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逃离
在吴华那有个规矩,不分大考小考,只要是排名下降三四的同学是铁定要指名道姓打一次家长电话的。
而温夏,当前在班级的排名位于十五,班上总共就三十二人,这种排名真算不上牛逼的。
温夏因此焦虑了一个下午,她思来想去也找不出一个适当的理由,要真细揪起来归根结底还是得放去她的相机上,然后等待李燕江的施号发令,这下,她可能一个学期都摸不着了。
温夏这辈子没什么远大的志向,拍摄美好的事物是她人生中的唯一向往和目标,是她被枯燥无味的书本压得喘不过气来时的救赎,所以温夏很难去想象这种暗无天光的日子。
星期六一中统一补课,温夏照常等时周觉下课,本打算坐就近一班的公交回家,结果刚出校门,她远远就瞥见了李燕江的车子。
电光火石间,温夏脑袋里的理智瞬间炸成了碎片,她就像拉救命稻草般拉住了时周觉的手臂。
他走在前边,感觉到动静,迟疑地扭头看去
温夏没去理会时周觉疑问的目光,视线和绷紧的神经紧紧黏在那辆白色的奥迪车上。
“李燕江今天说过要来接我们吗?”她紧张地问出一句。
时周觉不以为意,淡淡地嗯了声,“阿姨刚在手机上和我说了,顺路。”
“不顺路。”温夏立马说。
时周觉眉间的弧度深了几分,垂眼去瞧温夏,“嗯?”
她抬头对上那双深黑的瞳孔,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带着几丝乞求意味,“你别去好不好?”
突然来这么一下,时周觉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愣愣地问道,“什么?”
“我们是朋友吗?”温夏没回答问题,又生硬地甩出一个问题,就像口香糖一样黏住了他的手臂。
她知道,李燕江是个特别爱面子的人,有些事情她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去说,她只会单拎着温夏理骂,而现在家里就有这么个外人。
“不是。”时周觉特直接出一句。
温夏难以理解地抿直了唇线,顶着那张厚脸皮说,“不,我们是,我们友好交流,每天上下学,比朋友更朋友。”
她张张小嘴,手上的力在悄然间又缩紧了一分,拿出了不肯朝前挪一步的气势,“你知道朋友的三个原则吗?”
不等时周觉回答,温夏说,“互帮互助,同甘共”
“我不是你朋友。”时周觉听得越来越不对劲,没能给住这个面子,果断地抽出了手朝前走去。
温夏的目光随时周觉的移动轨迹又放去了那辆车上,此刻车门被打开,李燕江带着那张笑脸手舞足蹈地跑出来迎接着时周觉。
在某些事情上,温夏其实也是个胆小鬼,比如现在,周围欢笑很吵闹,一个暴风雨前的宁静,让她十分非常不安
于是,她带着这十分非常不安钻进了人群里,朝车子的反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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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夏对义和的熟悉程度是不会迷路的那种,一个城市生活十几年,她拿着相机寻觅过所有漂亮的地方,也知道边边角角最隐蔽的方向,所以她左拐右绕,最终停在了一处桥底。
温夏将包里的耳机掏出来,连上蓝牙,又从包里摸出时刻带着的相机,低眼开始摆弄。
秋风萧瑟,凉意拂过脸颊,温夏裹了裹身上的外套,她扣上帽子,看着相片,泪水却莫名其妙地掉了出来。
温夏吸了吸鼻子,她太清楚李燕江的处事风格了,对于这个逃跑,不会在她那掀起多大的风波,该吃吃该喝喝,她明白温夏总会回去的,因为她的内心终究是一个小姑娘。
而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胆小又懦弱,心智不成熟。
那时候,就是她的主场,而温夏,也该理所当然地被禁锢保护起来,李燕江不会让除了学习,这些所谓外界,无用的东西去残害自己的女儿
因为大人们总觉得,她们经历得多了,安排规划的东西都是最完美的。
九月份的天在七点左右就暗了起来,温夏在就近的便利店买了点儿熟食,借了个充电宝在便利店里坐了一下午。
七点十分左右,她抱着相机回到了桥底。
义禾的夜景繁华,而温夏,最爱收集这个繁华。
没拍几张,温夏收到一条短信,她放下相机,目光在手机上扫了眼
本以为是李燕江发来的,结果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时周觉发来的,一句你在哪。
温夏果断地将手机息屏,重新揣进兜里
没过半分钟,又来了个电话。
温夏烦躁地啧了声,接起。
“你干嘛?”看到来电的备注,她的语气不是很好。
“阿姨在找你。”那头传来时周觉好听的声音。
“骗子。”对于这句话,温夏想都没想,直接了当地吐出两字。
“我不是。”时周觉干巴巴道。
“你别和我说话。”温夏盯着黑乎乎的水面,对于时周觉今天的一番恶劣行为幼稚地计较了起来,“我们又不是朋友。”她说,“朋友才说话。”
这句后,那边哑口了几秒,最后生硬地憋出三字,“我们是。”
“现在是了?”温夏冷笑一声,“时周觉你的脸是叫五花八门吗?”
