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裂痕
太久了。
早已等得望眼欲穿的西王母原本是卯足了劲来兴师问罪,被花环这么一打岔,气势也跌了大半。但涉及到自家枉死的桃园守卫……不,是涉及到昆仑神山之名号,这位六界闻名的母虎绝不会后退半步。
玉皇大帝心中亦有他自己的算盘,比起一位上神陨落对整个仙界颜面的重要性,西王母失窃一桃、死了几个桃园守卫就显得无足轻重。此事,正好被他视为作为转移视线的良策。只见玉皇郑重其事地询问了西王母与九曜星君调查蟠桃失窃的一切细节,神情百般严肃,比之前殷切了不知倍徙。
王母面色阴沉,一语不发,由九曜星君谨慎小心地代为告知众神其中原由。说来,为防失窃,每一株桃树都特别做了法,结出的桃子破开外皮后会留下一团难以挥散的隐秘桃树法印。平常无事,得桃途径正当,东华帝君与西华王母也不会特意追查桃子最后是给哪个神仙吃了,或是赠予谁仙。
但今时不同往日,一旦失窃,西王母只消上天作法瞧上一眼,哪个本来不配有蟠桃的小仙洞府内虚空中多了团桃树法印,一目了然。
想来,五色鸟族若将整桃入药煎汤,还真不一定会被王母察觉。但很可惜,仙元活血丹需破桃取桃仁入药,乃微心族长性命所系,五色鸟族配药的步步谨慎、严格取方,却在不觉中害了它们。
“王母与星君所述,朕已知悉。”
听毕,玉皇大帝的金色眼珠不带丝毫感情地移向末席,若说之前面对花环时是“如沐春风”,甚至有一丝妥协,而今这张神圣面目的每一细微之处都透着天威,天庭威严、不容僭越。
“金鸾元君,铁证如此,你还有何可说?”
微祤在万众瞩目中缓缓站起身,肩上似乎压了千钧重担。她被封为金鸾元君,不过是玉皇看五色鸟族还有些价值,又看在青华大帝的面上,笼络仙心的手段而已。此名号本虚,可有可无,而现在,玉皇急于给正在气头上的西王母娘娘一个交代,急于掩盖玄冥上神之事的棘手,一个小小虚职金鸾元君,又有什么不能牺牲的呢?
但微祤没有选择沉默下去。
“启禀陛下,此桃的存在,末族认了。的确是下臣微祤作为重伤的祖母治病之用。”她深吸了口气,试图辩驳:“但此桃来历,实则另有其仙相赠予,末族破桃、取核、入药,自始至终并不知此桃是偷盗得来。”
“哦?是么?”
西王母冷哼一声,凤目危险地眯起,明显不相信微祤一个“小神”的说辞:“赠予?重伤的祖母?小辈,你祖母重伤求药,老身与夫君赐予过你机会,让你族得以入蟠桃会。是你自己错失仙缘,还反而怨天尤人,动到了老身头上?你祖母的性命是命,昆仑山死的十数个桃园守卫的性命就不是命了?”
对此,微祤无话可说。
“王母息怒,既然她言另有隐情,不妨听听其言再做决断。”
玉帝也没想到一个末流小族的代族长、一个小小的医官面对“铁证”还敢出言辩驳西王母。虽然他急于了结此事,但看在青华大帝之徒的份上,倒也还算通情达理,冷言询问道:“好,那你说,是在坐的谁仙赠予你的?”
