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掀了神霄玉清府的屋顶?
“你家上神可在?”
悠悠的声音自后方飘来。
旋即,此声之中又充斥着诧异:“你怎会……拿着一个男仙的外袍?”
小笛便好像做了亏心事被发现似的,一蹦而起,神色紧张地左顾右盼:“谁……谁在那里?”
晴空一道霹雳,南极大帝倒背双手,在半空中现出了身形。他一身紫衣修长,雷霆环伺,神情却耐仙寻味。
小笛见是一位帝君,慌忙将那衣袍藏到身后,支吾道:“唔,这……这……”
她偷偷瞧了一眼南极大帝诡异的神情,头也不敢抬,只好恭敬地说:“回禀帝君,我家上神在妙音宫殿内,请帝君移步殿内。”
“小丫头,你还没回答本君,你为何拿着一件男仙的衣袍?”
南极大帝表面上云淡风轻,可这架势,却又好像不问清此事,就不放小笛走一般。
小笛苦着脸,无奈,只得搬出了先前应付文曲星君的说辞:“这袍子乃是上神要的,仙婢也不知……”
“你家上神要的?”
南极大帝神色顿时犀利起来。他随手一招,小笛藏在身后的衣袍便飞了出去,悬浮身前。他单手捻起,嫌恶地瞥了一眼,仿佛那是什么不洁之物:“那仙子可否告诉本君,这乌黑掌印又是怎么回事?”
“这……这……这也是上神要的……”
小笛双手绞在一起,委屈地都快哭出来了。再这么说下去,要是让自家上神知晓,还不要将她丢到九霄云外去?
可若不说,又该如何解释?难不成说自己让文曲星君当众脱了衣袍?
南极大帝目光犀利地盯着那件袍子,无言半晌,终于啧啧两声:“你家上神竟还有收集男子服饰这等癖好?啧啧,着实古怪啊!”
小笛尴尬地立于一旁,不知该作何解释。
“想来也是,你家上神有如此多的神仙宠着,有一二奇怪的癖好也属常事,旁仙又哪敢置喙?”
南极大帝看似无意地翻开那衣袍,刚好瞧见了其袖口处两朵金丝绣成的流云,嘴角泛起一丝诡秘的笑意:“你往后可要尽心侍奉你家上神,万万不能懈怠,否则,那些神仙们可要找上门来了。”
“谨遵帝君吩咐。”
小笛仍然未曾缓过神来,口中虽应声,心中却在思量。
帝君此话何意?自家上神不过是从凡间飞升的一朵白莲,也就一位师兄,又哪里来的那么多神仙宠着?
“衣袍还你,你且妥善处置,退下吧。”
小笛如获大赦,慌忙将衣袍接下,落荒而逃。
“这小丫头,有意思。”
瞧着小笛的身影,南极大帝神色又恢复了那高深莫测的模样。
他身为帝君又何尝不知,此袍乃是天庭星君的制式星袍。两朵金云,上仙境,看来天乐这侍女和文曲星君之间,竟还有一番故事。
他对这些小辈之间的是是非非可没多少兴趣,一摆袖袍,缓步行至妙音宫正殿前,推开殿门。
“公主,本君来了,也不欢迎……咦?”
…………
星歌略微睁开眼,四周光辉黯淡。
对于一块竹片而言,睁开“眼”可是个不小的困难,但这并不妨碍星歌将自己的双眸化成书卷之上的两个字,而所谓的“睁开”,不过是那两个字从原字变成了两个细小圆孔。
这是何处?
星歌原本以为,文曲星君将其捡起,必会返回他所居的天权宫,可四象之景却又不似她记忆中天权宫的模样,其晦暗,倒颇似夜神的玄夜宫。
“星君怎今日得空,来我这陋居一游?”
“夜神,文曲有一事相求。”
果然是夜神的宫殿。
“求?星君,你我相识也算相识数万年,何须客气,开口便是。”
一个身影徐徐自暗影中走来,眉目方正,相貌堂堂,周身却阴翳横生,暗影重叠:“咦,你怎么……”
星歌闻言悄悄望向文曲星君,这才发觉他身上竟然只剩一件贴身白衣,外袍不见了踪影。
“夜神见笑了,文曲想同夜神兄讨得一件外袍,好应应急。”
文曲星君颇为扭捏地开口。
“这……稍等。”
夜神表情奇奇怪怪,但还是入了阴影深处拿出一件袍子给文曲星君换上,问道:“星君,你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不着衣袍就随意外出?”
