几天都在家里，郭春华找他说了这事。
童成紘惊讶反问：“往年不都是三弟办的？”
郭春华呵呵笑着：“成钧他今年遇上这么多事，手里头肯定紧张，这不，今年你来办。”
“我手里头也紧张啊，”童成紘不满说：“我老婆怀着孕，处处都要钱打点，我哪有钱办什么年货。”
“可——可你们把家里的钱拿了，这么多钱，就匀不出来一点？”郭春华临了又加了一句，“这事你爸也是点了头的。”
“都拿去装修别墅，哪里还有？”童成钧不耐烦地拧着眉头，说：“好了好了，我办就我办。”
事虽然办妥了，但郭春华免不了一肚子气，从小到大捧在手心里长大，啥事都依着的大儿子，怎么就这么对自己？买个年货都老大不乐意。
她越想越难受，红着眼圈，在屋里抹了一阵眼泪，自顾自地安慰道：“没准是因为最近有什么烦心事，所以脾气才差，也不是故意这么凶我的。”
只是办年货这事老大应下了，就是不见他行动，眼见得年关越来越近，连一块猪肉也没买回家，人也找不见影子。
郭春华被逼得没办法，只得偷偷地去找老三，叫老三先把这事办了，等到时候找老大要钱，哪想到老三屋里去，只见老三一家三口正在收拾行囊。
“哎，你们这是什么情况？”郭春华丈二摸不着头脑。
“妈，你来得正好，本来也是要去找您的，”童成钧说：“今年，我们准备去小芸娘家过年。”
“什么？哪有这样的习俗？谁家媳妇过年不是在婆家过的？”郭春华惊得提高了嗓音，她心里有点慌张，总感觉三儿子要离自己而去，仔细看三儿子，见他噙着笑意，也并不像不高兴的样子。
“小芸这不是嫁到我们家五年了嘛，”童成钧说：“前几年都是在我们家过，今年我想陪她回娘家过，而且她大哥之前出了车祸，她一直记挂着，这不就正好一块嘛。”
“不行不行。”郭春华连连摇头，妥协一步说：“再怎么样，也要在家过年啊，要不你们初三初四再去？”
“火车票我们都买了，没办法退了。”童成钧提起一旁的包，说：“妈，那我们就先走了，赶去市里坐火车，路挺远的。”
“走走，快点，晚了就赶不上火车了。”童成钧带着妻子小芸和女儿着急忙慌地离开了，根本不给郭春华机会说话。
“你总得先打个商量……”郭春华追出去，三儿子一家走得飞快，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不在家过年这么大的事，老三居然不跟自己提前商量，他眼里还有没有她这个当妈的？！
郭春华越想越气，跑去找童建业，一进屋就大声嚷嚷：“你那个宝贝三儿子跑他丈母娘家过年去了，刚刚走了，连说都不来跟你说一声。这儿子真是白养了！”
童建业愣住，半天没说话，“这回老三还真是生气了。”
“生气？他再生气，也是我们养的，难不成还不认老子和娘了？”郭春华脸色发青，显然被气得不轻。
“年货买了吗？”童建业突然说：“眼瞅着就要过年，家里连一根熏腊肉都没有。”
“跟老大说了，他许是忙，没空买。”
“又没有课，哪有这么忙的？”童建业说：“再不买，等过年一家子喝西北风吗？”
下午三点十五分，童欣一家人掐着点登上了火车，正值春运，车厢里人挤人，幸好他们一家抢到了座位，能一路坐到目的地。
“来，先喝点水。”叶小芸开心地递了一瓶水给丈夫，自从昨晚童成钧掏出火车票，说要回她娘家过年，她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
童成钧接过，大口地喝着水，火车缓缓地开动起来，驶出火车站台。
童欣扒在窗户边向外面看，心里轻飘飘的，外婆很慈祥，对她可好了，每次去外婆家给自己又是塞糖又是塞红包，可劲地疼她。
她很期待今年的新年，在外婆家肯定要比在奶奶家好。
过年前两天，郭春华终于在家逮到了大儿子，却不想他们也打包替小包准备离开。
“你们这是去哪？”她瞪大了眼睛。
“妈，我跟周雪准备去她家。”
“去她家？都快过年了，你还去干嘛？等拜年再去不行。”
“我们准备在市里过，周雪嫁过来的第一年，她想在娘家过。”
“不行。”郭春华说：“哪有刚嫁过来，就回娘家过年的，谁家儿媳妇不都在婆婆家过。”
周雪说：“那三弟他们怎么就去三弟妹家过年了？”
“她嫁过来五年了，你才刚嫁过来。”郭春华底气不足。
“妈，别吵吵行不行？”童成紘不耐烦说：“周雪怀着孩子，你就不能迁就她一下？”
“我——”郭春华被话噎住，缓了缓说：“那年货呢？不是叫你办年货吗？马上就过年了，连一块腊肉都不见影子。”
“办了，放在堂屋桌上呢。”童成紘说。
郭春华缓和了脸色，说：“看在我孙子的份上，我就不跟你们计较，早去早回，至少初三之前就得回来。”
“知道了。”童成紘有些不耐烦，他一手提着行礼，一手扶着怀孕的妻子，不远处的马路上停着一辆小车，两人走过去，上了车扬长而去。
郭春华眼见车驶远了，这才转身往堂屋去，还想着年货都办了啥，结果看到桌上的两块猪肉、两把芹菜、还有一把大蒜，她气得一个起跳蹦得老高，大骂道：“造孽啊！这都是些什么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