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代价
崇正仙宗的李循安死了。
此事一出，整个修真界为之一震，喝盏茶的功夫李循安的死讯便传遍各处大街小巷。
李循安是何人？那可是崇正三子之一，说句不好听的，能以崇正三子著称的修士，不是杀神那至少也得是个人人退而远之的狠角色。
平常老百姓不好开口，毕竟是门派修士之间的事，谁能帮他们除祟他们便请谁、用谁。再者说，谁让那崇正仙宗是天下第一仙宗，搁平时死个普通的修士虽不是什么风吹林动的大事，偏偏这回死的人是崇正三子的李循安，所以，多多少少让人忍不住惊讶：“还有人能杀的了她？”
李循善带她回来的时候整个宗门都蒙上一层阴影，气氛沉到谷底，没人敢上去说一句话。
他放下李循安后，双腿一软，倒了下去，趴在地上恸哭不止。
李循欢刚安置下李循是，还没喘口气儿，便听噩耗传来，一路狂奔而来，怎么也不相信她会死在皇铭恩手下，直到见了地上毫无生气的人，她一时急火攻心，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她的天都要塌了。
还有人能杀了她
她这么厉害怎么会死在别人手里
这是陪伴她长大的李循安，在无数个寂静的夜晚哄她的安姐姐，她在整个宗门中最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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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仙宗的少爷说要下山游历，几个月未归，一回来就被打的半死不活也就算了，后面还搭上李循安的一条命，山上的人听了都觉得离谱。
他们倒不是因为李循安的死，而是因为好奇到底谁能杀了她，这个师姐平时比较严厉，做什么都是一副淡薄，说是淡薄，更确切的是冷漠。
除了李循欢两姐弟，崇正三子之一的李循善，再加一个李志李星河，其他的也和她没什么交情。
议来论去，一个接一个恐慌起来。
谁会这么厉害今个割了李循安的喉，万一明个不小心得罪了那人，那还不得落得李循安一样的下场。
一时间，崇正仙宗上下人心惶惶。
李志只字不提，宗门的人也不知道这李循安原来还有一个亲弟弟，自然也不知道是皇铭恩杀了她。
此时，已接任长老之位的李志不得不出面安抚：“诸位放心，魔物已除，我宗清灵，不必惶恐。”听他这样一说，修士们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李循欢昏迷，李循安身死，崇正仙宗上下没了主心骨，李志自当上前，单凭上两任宗主的信任，以及“崇正第二条狗”的称号和这些年万殇册所除的邪物，就足以让他的话有了一席之地，他说没事，底下的人自然觉得没事。
将李循安放在棺材里，人死后灵力消散，李志在李循安尸首上设了一道结界，可暂时保她尸身不腐。
杨氏死了，仙宗归于平静，这种平静李循安却没能享用几年。
李循欢醒来后在她的灵柩前怔了很久，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似的，盯着那个大大的‘奠’发了许久的呆，没哭也没闹，仿佛躺在里面的人还会醒来，还会叫她‘阿欢’。
她心里不安，非要去李循是的住的小院见见他。
李循是的手被刀刃砍断，宗门里的仙医知道了火急火燎地赶过去，在他右手上刻上符文，他的手才能暂时连接在一起。
再怎么窝囊废他也是李承皓宋清清的孩子，是崇正仙宗的小少爷，是个刚刚年满十八的孩子，仙医胡子花白，一大把年纪，什么招都使了出来，最后这手能不能恢复过来，还需要看他自己。
推开门，见李循是依旧安安静静地侧躺在床上闭着眼休息。
李循欢本就悬着的心在看到他的一刹那就落了地。
或许是这地方僻静，也或许宗门的弟子都明白，再加上李循是没什么关系要好的朋友，所以李循安死的消息还没传来。
她不能垮。
关上门，走过去坐在他的床沿。
李循是感觉到什么，闭着眼，轻轻问了一句“安姐姐？”
李循欢强忍眼泪：“是我”
李循是微微抬眸：“阿姐，安姐姐回来了吗？”他又闭上眼睛。
“回来了，不过她太累了，这会儿正在休息，你先再睡会，晚会儿她就来看你了。”
李循是胳膊上连接断手的符咒文路一闪，他痛哼一声，李循欢随之心脏一紧，但又不知该做些什么，只给他慢慢扯了扯被子，学着李循安之前照顾他那样，把他额前的几根凌乱的头发撩在他的耳后。