“莫提,莫提,还不是那位新晋的上神?”文曲星君轻叹一声:“想必你也有所耳闻,玉皇陛下指派我去给那位上神熟悉仙界规矩,连日来我皆在南极帝君的绫罗草木境给这位上神填补课业,本来一切如常……”
星歌本还准备作壁“吃瓜”,结果猛然听闻文曲星君提起自己,一时有些发愣。
“我?你外袍没了和我有何关系?”她心中奇怪,便暗暗抱怨了两句:“这话说的,难道是本上神让你脱的?”
“可今日这位上神竟然让她的贴身仙娥向我索取衣袍……”
“噗。”
星歌喉中猛然哽住,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憋的甚是辛苦。
就在星歌实在按耐不住,正要恢复原形跳起来质问他之际,文曲星君突然将星歌栖身的书卷放于案上,恰巧压住了她化为双眸的那二字。
星歌只觉眼前一黑,耳畔却闻夜神话语,近在咫尺:“奇了,她一上神,索取你的衣袍是为何用?”
“我也不知啊,但上神之命不可违,文曲还是依着那仙娥的话脱下衣袍,给了她。”
文曲星君说:“但这衣冠不整,有辱斯文,我又怎可赶回天权宫?便赶紧向你这里讨来一件衣袍应急。此袍日后定原样奉还。”
“无事,一件外袍而已,你拿去便可。”夜神似乎不怎么善言辞,没有文曲星君那般滔滔不绝。这两神仙一个沉默寡言,一个啰嗦以极,反差之大可见一般。
这两位风马牛不相及的神仙能凑到一块去,就连星歌也啧啧称奇。
“你这位对新上神有何看法?”
“看法?我们这些做星君哪敢对一位上神有何看法?不过是受命而行,办好本职而已。”文曲苦笑道:“只是此举她也太过……”
夜神面上阴翳笼罩:“你不觉得,这位上神有些古怪?”他见文曲星君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他旋即又道:“你且放心说,这玄夜宫并无旁神。”
星歌一惊,原本躁动的身形顿时静了下来,难道这夜神……
“古怪?夜神你如此一说,似乎还真有那么几分古怪。”
文曲星君略微安下心来,若有所思:“且不论索取男子衣袍此等闻所未闻之事,这位上神的来历以及司命兄丢失运簿之事处处透露着蹊跷。与司命兄相交如此多年,他的小心谨慎我等有目共睹,唯一一次疏忽还处于和警幻仙姑那段前尘往事之中。虽说仙非天尊,孰能无过?可他又怎么可能丢失一位上神的渡劫运簿这么重要之物?”
警幻仙姑?警幻她竟然还同司命有一段前尘往事?星歌的好奇之心大起,侧耳倾听。
“的确。”夜神亦称是。
文曲星君又说:“你因挂夜之故,只是化了一□□赴接风之宴,必未曾了解其中原委,你可知这位上神当日被天蓬与天衡两大上神同时为难,还是南极长生大帝亲自出言保下了她。如今仙界都传遍了,众仙纷纷猜测这位上神与南极大帝之间的关系,但目前未有定论……”
“文曲,你连日身处妙音宫,消息不灵通也很正常。”
夜神的神色诡异了几分:“本神虽然昼伏夜出,但常与流云为伴,大小风声听得都一清二楚。连日来一直有传闻,一个小神仙曾偶然瞧见,南极大帝与新上神七夕那日在临风亭幽会,举止甚为亲密。”
文曲星君闻言大吃一惊,但见夜神言之凿凿,长叹一声,似乎也相信了:“原来如此,真是没想到啊,帝君他老仙家竟然连上神都不放过……唉,不可说,不可说。”
这这这……
听到这里,星歌整个仙都惊呆了,这究竟是哪儿和哪儿呀!
