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第116章
为了防止薛凝突然出招, 初霁早就准备好了超链接,话音一落,蓝光乍现, 她消失在原地。
神侍塔空荡荡, 薛凝孤零零站在废墟间, 突然觉得很可笑, 笑初霁更笑她自己。
她刚刚做了什么?
竟然对初霁动了恻隐之心, 想和她联手?
收藏室里满地尘土。这座塔的主人离开了,过路人也离开了,什么都没剩下。
她何必留在这里。
薛凝扭头出了塔,高空的风冷彻五脏六腑。
来到天蚕神殿,守卫们见了她,纷纷低下头, 予以放行。
她顺利来到祭坛, 从底下的暗格中抽出一只香花檀木盒,打开盒盖, 一股腥臭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焚海木珠通体火红,似一团即将燃起的火种。
传闻, 世上只有一棵焚海木, 曾长在极北赤日山, 有人依照传说去寻找, 但除了荒原,一无所获。
他们不知道, 焚海木真的存在, 不过却被做成了一颗宝珠,还以封印加固。
如今封印解除了大半,火种即将燃起, 只待一个人以身躯养它。
薛凝曾见过程鹤轩鹤氅下的身体,烂得像一碗隔夜的菜糊。魔气侵蚀不至于此,薛凝又不是普通修士,她见识不少,程鹤轩就算整个人泡在魔气里,都不会烂成那样。
唯有焚海木珠。
这是一颗能使人发疯的宝贝。
薛凝可没兴趣碰这玩意儿。
她扣上盒盖,折回高塔时,云海翻滚,四周暴风不断,魔气与灵气打得正激烈。
荆恨月的攻势猛烈,程鹤轩衣襟上全是吐出的血,他身体颓败,没休养好又来战,纵使周遭有层出不穷的神侍相助,他败相已露。
“把它给我!”程鹤轩飞身后撤,向薛凝伸手,“快点!”
荆恨月剑出火光冲天!
薛凝扔出木盒,以养气钵相抵。只听嘭的一声炸响,她后退三丈,猛地吐出一口血。
木盒却落在程鹤轩手中,他掀起大氅,露出腥臭腐烂的身体,将木盒整个塞进腹中。
焚海木珠再次进入体内,程鹤轩皮肤通红,整个人似被火光点燃,裸-露在外的皮肤逐渐剥离。
木珠在他体内,一点一点解开最后的封印。
程鹤轩:“是时候结束这场围剿了。”
荆恨月:“那你至少等个一千年。”
程鹤轩唇角弯起,立在云中,如一只气质高洁的仙鹤。
“古有常书航自断一臂,镇压邪魔,换得东洲安宁。为了程氏千秋万代,我肝脑涂地又何妨。”
荆恨月眉心微蹙。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寻常的气息,似与他四肢百脉里每一滴血相呼应,这种深刻的,难以言喻的羁绊,从程鹤轩的腹腔里传来。
荆恨月后脖颈上,一个火纹渐渐浮现,魔气越发狂暴,隐隐有不受控的趋势。
他盯着程鹤轩:“你刚才吃下了什么。”
“焚海木珠。”
声音平淡。
却在荆恨月耳中响起炸雷。
程鹤轩七窍流血,鹤氅被血浸透,浑身上下皮肉剥离,但他面色平静,双唇微颤:“满柘神侍,学生等不到龙骨了,就先去一步!”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被火焰吞噬,灰烬振翅飞入九霄。
那火中露出一颗极亮的焚海木珠。
周遭神侍和程家子弟来不及呼喊,来不及震惊程鹤轩之死,就听一声尖叫。
“魔、魔尊!”
他们扭头看向荆恨月,只见他浑身上下泛起火纹,双目通透如琉璃,映照滔天赤色。
他一步步朝焚海木珠走去,又突然停下,握紧剑柄,手上青筋突起,似神魂在身躯里挣扎。
有人抓紧时机,冲上去杀荆恨月,却被磅礴的魔气炸得粉身碎骨。
程家神侍们面面相觑,不敢彻底离去,也不敢上前,退开百尺,观望这诡异的景象。
可惜在场之人,没有一个参与过邯城之战,否则他们便会惊呼,当年的沈七与此时的荆恨月,并无差异。
就在此时,薛凝突然发话了。
“不要过去,让他拿到那颗珠子。”
“薛家主,那到底是什么?”
