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庄周梦蝶

    走出二千先生宅子，上了马车，一路疾驰在郊外小路上，六十亿依旧一言不发。

    \"嗨呀！今儿天真不错啊！\"

    \"……\"

    \"哟，快看这池子，竟然已经有荷花开了！\"

    \"……\"

    \"六十亿！我饿了，咱中午吃啥？\"

    六十亿这才淡淡说道，\"我都安排好了。\"

    \"诶，不是……六十亿你是咋的了？说句话好吗？\"

    六十亿却只是盯着窗外，不做言语。

    我摇摇他的手臂，\"亲！我要是做错了什么，或者你对我有啥意见，请直说！\"

    \"你这样，我有点紧张……这荒郊野岭的……\"

    大概是被我唠叨的有点烦了，六十亿转过头，看着我道，\"盼儿，我只是，时常觉得看不懂你……\"

    \"看不懂？\"

    \"嗯……\"六十亿低下头，但脸上的那份疑惑和失落，依然尽收我的眼底。

    \"最初我是欣赏你的，你在经营中的，那种灵动和不羁，是我前所未见的。但……\"

    \"认识你越久，我便越发现，你身上有我很多无法理解的地方，而你似乎也并不想解释……\"

    \"每每有此想法，我便觉得盼儿你离我愈发遥远……\"

    六十亿的声音越来越小，而我的心却越来越刺痛。

    是啊，遥远……谁说不是呢？

    我们根本不属于一个时代，一个时空。

    六十亿所感受到的虚无，我又何尝感受不到？

    这个时空中所经历的每一次欢喜，每一次悸动，都在提醒着我，这可能终究只是一场梦。

    它可能会在任何时候醒来，而醒来那一刻的失落和绝望，是我可以承受的吗？

    这点我并不确定。

    \"六十亿……我想问你个问题，你听说过庄周梦蝶的故事吗？\"我问道。

    \"嗯……听说，说的是庄周梦到自己化身蝴蝶，醒来后发现自己依然是庄周。于是他一时分不清楚……\"

    \"是的，他分不清楚自己是庄周，梦到了蝴蝶，还是自己是只蝴蝶，梦到了庄周。\"我打断他，自顾自得说道。

    \"六十亿，你知道吗？我时常觉得，自己就是那只蝴蝶。\"

    \"蝴蝶？\"六十亿似懂非懂。

    \"嗯……我现在也开始害怕梦会醒来，发现自己不过是那个庄周……\"说着，我的心再次被巨大的空虚和悲伤所填满。

    \"盼儿……\"六十亿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虽然我依旧不太明了你的纠结，你的苦衷……\"

    \"我期望有天你能对我坦然告知，便是不能，我也会陪在你身边……\"

    \"你只需要明了，不管是梦中还是梦醒，我都会在。\"

    这句\"我都会在\"让我瞬间红了眼眶，心中一时竟出现了\"管他呢，豁出去了！\"的想法。

    如果能沉沦在这样的柔情中，不管是现实还是梦境，不管我是庄周还是蝴蝶，是不是也没那么重要了呢？

    我看向窗外，悄悄抹了抹眼角。

    再次回头时，我努力挤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说好了要陪我到底，那我可要抱紧你的大腿了，让你甩都甩不开！\"

    \"诶，你这丫头，怎么又开始油嘴滑舌起来了……\"六十亿嗔笑道。

    \"对了，你那天告诉我，要给我惊喜的，究竟是什么惊喜？\"

    \"先保密，等会儿就知道了……\"

    \"哟，还学会卖关子了？\"

    六十亿并不言语，转头看向窗外，嘴角划出一个温柔的弧度。

    此情此景，我除了疯狂心动，脑子里已经没了别的想法。

    我起身坐到他的身边，一把挽住了他的手臂，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一瞬间，我感受到他肩膀一阵僵硬。

    \"别动……我轻轻声。\"让我休息一会儿。

    他慢慢放松下来，另一只手轻轻把我吹乱的发丝，拨到耳后。

    \"六十亿……我有几个疑惑啊……\"我闭着眼睛说道，\"上次你找二千先生帮我作画，究竟是如何说服他的？\"

    \"嗯……这个嘛，不过是动用了我父亲那边的一些关系。\"

    \"你父亲？\"我猛地起身问道。

    他看了我几秒钟，又把我的头按回他的肩膀。

    \"我父亲和二千先生有过几分交情，二十年前他因为某画作得罪了京城高官，差点犯上诛九族的罪名，后来是我父亲动用一些关系，帮他洗脱罪名的。\"

    \"在那之后，二千先生便归隐山水，不再入市了。\"

    \"哦……这样啊……二千先生倒也算还了人情，不过这么大的人情，就这么用在我身上……\"

    \"为你，便是值得的。\"六十亿语气中，是不由分说的温柔和笃定。

    \"不过盼儿，我也有问题要问你。\"六十亿轻轻抚摸我的脸庞，\"你是如何想到要做着画展的？\"

    \"害……这倒也有几分一时兴起，一个是是觉得醉和轩这黄金地带，一整层楼的茶楼长期闲置，资源浪费啊！\"

    \"另一方面吧，京城酒楼竞争激烈，醉和轩单靠吃老本，未来的竞争力一定是不行的。\"

    \"所以你便研究新菜式？做这甜品站？\"

    \"嗯……算其中一个原因吧！\"我答到，但在我内心深处，做这些尝试，更多的是为了站稳自己的脚跟，能在这个世界，活下来。

    \"而且，甜品站遮阳伞上的画作能引来大家的追捧，让我意识到，大家精神方面的贫瘠，以及对艺术的追求？\"

    \"精神，艺术……\"

    \"对……每个人，都有一需求金字塔，先满足最基础的温饱生理需求，就要开始追求安全、社交、受人尊重等需求……\"

    \"所以你的意思是，人吃饱了就会想要追求精神方面的东西。\"

    \"嗯……对……\"

    \"照这么说，二千先生会答应你，也是因为他不追求名利，却在意精神需求的实现……\"

    \"嗯……对……\"我感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混沌，六十亿的声音越来越模糊……

    在马车的颠簸摇晃中，我……睡着了。

    而我的最后一丝意识，定格在六十亿灼热的气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