当日星华应约被南极大帝意外制住之事,她也有记忆。但她毕竟只是星华的至情至性的一部分,回忆起来,也只可感受到当时星华心中的恼羞与受制于仙的不甘,却无法真正体会个究竟。
可就是这么一段她和华姐姐都不以为然的小际遇,竟然传得仙界流言漫天,这让她今后在仙界如何立足?难道要见着南极大帝就躲不成?
姐姐啊,您还真是丢给了妹妹一个大麻烦……
忍一时越想越气,星歌心中恼怒顿起。
归根结底,还是那南极长生大帝举止不端,形骸放浪,才传出如此不堪的流言,这让她如何忍耐?何况她还是星华至情至性的一面……
星华姐姐此情此景或许还会思虑一二,但我毕竟不是她,这能如何能忍?星歌愤然想着,本上神今日就去掀了他神霄玉清府的屋顶!
“……说来也奇了,近日来我觉得那位上神似乎又与初见之时有些不同,罢了,约莫也是错觉。夜兄之事,可办妥了?”
文曲星君与夜神相论半个时辰,大多时光皆是文曲滔滔不绝而夜神应答一二,这二位一动一静,还颇有几分相得益彰之感。
夜神面孔之上几乎满是暗影,言语竟也激动起来:“哼,你说呢?这些新神与旧神之间的纷争,我等小小星君一旦涉足,必死无葬身之地。你别看月下神狐,六界都敬他一声月老,可私下里他又能掌多少权责?不过是摆弄他那些少的可怜的姻缘册而已……”
“当今仙界,青玄大帝不问世事,勾陈大帝贵为战神,新神们惹不起。北极紫薇实权在新神手中,他们当下目标,定是才归来两百万年,根基未稳的南极长生大帝。”
夜神提醒道:“既然那位新晋上神与南极大帝走得近,文曲,你还是小心为妙。”
似乎已经很久没说如此多的话语,夜神似乎有些气息不匀。调息半刻,他起身,缓缓退入阴影之中:“文曲,我不像你,你能行走光辉之下,而我只可与永夜为伴。本早就习以为常,那件遥遥无期之事又何须费神指望?你走好,不送。”
文曲星君目送着夜神离开,若有所思,却又不得其旨,只好向暗中略一作揖,便带着星歌所化书卷离开了玄夜宫。
…………
云雾渺茫,一缕青烟融入其中,自然无相无色,无踪无迹。
星歌自书卷中飘了起来,双眸却是瞪着南方。
太上化应声天为九重天南方炎天之一,亦为南极长生大帝统辖一天。火曰炎上,此天草木繁茂,四季如春,而高上神霄玉清府就藏匿在此天南方之中。
循着记忆,星歌遂摘下一片云朵,向长生大帝的仙府飞去。
“让本上神好好想想,嗯……先拆了你神霄玉清府的屋顶,然后再驱散你府中的三千仙子,再然后……”
星歌如此思量着,眉眼似月牙般弯了起来,嘴角洋溢起坏笑:“诶呀呀呀呀,想想就兴奋。”
不多时,神霄玉清府已近在咫尺。
该府坐落于一座仙岛之上,岛上一座擎天巨峰耸立,层林尽染。比起凌霄殿的富丽堂皇,南极大帝的仙府虽逊色不少,却多了几分素净之感。丛林掩映之中,仙府的奇明之光亦被绿意隐去,观之,更似一凡间中官宦家族的山间幽宅。
神霄玉清府不远之处,便是一片雷霆之海,银蛇狂舞,夺目闪耀,墨色云雾覆压千里,遮天蔽日。其混沌之貌与神霄玉清府的安宁对比鲜明,恍若隔世。
星歌小心避开了几道离群的雷霆,缓缓飘到神霄玉清府的正门前。两侧各有一侍卫静立,其中一微微动了动,似有所觉,但他向四周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哼,一小小侍卫,还能发现我不成?”
