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让人羡慕的亲情
李乾轻“嗯”了一声，撑着竹棍站了起来。
一个妇人面容枯槁地呆坐在地上，怀中的孩子伸出手去摸母亲的面颊，却半天够不着，口中“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儿。
杨甜知道，她这是还没有接受自己被家人抛下的事实。
逃荒队伍里的老弱病残太多了，在粮食有限的情况下，他们被抛下是迟早的事儿。
杨甜垂下头，掩住沮丧的表情，杨父杨母这般疼爱原主的人，都选择了抛下她，她那颗才被温暖了的心又一次冻上。
杨甜一把捞过水壶，带着明显的哭腔道：“我去昨天那个水坑看看有没有水。”
“甜儿！”
从山坡下传来声响，母亲苗氏举着一把野菜，喊道：“你就在那儿歇着，娘这就过来给你煮野菜糊糊吃！”
她的身影十分消瘦，却像是镀了层暖洋洋的光，让人心头一暖。
李乾道：“他们还是疼爱你的。”
宁可自己留下和杨甜一块儿等死，也不愿抛下她。
这样的亲情真让人羡慕。
杨甜背过身子，拿起水袋往嘴里灌了一口，掩盖住自己发红的眼眶。
她没有想到苗氏和杨建业竟然会留了下来。
天气炎热，地面过于干旱，能吃的野菜都被挖的差不多了。
苗氏一大早起来就去挖野菜，忙活了半天，可挖到的只有零散的几根，抖了抖野菜根上的泥土，觉得有点寒酸，毕竟昨天他们吃的可是香喷喷的稚鸡肉。
一想起稚鸡肉，苗氏的口水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倒是想找一些野禽来给杨甜补身子，可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哪儿会有什么野禽。
也不知道李家小子是怎么找到野生稚鸡的。
“娘，我来做早饭，你和爹先歇会儿吧。”杨甜接过了苗氏手中的野菜。
“甜儿，还是让娘来吧，你可不是做这种活计的人。”苗氏赶忙拦住了她。
杨甜心里轻叹口气，
昨晚的稚鸡肉还剩了许多，不如就将这野菜清洗干净，然后用水煮过，凉拌起来。在这个炎热的夏季，这样的凉拌小菜吃起来肯定很清爽可口。
杨甜先将野菜上面的黄色叶子全都摘了下来，再用清水将野菜清洗干净，放入小铜锅中煮。
在等着将野菜煮熟的功夫，杨甜想起昨天李乾挖的水坑，她有些想去看一看。
往李乾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他也在琢磨着这件事儿。
李乾朝着她晃了晃空瘪的水袋。
二人相视一笑，站了起来。
依旧是沿着昨天的路程，简陋的池子里已经布满清澈的水，水下还依稀可以看见一颗颗的小石子，那是杨甜昨天临走前洒在水坑中的，用来压住尘埃。
真是奇了！李乾惊叹不已，这个地方居然能凭空变出水来。
杨甜把水袋取下来，用手作瓢一点点的往水袋里灌。
失策了，她就该拿个舀饭用的勺子过来，也免得脏了这里面的水。
待匆匆赶回驻扎地，野菜已经被苗氏用筷子夹了起来，放在碗中，“甜儿你可算是回来了，这野菜打算怎么做？”
杨建业皱着脸，把柴火熄灭，叹气道：“让你自个儿把野菜切了，甜儿又不是做活计的人，你这不是故意为难她嘛。”
“阿爹，以后家里的活我也帮着做，你别老是使唤我娘。”杨甜笑笑，示意苗氏把切菜用的砧板和菜刀取出来。
她将野菜放在小砧板上，然后用刀切成一节一节的，全都放入碗中，再放了一些佐料，盐、鸡精、味精，还有一勺满满的香油。
这些都是她在兑换空间换的，不贵。
“娘，帮我把昨天的瓷盆拿过来吧，我想做点儿粉条吃。”
昨天杨甜让苗氏捣了一些蕨菜根，她将蕨菜根的淀粉放在一个装了水的陶瓷盆中，又偷偷地撒了一些明矾进去，淀粉全部沉淀结块。
将手伸进去稍微按压一下，已经有些硬了，没想到天气这么热。
杨甜直接用水和着淀粉搅成团状，再揉搓成形状，不过她做了好几次，都没办法变成一根根细细的粉条。