王母此时恰若一只咄咄逼人的孔雀,即便玉帝发话,也不过换得她一丝的松动。一双凤目依旧凝冻在微祤面容之上,试图从中寻出任何“慌张”、“心虚”的蛛丝马迹。一旦被她寻到了,似乎也就坐实了微祤的罪名。
漫天神仙注目,微祤犹豫了一阵,注视向南方神那一席。她与星歌之间,有过太多纠葛、太多恩怨,形势所迫由不得她多做思量,她只能如此,唯有如此。
“是她,天乐上神公孙华。”
众仙哗然,窃窃私语声再度响彻整个凌霄殿。
今日南方神一席,承受的目光已经够多了,就因为帝君身边坐了位天乐上神。现如今,就连南极长生帝君麾下的南方神们也同样好奇,这位与帝君走得极近的女子,甚至在传闻中蒙受帝君衣不解带照料的上神,该如何应对这般指控。
自从微祤道出此言之后,星歌不仅没有丝毫恼怒,反而如释重负。这本就是她做的,就理应她来承担,星华的骄傲从来不允许她推卸其责。
星歌体面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襟与发鬓,面色肃然,足下已动,便要起身担下一切罪责。但肩上却忽似微祤那般有千钧重担,压迫着她无法起身分毫,但与微祤不同,她肩上的重量却是实实在在的,来自一个被她忽视已久的神仙的无形仙力……不,星力。
侍卫肆七,天华宫荧惑。
“你干什么?”
星歌勉强半扭过头,传来之音既震惊,又咬牙切齿。
荧惑立于星歌之后,神色不变,在旁仙眼中看起来毫无异样,但他铠甲下因斗法微微颤抖的双臂却揭示了一切:“上神,华主之命,要肆七……荧惑护您周全。虽不知您与那金鸾元君有何交集,此时起身,不明智。”
“不明智?!你……给本姑娘放手!!!”
众目昭章,星歌无法随意张口言语,但那声传音之响可谓是嘶吼,在荧惑的耳畔轰然炸开。倏忽,她的肩上突然一松,星歌一愣,却见荧惑再度浑身僵直,周身隐有电光缭绕。
是曜华,一直作壁上观的曜华,他终于出手了!
“真拿你和你姐姐没办法……”曜华的传音声显得既无奈又带有隐隐赞许之意:“去吧,有本君在,不用怕,保你无虞。”
保你无虞……
星歌的心底兀地涌起一阵暖意。约莫是感动?她不知,但也郑重地向着曜华略微颔首,随后,毅然决然地站起身。
“我……”
星歌的话,终究是未能说出去。
“够了!”
一声恍若洪钟大吕的遒劲嗓音贯彻大殿,星歌被荧惑与曜华这么一耽搁,也就仅仅晚了一瞬。但就是这么短短一瞬,却永远无法挽回。
只见那玉皇大帝双眸一瞪,周身金华大放,光严妙乐、炽烈升腾。众仙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被这铺天盖地的威势陡然镇压失声,当然,其中也包括星歌未曾说完的后半句话。
此桃是否为星歌所窃?桃园守卫究竟被谁仙所杀?
这些问题真的重要么?
对于玉皇大帝而言,并不重要,甚至对于咄咄逼仙的西王母而言,亦不重要,他们所需要的只是一个交代而已。
西王母需要玉帝给她一个交代,因为她麾下的桃园守卫被玉皇分封的神仙杀了,实在有损蟠桃会,乃至整个昆仑神山的名声。玉皇大帝更是急需给西王母一个交代,这样,他才能让一件更为损伤仙界颜面的大事随之“化小”。
如若微祤指认在场的任何一仙,哪怕是一位上神,玉皇都会立刻令其入殿中对峙,一查到底,但偏偏她指认了正处于风口浪尖的天乐上神。玄冥上神一事本就棘手,天乐上神又犯了蟠桃会大忌,再让众神甚至六界的目光统统汇聚于他亲自下令册封的一个小丫头身上,这下可就彻底“剪不断,理还乱”了。
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令出无悔,言出必践。牺牲一个小小的金鸾元君,保下一个上神,又不打自己高贵的脸,属实是太划得来了。
“五色天仙普济金鸾元君微祤,偷窃蟠桃,戕害桃园守卫,谤蔑上神,僭越而不自省,行耻而不自知,论理该罚。然念及其救祖母之切,孝心可鉴,故尚可从轻发落。现宣帝令:褫夺其‘五色天仙普济金鸾元君’名号,暂免去五色鸟族代族长一职,押入渊狱思过百年,方可还复原职。五色鸟族代族长一职另由族内推举,立行无缪!”
