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返回（二）
登月舱顺利从月球表面起飞，他们由此踏上了返家之路。但是诚如所言，从月球起飞不难，甚至持续五十个小时左右的地月航行也问题不大。但是穿越地球稠密大气层降落到地球表面，却是一道几乎无法跨越的天堑。面对茫茫未知的前景，两人心里自然也是一片忐忑，没有着落。
航行途中王若秋和周航始终守在地面中心控制台前陪着他们，齐汉林劝他们去休息一下，王若秋道：“你们知道吗，要是我们离开，他们可能马上就会把指挥中心关门，让所有人撤离。他们早就觉得这个探月工程已经没有意义了，不值得再耗费精力。”
齐汉林只觉得不可思议，问道：“他们真的要这么做？黎部长，李院士，还有袁院士他们人呢，还在指挥中心么？”
王若秋撇撇嘴道：“登月一出事，这些人都看不到影子了，大概忙着开会去了，也许是应付盘古那个事去了。”
齐汉林叹道：“他们其实也没有错事情发展成这样，做什么都毫无意义了。”
周航忽然插言道：“五天。”
齐汉林一怔：“什么？”
周航道：“我刚才听刘局长说，天耘界可能需要最多五天，就能够进入太阳系。”
王若秋不禁问道：“它们回来了，我们会怎样？”
齐汉林忽然想起在月球异界所看到的“全息电影”，人类沦为天耘人的奴隶，像畜牲一样被屠杀，被作为祭品祭祀天神他蓦然感到一阵寒意，不禁打了个寒噤。
于小明忽然问道：“周兄，真的毫无希望了吗，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周航仍是毫无表情的摇摇头：“不知道。”
于小明啼笑皆非。周航这个人永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身边发生的事情再大都好像和他无关一样。王若秋道：“听冷司令说，他们正在组织‘刺天行动’，这大概是人类最后一次自救的机会了。冷司令自己也说了，这基本上是他最后一次行动了”
正说着，却见张凌工拿着一摞资料走了过来，一屁股坐下来，喘着气道：“我刚才计算过了，让主发动机以最大功率运行，登月舱从南极上空掠过，以‘打水漂’的方式让登月舱进入地球低轨道，最后在南太平洋降落，是返回的最佳途径。虽然在大气层烧毁的可能性仍然很大，毕竟也有成功的希望！”
众人登时多了一分希望。齐汉林道：“那好，就按你说的办，你是专家！”
张凌工又道：“可是这样做有个基本要求，登月舱的动力储备在入轨前最少要保留在百分之六十以上，不然就没有足够动力进行这个操作。”
齐汉林道：“那么以你预测，我们到达地球的时候，动力还能剩下多少？”
张凌工道：“按现在这样的方式，只能剩下百分之三十七。”
齐汉林愕然道：“那怎么办？这动力不够啊。”
王若秋道：“那就只能节省能量的使用，确保有足够的能量进行入轨操作。”
张凌工道：“从现在起，必须关闭所有不必要的设备，包括通讯系统，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我才会与你们联系。连生命维持系统都必须运行在最低功率上，舱内温度也会降低。你们二位也要尽量少活动，保持体力。”
齐汉林苦笑道：“那就这样吧，那就拜托你了。若秋、小周，你们先去休息吧。”
王若秋却道：“我就在这里等着，我们地球上见。”
在张凌工的指导下，他们关闭了照明、观测等不必要的模块，通讯模块切入静默模式，生命维持系统也在最低功耗下运行。转眼间，登月舱内一片黑暗，温度也明显下降，两人开始感到阵阵寒意，不得不蜷缩在角落里，尽量让自己不至于失温。
齐汉林一回头，见于小明默默望着舷窗外，侧影映在舷窗上或明或暗。他微微一怔，粗声问道：“小子，在想什么？”
于小明道：“他们不是说天耘界就要回到太阳系么，我想看看天耘界在哪里。”
齐汉林失笑道：“他们是用巡天望远镜和空中天文台，才观测到引力场发生变化，你用眼睛哪里看得到。”
于小明道：“是啊，宇宙看起来黑黢黢的，什么都没有可我总觉得，有个人就在我身边，她在那里陪伴着我，看着我笑”
齐汉林心里一凛，问道：“你说谁，陈菡么？小明我告诉你，可别胡思乱想，钻牛角尖，很多事情拿得起，也要放得下。”
于小明笑道：“老齐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傻，我就是那么一想罢了。”
