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离开
这一晚李循是睡的特别踏实，以至于日上竿头也不见他睁眼，李星河还以为他就这么睡过去了，坐在床沿叫他：“哥，快起床了。”
李循是呓语两声，迷迷糊糊地问：“阿爹呢？”
“什么？”
小少爷这才清醒过来，李承皓四年前就去了。
他小时候清早睡醒总是喜欢将身边所有他在乎的人挨个问一遍，听到答案后，他要么满意地接着睡去，要么被李循安强制叫起穿衣吃饭，往往干涩的眼皮还没完全睁开，身上已经穿戴整齐，浑浑噩噩的一天又开始了。
方才他肯定还没睡醒。
李循是从床上坐起，支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面前的李星河，问“现在几时？”
李星河道“辰时”
李循是淡淡应了一声，忽然觉得肩头传来丝丝凉意。
垂眸一看，只见自己衣襟半敞，精肩半露，耳后的发丝散落竟无丝毫凌乱，好像是有人刻意为他梳理整齐，锁骨处的肌肤光滑洁白一览无遗，哪怕女人看了也得被嫉妒冲昏头，果真应了那句‘肌肤若雪，公子如玉’，也不知那人看了心里作何感觉。
衣衫不整，成何体统。不过睡觉哪要什么规矩，管你横着竖着，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睡，一晚过去衣衫凌乱有什么奇怪的
李循是抬手拉正衣领，本来再平常不过的动作，放在这里忽然多了些什么不可言说的东西，想到这他竟不敢再抬头看李星河一眼。
即使李星河不是女人，看了这一幕也忍不住收紧五指，他这一握仿佛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互通心意又如何，该走的人还是要走。
李循是穿戴整齐洗漱完毕，李星河已在餐桌前等他许久，他坐下来，接住递来的筷子。
开门见山就问：“你决定什么时候走？”
李星河回：“把你送回仙宗后我自会离开。”
“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没定数，你等我，不会太久。”
李循是夹住面前烹好的鱼放进自己嘴里，鲜香软嫩，肉香立刻占据口腔，他忍不住暗中赞叹，想不到李星河还有这一手。
“你想好要去哪没有？”
李星河：“北上入海，迷雾寻岛”
李循是手下一顿：“那不行，那里很危险。”
“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
这世界广袤无崖不着边际，英雄豪杰更是多如牛毛，你怎就知道自己天下无敌手你怎就知道自己不会出危险？这种发言，闭着眼就能听出来对方还是一个少不更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小子。
直到李星河说出一些关于他的一些事情，李循是听了思索半晌才勉强点头，谁知道那些事到底是真是假，他姑且算是信了。
岛名鱼骨，穿越迷雾，而恰恰小花葵正是从此处来，关于他的叔母，他知道的少之又少。
面前瓷碗里的汤是李星河精心熬制的香梨银耳汤，他拿起瓷勺轻啜一口，梨香扑鼻，清爽润肺，与砀山梨园的白梨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接着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还未喝几口，李星河忽然拉住他的手：“哥，你再等等我，等我长大，等我变强，等我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李循是的心落到了崖底，但他还是笑着回答：“好”
孩子羽翼丰满振翅高飞不是什么坏事，况且李星河不是他的什么玩具，他不能控制他的自由，脚长在他自己身上，想走还不是转眼就决定的事
他不可能一直呆在他身边。
李星河非是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浪荡子，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有自己的目标。
思来想去，李循是还是担心他的安全。
“北海鱼龙混杂，你只身一人不太安全”
李星河笑道：“危险只是对外人而言，况且我又不是什么不经世事的小姑娘，你不要担心，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要说危险，中原确山、姑苏百河、晋城长平这些哪些不比北海危险，尤其是中原门派斗争，你一言他一语，这仗还不是说打起来就打起来，北海好歹没有什么大门派，也没有那些腌臜破事，你不要担心。”
也是，中原一带动乱频发，这么多年，北海也没发生过什么大事。
听后，过了好半天李循是才道：“行，我知道了，走吧”
碗里的梨汤见了底，李星河正欲起身帮他再盛一碗，他阻止道：“不用盛了，走吧。”
屋外阳光明媚，桃瓣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粉嫩，风一吹，娇嫩落了满地，绚烂落地终成尘泥，竟让人不禁生出几分凄凉之感，花落随水流，花殒无人收，原本这桃花也无人欣赏，罢了，罢了。
二人出了桃源，走到街上，身边过路人三三两两，有的面带微笑有的郁郁沉沉，谁也不知道谁姓甚名什，谁也不知道谁要去往何方，为那碎银几两琐事几桩，相比下来，他这分别的忧伤倒显得微不足道。
李循是走在前面不发一语，他的内心十分不舍。
所以在二人走到白龙湖湖边那座避雨亭时，他率先开口：“就在这里分开吧，你走吧，我会告诉安姐姐的。”
他背对着李星河，有许多嘱咐的话，但是那些话又说了许多遍，最后他只道：“各自保重吧，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也帮不了你了，你照顾好自己。”
李循是心底做了一番挣扎，忍不住回头:“阿河，你会回来的对吗”
李星河走过去抱住他，安抚他道:“当然，我会回来的。”
“那我等着你，你不要忘了我。”
“我当然不会忘了你。”
李循是伸出小指:“那拉钩”
李星河无声抗议:“……”
“哥，好幼稚。”
李循是铁了一条心:“幼稚也要。”
幼稚点怎么了本来就不是大人。
他想要，李星河就给，因此他伸出小指勾了上去:“好，那我们说定了。”
李循是:“说定了!”
约定就一定要遵守。
眼泪在李循是眼眶里转来转去，就是倔强地不肯让它掉下，李循是这人爱哭，也能忍。
日子漫长，他要好好享受生活才是。
这些年他倒是变得倔强不少。
他回他的崇正山，他去他的北海。
李星河朝着他离开的背影弯腰作揖：“救命之恩星河没齿难忘，师兄慢走，我们后会有期。”
无论如何，再见面时，二人都会变成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