“你在哪?”他没理会温夏的怄气,重复了一遍这通电话的主题。
“在叫管你屁事的地方。”
“”“阿姨很担心你。”
这六个字温夏有点儿想笑,“别吹狗屁了。”
“吹不来。”那头时周觉认真地答。
闻言,温夏眸色微动,“你真想知道我在哪?”
时周觉积极地嗯了声。
“平常街桥下。”温夏说,“不准搬救兵,就我们俩人,商量个事。”
时周觉在那头静了两秒,而后好了声。
温夏:“别骗我?”
时周觉嗯了声。
“你敢骗我我让你看看什么是吹人皮。”
“”
半小时后,温夏瞥见了时周觉徐徐而来地身影,他找到楼梯从桥上走了下来。
温夏拿着相机用余光扫了他一眼,继而自己的拍摄。
晚上气温低,时周觉没再穿着学校的硬要求,此时换了件灰色卫衣,套了根黑色牛仔裤,慢悠悠地停在了温夏的身旁
“回家吗?”他上来就问。
温夏慢吞吞地摇摇头,学着时周觉平时的语气高冷地丢出一个字,“不。”
说完,她顿了两三秒,对着一处按下快门低眼去摆弄,“时周觉。”
“在。”
温夏不满地瘪瘪嘴,生硬出一句,“你知道我考差了吧?”
时周觉嗯了声。
“我不想回去。”温夏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和时周觉讲话,“你的阿姨也不会担心我,她只担心我的成绩。”
不知道为什么,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她突然鼻头一酸,让莫名其妙的情绪趁了空子。
“不会。”时周觉静悄悄地注视着温夏,女孩垂着嘴角,平淡的眉眼没有了往日的活泼,“每个家长都很在乎自己的孩子。”
温夏咬咬唇,鼻子里的酸劲又是一冲,她压着这股情绪剜了他一眼,“你为什么这么爱说违心话?”
时周觉嗓中一哽,刚刚那一句话,他确实不知道是真还是假,因为他的一生都被人安排操纵着,他只知道自己要优秀,要努力,这样才会有人爱。
他不是个太会安慰人的人,更憋不出什么大道理来。
温夏吸了下鼻子,删掉了刚才拍的那张照片,举起照相机,将镜头甩去了时周觉的脸上
“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假,虽然认识不久,但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虚伪。”
时周觉微扬着下巴,冷冷的目光在夜的照耀下多了几分凛冽,两秒后,才慢吞吞地抬手挡住了温夏的相机镜头。
“随波逐流的傻逼。”她拿开相机,向着时周觉竖了根中指。
他依旧没什么情绪地淡漠着一张脸,但语气显而易见地不耐烦了,“什么事?”
“我成绩从班级第八名滑到十五名去了。”温夏注视着那双深黑瞳孔说。
时周觉没说话,双手插在卫衣兜里等着下文。
温夏偏过头去张望一片黑乎乎,“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时周觉附和了一声,“嗯,特别严重。”
温夏垂下头踢了踢河边的碎石子,“我不敢回去,她会把我的相机收走的”她抿抿唇,说到相机,眼前已氤氲了一片,“然后会有写不完的题和练习册。”
温夏难受地吞了下口水,低眼踹着石子,不敢抬头。
她静了几秒,再开口,声音还是哽了几分,“你知道吗?”温夏难受地吸了下鼻子,眼眶发红,“只要我考差了,她每次都会说”
她顿了顿,从喉咙里难受地憋出几个字,“失望,对我失望透顶了。”
“……”
“我不想谁对我失望。”温夏想开口,但被哽咽淹没成了小声的嚅嗫,“我不知道,我又不是坏人,我没有做什么坏事,为什么就让人失望了。”
话毕,她故作平静地咳了声,清了清被泪水模糊的嗓子,“时周觉,你不知道,我这次真的很努力地在考了”
“”
没等到附和,温夏不爽地吸了下鼻子,垂着脑袋推了下他的胸口,“说句话。”
闻言,时周觉这才开口,“你哭了?”