气温越发低了，倦意袭来，仿佛说话都特别费劲。两人便各自在沉默中瑟瑟发抖，巴望这难熬的航程早点过去。齐汉林迷迷糊糊中却听到什么动静，睁眼一看，却一看有个人张牙舞爪站在面前，登时吓得汗毛倒苏，睡意全无。再定睛一看，却是于小明趴在舷窗上，不知在做什么。他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将于小明扳过来，怒道：“你在干什么？！”
昏暗中，于小明眼睛里闪着光，鼻孔翕张着，显得异常激动，他指着舷窗外大声道：“你没看见吗，她在那里，她真的就在那里！”
齐汉林毛骨悚然，定睛一看，仍是一片漆黑的深空背景，哪有什么人。却隐约见一点星光在远处一闪，如同流星倏然而视。齐汉林迟疑着问道：“谁？陈菡？”
于小明连连点头：“是的，就是她！刚才我看见外面闪过一片白光，白光中她就在那里，朝我招手，就像一个女神我得去见她，现在就去！”
他朝着舱门冲去，齐汉林连忙一把将他拉回来，只觉他手异常冰凉潮湿。齐汉林一想，明白过来，这是低温缺氧导致于小明出现了幻视幻听。齐汉林立刻将生命维持系统运行功率加大，随着气温和氧气含量的增加，两人感觉好了许多。
齐汉林吁了口气，瞪着于小明问道：“现在，你还说看到外面有人吗？”
于小明显得很迷惑：“谁？我看到人？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齐汉林放下心来，摆摆手道：“算了，没事就好，快休息一下。”
控制台屏幕忽然亮起来，张凌工的脸出现在屏幕中间，王若秋和周航站在两边。张凌工光秃秃的额头泛着光，眨巴这眼睛问道：“不是让你们保持系统低功耗运行吗？”
齐汉林没好气道：“这么低的温度和氧含量，登月舱没着陆，我们人先死了，这样即使着陆又有什么意义？”
张凌工罕见的叹口气道：“那就悉听尊便吧，反正我是尽到了责任。”
王若秋也在一旁道：“老齐，小明，你们就不能忍一下？”
齐汉林看一眼于小明，叹道：“这还有几十个小时，就算神仙来了也忍不了若秋，要是我们这次不能回来，你们就就”就什么，他却说不出来。
王若秋低下头道：“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于小明道：“老齐，我们还是按引导员的安排去做，该忍就忍一下吧。”
张凌工却道：“我上次的计算有问题，低估了‘神剑’上核装置的衰减速度。最新的计算结果显示，即使你们保持最节能的状态航行，动力也最多能维持在百分之五十左右。也就是说，你们安全返回地球的几率为零。”
齐汉林和于小明面面相觑。良久，齐汉林耸耸肩道：“你这个人，算数不及格啊如果不能回到地面，那就让我们成为一颗卫星绕着地球转，这样至少离家更近一点。”
王若秋转过头去。张凌工也不禁动容，唯有周航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于小明叹道：“周兄啊周兄，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才是最沉得住气的那个。”
此后他们便不再有意节省能量，时刻保持着与地面的通讯联系，在王若秋和周航的陪伴下，这样航行却也惬意。经过四十多个小时的航行，终于回到地球附近。
此时的地球，在他们眼中已然是一个庞然大物。更让他们感到震撼的，是映入眼帘的另一幅诡异的奇景：地球上斜射出一束巨大的金色光束，这束光几乎飞行了上万公里，才最终隐没在茫茫宇空中。就像地球凭空生出一根手指，试图刺探遥远未知的空间
齐汉林喃喃道：“那是盘古射出来的死亡辐射，月球上的刑天也在做同样的事天耘界就循着这两道强大的能量回归。”
于小明道：“月球上，刑天也应该在做同样的事情。这两个大家伙，真的就能把天耘界拉回太阳系？”
齐汉林哼了一声道：“你说呢。”
此时张凌工的声音传来：“两位，你们现在已进入地球上方两千两百公里的椭圆形轨道，动力剩余百分之四十一。我刚才有用超级计算机算了一遍，实在抱歉，还是找不到安全着陆的轨道。”
齐汉林粗声道：“那就不要计算了！就让我们静一静，最后在好好看一看地球吧终有一天，我们会回到她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