“立行无缪!!”
每逢玉帝颁旨,天庭职在考据铭录的文官便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高呼出声,以将玉皇之音下达三十三重天,昭告六界寰宇。在场众神,除了花环与辈分高的上神帝君们,其余小仙应礼节起身,以示对天庭敕令的尊敬。
西王母虽对玉皇给出的“交代”并不甚满意,但她并不知晓金鸾元君是个虚职,更不晓得五色鸟族这个代族长是个什么位置,只当是个颇重的责罚。玉皇令下,事已至此,再深究下去也无用,西王母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昆仑山的颜面、蟠桃会的颜面、她的颜面保住了,微祤是下狱,是罚殁,抑或是面壁百年,于西王母而言,并无甚不同。
微祤就这么直挺挺地立着,浑身僵硬得像块石板,既不告饶,亦不谢恩,更不跪拜。她的神情宛若一潭死水,沉沉无光,所剩下的,只有被背叛之后天地离弃的淡漠,与一脉相承自微心、微蘋,终独属于她的倔强。
“玉皇圣尊之令已下,罪臣为何不拜!”
负责宣诠帝令的东方木德重华星君视之,碧绿色的眼珠微微一瞪,威严之声传遍了整个大殿。然而微祤就像未曾听到一般,成了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安静的可怕。
一旁席位上,有一仙与微祤同样煎熬。
星歌大急,但不知是否为玉皇大帝刻意为之,她那句话始临到唇畔,却好像被一团布塞住,始终说不出去,就只能看着这一切演变至此,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看客。
她不能……不允许自己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因为自己的过失,因为所谓的机缘巧合,因为这座啖骨噬肉、唯剩名利的“仙”界,一步一步地将一位良善之仙逼入绝境。
“跪下!”
重华星君以文立威,当然不可能亲自动手,自有武官负责镇服小仙。这回涉及西王母,兹事体大,当先出手的竟是一位梵境天王。
向来与王母交好的广目天王怒目瞪圆,净世天眼大开,从中电射而出凌厉的金光。周身盘绕的赤索之龙顺其意张开了血盆大口,缓缓一吐,一团盘绕如蛇巢的虚无火焰滚滚而出,飘飘悠悠地飞到了微祤头顶,再轰然砸下。
无形的火焰,燃去了几缕微祤巅顶扬起的发丝,广目天王倒也没有将事做绝,火球停在了微祤头顶几寸处,但其炽若烈阳的灼烧使得微祤再难站立,扑通一声跪坐在地,失了神魄。
“你可知罪!”
重华星君逼问之声再度响彻大殿,微祤死死咬着唇,即便头顶有烈日灼烤,即便下唇已被咬得鲜血淋漓,她依旧不说一字,不妥协。
霞光祥云、彩隽辉煌的凌霄盛会,原是玉皇圣帝执政三十万载的欢庆之宴,如今,却在不觉中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阴翳。在场神仙噤若寒蝉,有些心肠软的男仙女仙纷纷偏过头去,不忍再看,便是那位端庄持重的天后娘娘,也默默移开了目光,用她那葱茏玉指戳了戳自己夫君的软肋,以示提醒。
这做得的确有些过火了。
玉皇却不着痕迹地拨开了发妻的手,面色依旧阴沉,一语不发,似乎铁了心要追究到底。
不出片刻,微祤的巅顶上便浮现出大块烧焦的灰黑之色,虚无业火焚烧着她的发丝,灰烬闪着微光纷飞而起,归入星空的尘埃之中。
无论仙凡,于一恪守礼数的女子而言,燃其发,无异于断其首,堪比极刑。
她不妥协。
女子双眸、面庞的脉道暴显,上下通红,虚无业火的灼热与威压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她的身上。微祤紧攥双拳忍耐着,浑身汗湿淋漓,前的景象渐渐模糊成一团赤红的光影。神仙们五色斑斓的光辉映在那无边无际的血色之中,无数冷漠无情的目光背后,只剩下一尊尊栩栩如生的泥塑偶像。
这哪里是什么神仙?分明就是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恶鬼!而在场的那位真正来自阴司的“修罗恶鬼”,却比在场的任何“泥像”都更像一个真正的神仙。
至少,花环尚且有血有肉、有情有德,那么……那些高高在上的圣明,他们又有什么?或言,还剩下些什么?
