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血天

    原以为九嶷峰已是冥界的最高处，但是当周航和于小明驾着飞船，跟随着无常一直一直往天顶上升，才体会了什么叫天外有天。他们飞过星辰瀚海，历经流光冰霜，连他们自己也忘记过了多久。来到一片弥漫着星尘与寒霜的空间里，无常终于停了下来。

    周航驾驶飞船在无常乘坐的飞龙之后停下。他们想走出飞船，然而一股逼人的寒气传来，不得不又退回来。这让他们感到惊骇。要知道他们现在是量子之身，哪怕置身于宇宙深空也无所谓，现在怎么竟会感到寒冷？

    光影一闪，无常已出现在船舱里。他瞧也不瞧两人，先向控制台看去，片刻，他熟练的敲击键盘，在导航系统上输入一组坐标。做完这个工作，他抬头看着周航，做个手势示意周航按照导航系统飞即可。

    于小明问道：“怎么，无常老兄，你不送我们了？”

    无常的声音异常阴冷：“血天不远，我不敢再送，你们自己去吧。”

    能让无常这种人说出“不敢”两字，足见血天的可怕。于小明耸耸肩道：“那行，那就不劳大驾了。”

    无常却没有动。于小明还以为对方不理解地球话尤其是中国话的博大精深，无常却道：“有个准则，你们必须要知道。不要理会途中遇上的任何东西，只当什么也没发生。”

    于小明一怔，又失笑道：“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准则这和原来我们在地球上的原则是一样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不是这意思？”

    无常道：“不这样做，你们就会死，或者堙灭。”他身影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于小明笑道：“好家伙，这老哥在吓唬咱们呢。”

    周航道：“小明，我总有一种感觉，冥王也好，无常也好，他们好像老有些事情藏着，而且他似乎也不太愿意帮助我们。”

    于小明点点头道：“不错，我在月球上见过冥王，连天耘界那几个大祭师都对他恭恭敬敬，我看他和天耘界有很深的渊源，只是他不肯承认罢了。”

    顿一顿，他又道：“周兄，我们得小心了，冥王这老头可能也没安好心。不过都走到这一步，无论如何也得走下去了。你说呢？”

    周航点点头：“对，没有退路了。”他启动原力发动机，在导航系统的自主操控下，飞船平静的向前滑行而去。

    越往前航行，飞船周围就越发迷雾重重，这些由量子尘埃构成的雾气颜色越发深沉，后来竟成为一种诡异的血红色。于小明喃喃道：“难怪这里叫血天，连天都是红的”

    忽然周航惊道：“小明，你看！”

    两人定睛看去，前面血色云雾中，赫然出现一只巨大的眼睛。这是一只人类的眼睛，但更像天耘人额头中间的那只独眼。这只眼睛是活的，是有生命的，虽然它散发出的光是迷茫的，忧伤的，但那也是一种人类独有的情感。于小明喃喃道：“我现在觉得，我就是在某个人的梦里，而且是个噩梦”

    两人看着那只眼睛战战兢兢，却又不能改变航向，只得眼睁睁看着飞船渐渐飞近，直到那只眼睛跟前。他们这才发现，飞船在这只眼睛面前渺小如同一粒灰尘，光巨眼发出的光芒就足以将飞船淹没。于小明失声道：“这不对啊，飞船好像是要飞进眼睛里去”声音却有些发颤。

    周航道：“难道这只眼睛就是进入血天的门户？”

    飞船已航行到巨眼的表面，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蓝色湖面，湖面忽然化开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霎时将飞船卷入其中。飞船在漩涡里翻滚挣扎，仿佛过了一辈子，又仿佛只是过了端端一秒钟，那弥漫在飞船周围的蓝色浪涛消失了，飞船一头扎进了一个诡异的世界。

    这是一个“红黑分明”的空间，地面是深黑色的，仿佛由墨汁一样的烟云构成。而天空则是血红色的，让人心里瘆得慌。这个空间的另一个特点是安静，异常的安静，只能看到黑色的血色的云烟在缓慢的移动，而这云烟竟然也仿佛是固体的，是静止的，其外形竟然一点也不变化，也许亿万年后，它们也会一直保持这种形状。

    两人心里发毛，竟然好半天都不敢说话。终于于小明道：“这就是血天了，没错，血一样的天空”

    周航道：“我们到了，可是现在我们去哪？”

    于小明道：“导航系统呢？我们现在不是跟着导航系统在走吗？”

    周航道：“进入血天以后，导航系统就停止工作了，往后怎么走，得靠我们自己。”