“阿姐，我有话相对安姐姐说，安姐姐以前过的太苦了……我上次还和她吵过一次架……还没道歉……”
“放心，她不会怪你的”
“她从来都不会怪你”
她以前过的是苦，李循欢看到过她背后的伤疤，那些伤疤像是烙在皮肉下面，抹了许多祛疤膏也不见好。
李循是虚弱地笑笑：“那阿姐你先替我说声对不起，等会儿她来了，我再亲自向她道歉。”
李循欢答应道：“好”
“阿姐我想再睡会儿，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害怕，我不敢睡觉了。”
李循欢摸了摸他的头：“睡吧，别怕，姐哪也不去，就在这儿守着你。”
后来在李循安下葬那天，这事也终于瞒不住了，李循欢想，这样也好，毕竟她也没想好该怎么跟他开口。
李循是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院子。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拄着一根拐杖，吊着一只右手，身上的伤还没长好，硬是一步一步走向后山，那片长满狗尾巴草的后山，将是她最后的去处。
虽然李循安名号响亮，不过她也是崇正仙宗一个普普通通的修士，送她的人也不多，寥寥几人而已。
死人很正常，天下谁人不死，干降魔除祟这行，说不定哪天被邪祟吞进肚子里，吃的连残渣都不剩。
李循是边走边流眼泪，走一步身上的伤口便疼一下，一疼便吸一口气，他满额的汗，像是个□□十岁的老太爷。
他早就习惯一个人了，除了安姐姐他没想到会有人帮他。
然而，旁边有人扶住了他。
李循是回头一看：“南寻长老”
李志半蹲下身来，把后背给他，示意自己要背他去后山，说了一句：“宗主让我来接你。”
搁平时李循是绝对不愿意，现在李循安已经死了，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红着眼眶趴在他的背上，搂住了他的脖子。
李志背着李循是御剑而去，不久，便看见后山挖了一个大坑，坑里放着一个黑色的棺材，棺材里躺的人正是李循安。
到这时，李循是终于忍不住了，咬着上唇，尽量不让李志听到他的哭声，哪知他的眼泪滴进李志颈间，他早已知晓一切。
论辈分，李志称李循安一声师妹，撇去李和心不谈，他是崇正仙宗这辈的大师兄，看着李循是出生长大，知道这个师妹在他心中的份量。
总是护着他的人终是永远离开了他。
李志轻轻叹了一口气，把他放下来后，走到李循安前撤去她尸首周边的结界。
轮回转换，入土为安。
身死债消，唯愿来世她能做一个受尽宠爱、天真无邪的小姑娘。
她的那把玉簪还躺在她的枕边----那是她最重要的东西。
看着棺木里的人，李循是的情绪如山洪爆发，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他一直在用袖子来擦，擦来擦去，擦到双眼通红，又蛰又痛，仍然擦不干净。
真是的，这眼泪一直在往下掉。
最后一次，请让他哭最后一次，没人能像李循安那样护着他了，以后千百条的路，无论他走哪一条，再也不会哭哭啼啼地害怕了。
合上棺盖，掩上黄土。
看着那人一点点遁入黑暗，李循是伸手想拉住她的手，却怎么也无法拉住，那人明明近在咫尺，他抓不住她。
别走。
求求你别走。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这是李循安教会他的第一句词。
也是因为他随口一念，她便把自己的灵剑从如月改成如是。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李循是哭着，嗓子都哑了。
不知怎的，他那原本接好的右手忽然掉了下来，啪地一声落在草地上，断口处顿时血流如注，在场的人瞬间慌了阵脚。
他脚步不稳，眼前发白，与眼前的世界隔离开来。
他的脑袋嗡嗡直叫，仿佛身处悬崖峭壁，往前迈出一小步就能掉落崖底，五脏六腑摔个粉碎，然后，手上剧痛传来，他眼前骤然一黑，整个人咚地闷声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善恶终有报，崇正三十九年，这一年，李循安三十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