她绝不妥协!
…………
星歌呆立着,实在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当下的心情,她不明白。
明明不是微祤姐姐的错,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今日这个地步?明明是她星歌酿成了一切,可一切的错都好像与她无关。那张无形的网将她笼罩在内,却并未伤她分毫,反而将另一只同被困在网下鸟儿伤得遍体鳞伤。
这究竟是为什么?
星歌双唇抿紧,同样攥紧了双拳,眼角不知不觉湿润了。
自己好像恢复了言语之能,但星歌心中却没有丝毫庆幸,反而只剩下了隐隐的惊惧。玉皇大帝仿佛早就算好了一切,早早地将那“有罪”二字扣在了微祤身上,不容辩驳,不容质疑。既然他敢放开让星歌言语,便能笃定,星歌之后要说的话,已经对大局无关紧要了。
星歌并不傻,她明白,即便此刻自己再向凌霄诸神揭示真相,或许有神仙会相信她,但玉皇大帝的敕令就是天条,玉皇大帝说谁有罪,谁就是有罪。不敢触玉帝霉头的神仙们也只会在宴后交口称赞,“天乐上神慈悲为怀,甚至愿意为一个胆敢“诋毁”自己的“小辈”说情抵罪”,而微祤依旧是那个担下所有的神仙。
但……如此下去,不敬玉皇、拒不认罚,那就不是收押百年能随意揭过的了,而是触犯天条的死罪,唯受主刑罚的长生帝君“天雷轰顶”之刑,魂魄投入下界,入畜牲道转世为牲畜,永世不可位列仙班。
长生帝君……
星歌唯一的希望,寄托到了曜华身上。在场众神,除去阿修罗王,只剩下他,能在身份地位上与西王母同辈,有资格向玉帝说情。星歌反正是不相信,曜华会放任曾经为他疗伤的医官这么下去,最终陨落在自己手上。
另一边,金銮宝座上的玉皇的眉头同样蹙得更紧了。此女毕竟是东极青华大帝之徒,他所下敕令也并不是甚酷刑极刑,不过坏些名声,入狱思过百年而已。百年,对于一个神仙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只消微祤服个软,玉皇也能找个台阶下,此事就当这么过去了。毕竟,玉皇也不希望因为一件小事将自己筹办日久的庆典给闹得极其不愉快,让六界,尤其是让阴司看去了笑话。
最终,算无遗策的玉皇大帝还是失算了。他未曾料到,一个不起眼的小仙,竟能倔强到如此地步。
“曜华……”
此处,星歌近乎哀求地传音向南方神的首席。南极长生大帝曜华把玩着他的剑,沉默不语。片刻,他叹息一声,收剑入鞘,一双紫眸凝望着殿中苦苦挣扎的微祤,传音而来:“小歌,你真认为……她是无辜的?”
“什么……意思?”
星歌愕然,曜华此言……若连微祤姐姐都不是无辜的,那这六界还有谁堪称“无辜”二字?