    两人发愁的看着舷窗外茫茫的血色天空。现在只能走到哪是哪。他们听冥王和无常一直说血天的可怕，可是进入血天以来，既没有遇上鬼怪，也没碰上怪物，这大概是他们目前唯一值得庆幸的事吧。

    他们就这样陷入了漫长的压抑的甚至是恐怖的航程，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身边总是一成不变的黑色和血色。要是放在以前“身而为人”的时候，他们多半会疯掉。只是这种滋味也实在不好受，他们日渐变得昏昏欲睡，意志消沉。

    不知什么时候起，血天会忽而出现一阵古怪的声音，这声音极其低沉，极其细微，但是无论他们在哪，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这声音在空空荡荡的空间回荡，直接传达到他们心灵的最深处，它充满了痛楚和无奈，仿佛某个游荡了亿万年的灵魂的痛苦的呻吟。

    周航终于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声音？谁发出来的？”

    于小明懒洋洋道：“管它呢，一点声音怕什么，有它还好点，免得太寂寞。这地方是坟场么，怎么到现在什么也没看到，真是无聊啊。”

    但是周航总是被这声音扰得心神不宁，他久久盯着舷窗外那噩梦般的场景，总觉得那后面藏着什么。可是他驾驶飞船冲进那些血色云烟，那后面仍是无穷无尽的同样的场景，同样的画面。

    忽然于小明道：“老周，你没什么问题吧？”

    他转头看去，见于小明呆呆的看着自己，神情颇为怪异。同时他也发现，自从化为量子生命体后，就笼罩在于小明身体轮廓上的那一圈金色光线，现在却变得有些黯淡。想来自己也是如此。难怪于小明会变得如此紧张。

    他思考片刻，失声道：“小明，情况有些不妙血天能够悄然夺走我们的生命力，这才是血天的可怕之处！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的。”

    于小明呆了一下，苦笑道：“难怪我怎么觉得身上越来越难受，提不起劲想不到我们都变成这个鬼样子了，竟然还逃不了一死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等死吧。”

    两人面面相觑。于小明道：“干脆用激光炮轰击周围这些鬼东西，看能不能轰出一条路来！”

    周航微微摇头道：“飞船的所谓激光炮，其能量来自于原力发动机，实质上发射的是一束暗能量。血天里充斥着大量的视子，高能量的暗能量与视子结合，将产生难以预料的后果，甚至可能是灾难性的”

    于小明道：“可是这也比等死强吧，你还有其他什么办法吗？”

    周航愣了愣，终于点点头：“那就试试吧。”

    他调整激光炮对准前方的血色烟云，犹豫片刻，终于轻轻按下发射按钮。一束炽烈的白色立刻光束从飞船射出，而原本聚成一束的白光霎时间暴涨开来，就像突然开启了一台功率无限强大的量子探照灯，将周围的一切照得无比清晰，纤毫毕现。这一刻，真相终于呈现在他们眼前。

    原来那些黑色的墨汁一样的云烟，乃是一些庞大的黑色生命体，他们大多成人形，额头上的三只眼睛闪着幽光，倒与幽灵有几分相似。只是幽灵与他们相比，就像一粒尘埃相比太阳，实在不值一提。他们本来是懒洋洋的沉睡在虚空中，现在被突如其来的亮光惊醒，转过头来，饶有兴趣的打量这个渺小的陌生闯入者。

    更为可怖的却是那些血色烟云。这些云烟远看千姿百态，看上去甚至有几分诗情画意。可现在强光照耀下，那竟是一具具可怕的尸骸，它们或血肉模糊，或肢体残缺，或干瘪皱缩如果只是一两具尸骸倒也罢了，但这些尸骸无穷无尽，充满了整个血天，将这片空间变成了一个尸山血海。各式各样折损的古怪兵器漂浮在这些尸骸周围，似乎是这些尸体的无言的墓碑。

    这些场景固然骇人。然而最让周航震惊的，却是强光中一些如精灵般跃动的黑色粒子，它们似乎根本不存在，又似无处不在；它们忽而消失，却又同时重生；它们仿佛永远存在于此时此地，却又似从未存在过它们仿佛拥有某种智慧和魔力，那些基本粒子和暗粒子乖乖围绕在它们指挥仗下，听从它们的调配。正是它们，让原本隐藏在量子尘埃面纱下的血天现出原形。

    周航忽然明白过来，这就是视子！这宇宙最神秘的，堪称神之权杖的东西竟然如此清晰的出现在视野里，周航惊骇之余，却又惊喜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