薛凝拭去唇边血迹,笑了:“是蜜糖,也是剧毒的□□。”
荆恨月每靠近焚海珠一步,周身魔气便浓郁一分。短时间内他实力竟从金丹大圆满跨越至元婴,甚至逼近出窍期。
那手执巨斧的程家神侍慌了,朝薛凝大喊:“你到底在干什么!还不快阻止他!”
薛凝二话不说举起养气钵,一招气吞日月,将他收入钵中,化作灵水养料。
四下顿时哗然!
“你反了天了!”
薛凝冷声:“你们才反了天了!这是鹤轩神侍安排好的计划,谁敢不从!”
程家子弟一时怔愣,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薛凝见无人敢造次,才撩起鬓边长发,施施然道:“你们懂什么,鹤轩神侍与常家围剿魔修数次。百人陨落,才换来杀死魔尊唯一的方法。”
“就是让他自己杀死自己。”
让他失控,让他获得不可抗拒的力量,彻底变成没有意识的,真正的邪魔。
她抬头看向祁镇的方向,笑着默念。
看看,这就是你念的旧情。
这就是你拒绝我,却要结下的同盟-
邯城,悟德学院。
散修们进出九转固元阵,欣喜地发现自己修为又提高了。
周遭时不时响起恭祝声,初霁走向琉璃阁最顶端。
已经清醒的老道仆坐在椅子上,面色颓唐,眼中暗淡。
“你家神侍的东西我带回来了。”初霁说。
老道仆双唇蠕动:“可人已经死了。”
初霁取出程庚的笔记翻看,随意嗯了声:“所以呢?你就不想报仇雪恨,杀了程鹤轩?”
老道仆:“放肆!竟敢对鹤轩神侍不敬!”
初霁:“……”
这人没救了。
“我偏说杀,又如何?这里不是西南,这里我说了算,程氏是什么东西?没听过。”
老道仆气得火冒三丈,嘴里支支吾吾片刻,又突然意识到程庚已死,泄了气。
他伸手探向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书,向初霁递去。
“给你也无妨了。”
初霁:“?”
她实在搞不清老人家在想什么,李伯还有逻辑,这位老道仆可真的想一出做一出,看破红尘一般任性。
见初霁不接,老道仆苦笑:“又能如何,人生不过一场空罢了。”
他将书放在地上,默默走到旁边的座椅上坐下,垂着头没再说话。
初霁捡起书,拍了拍,上面的字全部以陌生的字符写就,生怕别人看懂似的。
但她摸着书皮,心中就隐隐有种预感,这里面藏着一种绝妙的、失传的法门。
老道仆的独门秘技?
她翻出程庚的笔记,一目十行看过去,念道:“……造丹书之法?”
“什么意思?”
老道仆:“我哪里知道。”
初霁:“这东西不是你的吗?”
“是我的,我就一定得知道吗?就像你的命运也是你的,可你能参透吗?”
“……”好有哲理哦。
她道了声多谢。立刻动身回祁镇。
一进槐花小院,就看见黎家主、白禄向她走来。
“伤好了?”初霁向院里走,两人跟上。
黎家主蹙眉:“七七八八,不必管我。望潭同我说,西南又来人了,在黎镇外叫阵,说三个时辰内要见你。”
初霁:“黎望潭能撑住吗?”