温夏听见这句话后操了声,“滚蛋!”她抬手将脑后的帽子扣去脑门上,垂着头抹了抹眼泪,坚强地说,“我没有。”
“别哭了。”时周觉依旧是那副口吻,让人听不出他语气里安慰人的情绪,像个没感情的智能机。
温夏莫名不爽,带着猩红的眼眶瞥他一眼,“你管我。”
“不好看。”时周觉很认真地说。
温夏皱了皱眉,还是那句苍白无力的三字,“你管我?”
“”
时周觉没敢管她了。
温夏静了几秒,越想越不得劲,被时周觉这副口吻气得理所当然了起来,“而且我他妈就哭了,我就是把这淹了也不管你事。”
时周觉:“这在河边,桥底下。”
温夏不知道这算不算另类的安慰方式,但她确实,伤心哽咽因为这么几句话全变成了怒气。
她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揪着眉头认真问他,“你有病吗?”
时周觉对上目光,“你别哭了,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人。”
这句话,温夏心中火气又盛了一番,“我不要你安慰。”
时周觉再次小幅度地抬了抬下巴,手懒懒地插在卫衣兜里,脖间尖球牵动着皮肤滚了几下,在黑夜里睨着温夏越垂越低的脑袋有些不能理解地问,“那你和我说这些干嘛?”
温夏吸了下鼻子,一字一顿,“我,发泄,不满,气愤。”
时周觉好了声,扭头朝四周探了眼,这个时间,这个地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桥上,桥下,遛狗散步的,欢声笑语的。
温夏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捂住脸朝时周觉的身旁靠了靠。
“回家了?”见状,他收回眼瞧向垂着脑袋的温夏。
她摇摇头,伸出手在时周觉面前摊了摊,声音还带着丝软软的哭音,“有纸吗?”
时周觉伸出手摸了摸裤兜,而后认真地丢出两字,“没有。”
温夏盯着地面眨了下眼,泪水打湿了长睫,她和时周觉保持一个姿势站在原地僵持了几秒。
半晌,她扯扯时周觉的衣服,“你过来。”
他愣了下,将手重新放进卫衣兜里,听话地向前迈了一小步。
温夏抬眸瞪了时周觉一眼,他的眼眸里好像藏不得感情,淡淡地睨着她,全程给人一种,“哥很拽,勿扰”的气质。
温夏收回眼,不爽地揪起时周觉的衣服擦了擦眼睛上的泪水。
见状,他眉心一跳,嫌弃地朝后退去,但仅仅半步,又被温夏恶狠狠地揪着衣服跟上,“时周觉,你知道吧?你说话真的让人很不爽。”
他蹙起了眉头,“我知道。”
温夏将脸埋进时周觉的怀里蹭了蹭脸上的狼狈,声音闷闷的,“那你知道你和白痴的区别吗?”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温夏不理,自问自答,“你长得帅。”
时周觉低眼盯着温夏,揣在兜里的双手连带身子一起僵了起来,耳尖在黑夜里悄悄涨红了一片。
“我有个计划。”五六秒,温夏调整好情绪,抬头看向时周觉。
他不自在地将脑袋朝后缩了缩,低眼睨着温夏,喉结在脖间小幅度地动了下,从低沉的嗓里哼出一个音节,“嗯?”
温夏眨了下水眸,长睫上还挂着露珠,“你带我回去吧。”
时周觉嗯了声。
温夏继续:“替我求情”
时周觉点点头。
“替我说几句好话。”
“嗯。”
“你还得保护我”
“嗯。”
温夏直盯着时周觉,补充,“还有我的相机。”
这句话,他沉默了,两秒,才缓缓开口,“你为什么会觉得阿姨”
“因为她喜欢你比喜欢我多一点。”温夏很确定地打断了时周觉的困惑。
“不会。”他特别认真地说,“绝对的比较下,每个父母都偏向自己的亲生骨肉。”
温夏怨恨地瞪着时周觉,猩红的眼眶放在这黑夜里真有几分唬人,“看吧,你个虚伪的人。”
时周觉突然哑口,最后傻傻地憋出几字,“抱歉,做不到的事我不会保证。”
温夏眨了眨那双大眼睛,和他互瞪几秒突然问,“我们是朋友吗?”
“是。”这次时周觉毫不犹豫地答了。
温夏朝他伸出小拇指,“那拉钩,你说你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争取。”
时周觉盯着温夏的手指静了几秒,思忖一会,无奈地伸出手拉了这个勾。
“拉钩。”温夏伸出大拇指,轻轻地和时周觉的大拇指盖了个章,“说谎变傻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