后来索性用摸了香油的刀来切，这样看上去反倒细了许多，卖相更佳。
一根一根的粉条下入滚烫的开水中，蕨菜本身是紫色的，所以粉条的颜色也就变成了黑紫色，连煮粉条的水也变了颜色，看着有些奇怪。
苗氏凑上去，嗅了嗅，闻起来倒没什么怪味儿，只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杨甜将煮好的粉条一人分了些在碗中，再将拌好的野菜和昨天的稚鸡肉拿出来。
幸好没有把稚鸡肉全拿出来，否则……
杨甜明知道大哥杨春树一家人都跟着村长离开了，却一句话也没问。
在这个饥荒的年代，不少人都凄惨饿死，可他们杨家人，不仅有鸡肉，还有粉条和拌好的野菜可以吃。
“走吧，别愣着了，待会儿还要忙着干活呢。”
李乾看着走过来的少女有些奇怪，没有想到杨甜会叫他一块去吃早饭。
其实说实话，他也挺想尝尝那种用蕨菜根做成的粉条，虽然颜色看上去有些奇怪，但想想昨天的稚鸡肉，想来这个蕨菜粉吃起来也一定不错。
对这个突然加进来的陌生人，杨建业迟疑了一下，却还是大方的夹起一块稚鸡肉放在他的碗中。
李乾此刻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略微点头，表达自己的感谢。
……
官道上，一群人正忙着赶路，太阳灼烤着每个人的心，无人开口说话，只是沉默着赶路。
“此地距离罗城不过一里地，咱们再加把劲儿，等到了镇上就有吃有喝！”孙头儿扯着嗓子吼道，他口干舌燥，嗓子都快冒烟了。
其他灾民只是茫然地抬了下头，紧接着埋下脑袋，机械性地继续往前走。
“娘，我渴了。”大丫可怜巴巴地望着杨春树腰间挂着的水袋，不由自主地舔了下嘴唇，她不敢去找杨春树，只敢找田氏帮忙。
田氏摇头，小声道：“再坚持一会儿吧。”
她想起了还留在歇息地的公公和婆婆，心中愧疚不已。
母女俩的对话被杨春树听见了，直接取了水袋。
大丫按住激动的心，小心捧着水壶往嘴里灌。
“慢点喝，再没人跟你抢了。”田氏扶着水袋，生怕漏了出来。
杨春树叹气道：“也不知道爹娘和小妹怎么样了……”
如今杨建业和苗氏都不在，田氏说话声也大了些，埋怨道：“你就记挂着公婆和小妹，哪里管孩子的生死！”
“大丫才十岁就跟着走了这么远的路，她就想喝口水而已……”
“粮食和水全都在咱们这儿，他们留下只有死路一条。”杨春树就如一个炮仗被点燃，怒道：“连爹娘和小妹的性命都置之不顾了，你还要我如何？！”
田氏被怼的哑口无言，抱着二丫将头扭到一边。
过了会儿，才道：“公婆和小妹的命是命，咱们娘三个就贱命一条？”
“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嫁给你，也省得受这些委屈。”
杨春树道：“你现在反悔也不迟。”
田氏气急，掩面痛哭了起来。
沿着官道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见到了“罗城”的城门牌坊。
城门打开，隐约露出街道。
“终于到了！”
“咱们有救了！快点走，我早就饿了……”
“待会儿咱们就挨家挨户地乞讨，总会有好心人愿意给咱们粮食吃的！”
走在最前头的村民兴奋不已，提着包袱往城里跑，其他人见状也挤了起来，生怕再迟点儿就没粮食可吃。
所有人一窝蜂地挤了进去，激起尘土不断飞扬，杨春树忽地发现有些不对劲儿——街道上太空旷了，除了他们这些外来人之外，再没有任何人的踪影。
其他村民挤进了街道两旁的铺子，这个时候没人顾得上礼义廉耻，只要能讨口吃的，谁还在乎这些。
活下来才是现在最要紧的事儿！
杨春树抱着妻子和孩子，紧张地看着挤成一团的村民。
“天呐！”从一间铺子里传来嚎叫，几个人飞也似地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