“稍安勿躁,你的微祤姐姐不会有事的,毕竟,那老家伙来了。”
似是为了安慰惶急的星歌,曜华向着凌霄殿外努了努嘴,但星歌还在细细品味他之前的话,并未在意曜华这句说了什么。下一瞬,不知从何处呼啦啦刮来一阵狂风,凌霄殿那扇布满宝相真火的巨门隆隆大开,柔和的青光从中溢散,抚慰大地、抚慰伤痛。那团缠蛇状的虚无火焰一朝临之,竟若春风化雨,顷刻消散于无形,换来的是赤索之龙的一口鲜血与广目天王的惊愕。
微祤头顶的压力骤然一减,血灌瞳仁的她再也支撑不住了,就此瘫倒在地,在那团青光的包裹之下沉沉睡去,化作原身。其灿灿光华,惹得一众小仙亦为之侧目惊叹。
与月余之前初见相比,微祤的原身憔悴了不少。通体依旧金光粲然,颈项修长,羽翼稍欠饱满,大致还是那尊黄金与白玉雕成的瑰宝。唯有巅顶百会处那一圈烧成焦灰色的毛,突兀地打破了整体的美感。
“慢”
光团之中,一白眉长冉的老仙与另一相貌平平的男仙现出身形。老仙面目慈祥,足下踏一九色莲花座,望着青光中缩成小小一团的微祤,眉目怮怮,其身后,青色仙轮普照,九色神光以一巨木之形卓然散开,焕发出盎然的生机。男仙则慌慌张张地将微祤揽入怀中,甚为仔细地将足以抚慰一切伤痛的玄青之光注入她的体内,只是相比于他的师父,他的青光不过是萤火比之皓月。
东极青玄九阳上帝,又名东极青华大帝,以及微祤的那位师兄,他们终于现身了。
青华大帝救苦救难,化身如恒沙数,物随声应,或往天宫,或降人间,或居地狱,或摄群邪,寻声救苦,善行四方。他向来不偏不倚,于仙界纷争中秉持中正,即便是麾下仙众犯错,他也从不会多作偏袒。可就在今天,为了微祤——他年岁最小的徒儿,青华大帝第一回破了戒。
“玉皇陛下,老夫管教失责,致劣徒犯下大错,无可辩驳。但其自幼父母双亡,无依无靠,今又有族群重担压身,也算情有可原,陛下,王母,可否卖老夫一个薄面,此事到此为止,将她交给老夫这个做师父的处置?”
青玄,不曾想你竟也掺合进来了……
西王母对着来仙皱了皱眉,心中思量片刻,遂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算是默认了青华大帝的话。东极青玄上帝救苦救难攒下的功德,也带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声望,他们这些老一辈的神仙,互相之间都相识,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为此闹僵也并不值得。
玉皇就更是乐见其成了,他原本还略微发愁微祤死不认罪该怎么办,总不能把青华大帝的徒儿真给用天雷劈死吧?正巧青华大帝前来说情,他也就点了点头,顺势找了个台阶下:“既是帝君亲至说情,那便将下狱改为交由帝君处置吧,其余条目不变,立行无缪。”
“多谢。”
青华大帝向着玉皇略微颔首,还是那般的慈眉善目,便是自己徒儿受此劫难,也未见其神情有过多的变化,唯那似有似无的隐忧尚存。他原本就应当受邀列席,只因路遇妖兽作乱凡间,斩妖除魔,从而耽搁了片刻。若是他与微祤的师兄早来哪怕半个时辰,结局或许又将不同。
“寻声救苦,善行四方”此言,是青华帝君之“德”,亦是青华帝君之“行”。救徒儿之苦与救苍生之苦,对于青华大帝而言,本质上并无不同。因此,他掺合入这场乱局之中理所应当,并非偏袒徒儿微祤,而是救苦救难。
至少,在座任何一仙都不会怀疑此点。
微祤安危得护,伫立了许久的星歌终于如释重负,缓缓坐下。政事理毕,玉皇重开盛宴,凌霄殿中飞天起舞、丝竹妙声,重归一派祥和盛世之相,但星歌却再无心欣赏。她的目光始终萦绕在东方神明那一席,带着歉然与愧疚,片刻不离。
在那张弥天大网的笼罩之下,她好似一只引吭悲啼的夜莺,同与网下的另一只鸟儿坠入了一片无星的夤夜,惶惶然不得脱,而横跨在他们之间的,是永远也无法逾越的虚空与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