“有金漠相助,应该可以。”
初霁颔首:“辛苦。叫他再撑五个时辰。”
白禄紧跟着汇报:“白镇护阵快不行了。”
初霁:“让水城城主去支援你。”
“他来了,不顶事啊,初镇长,能派一队噬灵族过去吗?金家也成。”
初霁斜了他一眼:“行吧。”
白禄松了口气,摸摸后脑勺。在初霁凉凉的眼光下,有些心虚。
其实白镇的情况没那么严重,但他就是害怕。
小初镇长好像看出来他在说谎了。
其实初霁看出来了,但没有揭穿。白家没有黎望潭这种天骄,遇到外敌难免心浮气躁,多派点人过去,也有利于安定人心。
她大致了解了情况,转身找到越澜,将造丹书之法递给她看
越澜一见书皮,愣了愣:“不知为何,我居然觉得这里面讲了什么天机。”
所有看见此书的人,心中都升起相同的感受。
越澜翻了翻:“可惜,读不懂也无从得知里面说了什么。小初老板你先别看了,帮我再试几个符纹。”
一旁的小葫抬起头,揉揉肩膀,可怜巴巴地望着初霁。
救救孩子,她画符文要画吐了。
初霁:“别试了。”
“呵。”越澜头也不抬,手执刻刀,一遍遍尝试着符文的不同走向。
初霁唇角勾起:“我给你带了个好东西。”
越澜:“这世上能有什么好东西,除了上古铭文。”
初霁不说话,就笑。
越澜停手,抬头道:“不会吧,真的是上古铭文?”
小葫也停下来。
在十多个越家三院人震惊的目光中,初霁一沓一沓取出程庚的笔记。
都是程庚一辈子的成果。
常书航统一东洲文字已有万年,在这之前,上古铭文已经失传了数万年。
迄今为止,除了几个人懂那么几个字,世上没人真正会读会写上古铭文。
众人小心翼翼捧在手中,看得目瞪口呆。
价值连城的知识,大多数记在最便宜的纸上,甚至有的写在手帕上、包过烧鸡的油纸上。
越澜越看越震惊,声音颤抖:“程庚到底是何方神圣?他身在何处?能否与我们见一面?”
初霁摇头:“怕是见不到了。”
一旁,毛蔷也叹道:“也是,这些隐世大能岂是我们想见就见的。”
初霁顿了顿,叹道:“不,他死在程鹤轩手里了。”
毛蔷一噎,恨不得当场打爆程鹤轩的狗头。
但打狗的任务不是越澜的,她敲桌让所有人安静,然后重新分配任务,让所有人用上古铭文代替符文,尝试雕刻武器的纹路。
有了程庚的笔记,研究进程很快出现重大突破。
越澜早就构思好凡人武器的想法,便仔细说了投石机的事。
初霁撑着下巴:“改一改,改成这样——”
她一顿连说带比划,越澜听得两眼发直。
初霁:“如何?”
越澜:“……说实话,没听明白。”
“。”
初霁索性拿起笔,在纸上连画带讲。其实她不太清楚,上辈子那些改变战争进程的兵器具体什么样。越澜大概明白她的意思。
初霁叹了口气:“你先研究着,此事急不了。”
除了落实武器功能,还要画图。图纸废个几版都算少的。
越澜:“……你小看我了。”
她闭了闭眼,忽然拾起旁边的毛笔,蘸上墨水。
笔尖悬停在纸上,片刻,动了起来。
流畅的线似从她笔下长出,越澜提笔就画,不用尺子,不打草稿,横平竖直,分毫不差,一遍到位,不修改一处。
就好像,这张图天生就存在于纸上,只是越澜把它描出来了一样。
初霁瞳孔地震。
这不是人才,这是天才。
要是放在上辈子,越澜还不得被各大公司抢疯了。
当天越澜就画出十几张零件的图纸,毛蔷扛着纸,连夜进了炼器室。驻守在炼器房中的工匠们早就急不可耐,这些天,他们就如同等待吃肉的饿狼,眼巴巴望着越澜的手。
东西怎么还没画好?他们手都要等生了!
然而打开图纸一看,众人一头雾水:“这是个什么玩意儿?长着这么长的嘴?”
毛蔷:“初老板说,这东西叫炮,威力很强,能让三个凡人打五个修士。”
“?”
三打五就算了,怎么凡人都能打修士了。
扯淡,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