星歌轻哼了一声绕着侍卫们示威似的转了一圈:“虽然只有姐姐部分的修为,但这部分,修炼个几十万年才可达到,就凭你们,还不够……”
于是乎,星歌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在两个侍卫眼皮之下溜了进去。
“仙子们别害怕,本上神来救你们脱离苦……海……”
星歌方一入府,便高声喊道,可随着身前景物映入眼帘,她的话语声却渐渐小了下去。
整个府中,哪有什么传闻的什么三千粉黛,什么妃嫔媵嫱。星歌星识一扫之下,根本就不见几个仙影,甚至庭院之中洒扫的侍从也皆是道童,仙娥更是寥寥无几。
“这……不对啊。”星歌愣在原地,喃喃自语:“按着姐姐的记忆,南极长生大帝应是个风流成性,喜好收集女子饰品的浪荡神仙,妃嫔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这神霄玉清府怎会如此空寂?”
旋即,她双手一展,一道仙气打在前方虚空之中,可依旧什么也没有发生。
“没有幻像……”
星歌摇了摇头,她原本的汹汹气势此时也泄去了大半。掀屋顶是掀给神仙看的,可这宫里跟本就没神仙,自己去掀了他屋顶又有何意义?
“罢了,去他内殿瞧瞧吧。”
打定了主意,星歌再次化为青烟,从门缝中钻进了内殿。
内殿陈设更为素净,笔墨纸砚,书卷堆叠。显眼之处也就一方案几,一块蒲团,一盏香炉,以及一面屏风。屏风之上是一副洞天山水图,所绘恰是绫罗草木境的景象。
星歌驻足观赏了一番屏风上的山水图,走入屏风内里。其后乃是一方昆仑神木卧榻与储物柜,素雅之感颇盛。
“没劲。他一个帝君,怎么内室里都没些有趣的东西?”
星歌在屏风后绕了一圈,一无所获,悻悻然道。她本以为南极大帝的寑殿或许还有什么新奇之物,何曾想这南极大帝生活竟是如此寂寥:“唉,身为一个不遭仙待见的帝君。可怜,真可怜啊……咦?这是……”
星歌忽然瞧见,储物柜中还留有一狭长玉盒,此盒通体雪白,恰似凡间白玉所制作,平淡无奇。
正是因为此物太过平淡,平淡到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会引起星歌的注意。
要知道,这储物柜可没柜门,倒更像是景观摆在那里做装饰用。其上别处摆的不是笔墨纸砚就是仙法书籍,唯有这白玉盒子横在那里,看起来既扎眼又普通。
她将纤手放于玉盒之上,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将其拿出。虽然随意动别的神仙私有之物是为不端之举,可自己满腔愤怒而来,也不能空手而归,总是要做些什么……
星歌如此告诉自己,缓缓将那玉盒打开。
玉盒狭长,正中最外是为一面锈迹斑驳的古镜,星歌将其拿起,摆弄一番,什么也没有发生,便无趣地扔在旁侧。再观古镜之下,则竖卧一卷轴,似乎是一幅装裱完备的画作。
“没想到,这南极大帝也颇有闲情逸致,竟还作画……”念及储物柜上的笔墨纸砚,星歌摇了摇头:“本上神倒要看看,你能画出什么名堂?”
星歌将那玉盒与卷轴一同抱起,放于案几之上,缓缓铺展开画作。
此画乃是一副画像,且并非水墨,而是以一种不知名的金色水液所作,通体金黄。星歌观画中仙之形体,也觉甚为曼妙,寥寥几笔,便跃然纸上,唯一可惜的乃是其面庞似乎笼罩着一团迷雾,看不真切。画右下角题一行纤细却不失风骨的小字:仙历一千五百二十一万七千四百三十三年,大雪,曜华归作。
“一个……女子?”
星歌眉头微皱,将画凑近眼前,可无论她如何努力,那女子的面容依旧不甚清晰:“如若此画乃是南极大帝所作,这曜华,应是他的名讳。”
“咦?”
细细观察之下,星歌心中却升起一丝诡异之感,这画中女子的身形怎么越看越觉熟悉,竟仿佛……在何处见过。
“会是谁呢?”
星歌放下画作,将星华记忆中所见过各界女子形体回忆一遍,可就是差那么一丝,便能想起。
“到底是谁啊!”
星歌捂着脑袋,冥思苦相,可那差的那一丝却极其顽强,怎么也不愿妥协。
就在此时,殿门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拜见帝君。”
“不好!”
星歌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