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小妾
随着那老者开口，二人慢慢对冯家有所了解。
原来冯老爷四年前曾经纳过一个小妾，这个小妾名唤春水，眼含春水，目送秋情，体态婀娜，笑起来风情万种，总是一副琵琶不离手，是巫山万花楼里一个非常有名的青倌。
不得不说的是，这青倌当真是有一点本事的，也不知她暗中使了什么手段，竟然把冯节民迷得神魂颠倒，甚至令他不惜花大价钱也为她赎身。
男人爱美人，万花丛中过，做鬼也风流，更何况像冯老爷这样有钱又有德行的男人，就算再多纳几个小妾也没人觉得有什么奇怪。
只是这个名叫春水的小妾后来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冯老爷知道后伤心欲绝，派人四处搜查。
然而查了几天，依然杳无音讯。
在他心灰意冷之际，来人通报，说她被人吊死在陌茗山山脚一棵树上。
冯老爷听完浑身一抖，闻之而往，所见触目惊心，险些当场昏厥。
她浑身上下尽是绳子的勒痕，被人挖走双眼只留下一对空洞的眼窝，指尖皮肉裸露，被人拔光了指盖，树底下滴滴嗒嗒淌了一滩血。
总而言之死状极为凄惨可怖，哪里还有之前无限曼妙的身姿？
李循是眼皮一抽：“被拔了指甲？”手指上忽然起了一阵凉意，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指甲，还在手上。
拔指甲，挖眼晴，听着就痛。
那老者叹了口气：“是啊，可怜那姑娘年纪轻轻就遭到非人的虐待，也不知是谁干的，真是蛇蝎肚肠，好狠的心呐!”
末了老者又伸头抻颈神秘兮兮道：“有人说冯家是闹鬼了，是鬼魂把那个小妾劫走给杀了。”
“闹鬼？”李循是道。
老者点了点头：“这还不是第一次哩，前些年已经闹过一次了，也不知道怎么了，不但冯家闹过鬼，就连冯家的亲家，巫山卖酒的的许老爷家，前些年也闹过，啧啧啧，什么世道……”
“冯老爷之前也找道士看了，那道士作法将鬼魂打散了这件事才告一段落，现在看来也不尽然，前几天冯老爷的大儿子也失踪不见了，估计也是被那鬼魂劫走了，到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
之后这老者想起了什么，连忙呸几声道：“不说了不说了，晦气!总而言之你们知道这回事就成，这冯家本就闹鬼，现在也变成了凶宅，以后从这过我都要绕着走。”
冯晓仁也失踪了
李循是忽然记起了什么：“阿河你还记得百河之城遇到的那个女鬼？”
李星河：“当然记得，怎么，你怀疑是她？”
李循是这样猜想也不无道理，人死后一部分保留生前的模样，一部分保留死后的模样。
春水生前琵琶鸾筝不离手，这是她生前保留的模样。
被人剜去眼睛，这些特征有可能在她死后保留了下来。
而百河之城所遇女鬼亦是手持琵琶，无眼指盖。
不过人若含恨而亡，魂魄会被束缚在他们自己死去的那块土地上，或者他们生前最为留恋的地方，徘徊游荡，不生不灭。
春水长于青楼，嫁于冯府，死于陌茗，并且百河之城与恩施相距百里，春水又怎么可能跑去百河？
李循是若有所思：“春水的魂魄？”
人魂离体七天内是最薄弱的阶段，也是度化的最佳时机，即使魂魄沾染怨气只要把握好机会，在其心智被完全吞噬之前也能将其度化，帮其投胎转世。
老者道：“当年她过冯家的门不到一年就死了，这么年轻，还死的这么凄惨，说不定就是她在冯家闹，这些人，说不定也都是她杀的。”
人死后化成的恶鬼带有极大的怨念，杀人也只是为了发泄生前所受的痛苦，假如春水的魂魄还存留于世，必是恶鬼无常勾魂索命杀人如麻。
然而，还有一个问题，春水若真是四年前被鬼劫走杀害的，冯老爷意识到这个问题，在她死后已经找修士作法将杀人的恶鬼打散，那么按理来说，冯家应该平安无事才对。
可这冯家的大公子却活生生的消失不见了
冯家也被灭了门。
既是恶鬼自当极为疯癫，那鬼魂如果真对冯家有怨恨，四年前就应该将冯家赶尽杀绝才是，它为何只劫走杀害一个小青倌，又为何要等了这么久，过了四年才将冯家灭门？
春水，冯家……
李循是思维一转，赫然想起什么，一边回忆一边喃喃自语：“琵琶声声清，弦乐悦耳明，玉指轻拨弄，春水携欢宁……春水……”
“春水……”
李循是眼神坚定道：“我觉得就是她”
女恶鬼春水。
李星河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然而一转眼，他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冯府的大门，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
李循是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照壁墙后凭空多出了一只手，那只手肤色惨白，手腕处布有红痕。
它忽然在空中挥舞两下。
似是洒下鱼钩故意等他二人上钩，并且周围除了李循是李星河二人其他人都无法看到，其他人就算将视线投去也无法辨认一二。
李循是警觉：“照壁墙后面有人？”
二人默契地对视一眼，李星河道：“先别过去。”
那人行为诡异，莫要轻举妄动。
那只手收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它又冒出来，晃了两下再次将手收了回去，片刻，照壁墙后面偷偷摸摸探出半张脸来。
二人看到心下一惊。
那人竟然是马信儿！
马信儿早就死了，恐怕照壁墙后面的她早就不是人了。
她还在向李循是招手，似乎是要他们过去。
先前马信儿身上没有执念与怨气，李循是自以为她直接投胎去了，没想到她到最后还是生出了一丝执念留了下来。
死的这么惨却没有怨气，李循是越想越觉得奇怪。
二人越过冯府门前一排尸首朝她走去。
她微微一怔，立刻抬脚跑远去了，李循是李星河再次相互对视一眼，不能明白她什么意思，过了一会儿，她再次出现，依旧对他们挥挥手，口中念念有词，示意他们跟上。
马信儿身上没有怨气，只是简单执念将她困住使她变成地缚灵，并非所有的地缚灵都是恶鬼，她看着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二人会意，起步相随，马信儿走在前，时不时回头看看他们是否跟上，总是与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
冯府地广路阔，青砖铺设路面，屋舍精致华丽，雕梁漆柱，花卉修竹不失淡雅内涵，甚至比崇正仙宗的设计还多了几分格调，唯一令他们喘不过气的是冯府，地面、墙上、窗沿到处干透的血迹。
这些血迹比较分散，看来是人们在逃跑中被恶鬼追上杀害，等他们死了不能行动才被吸干血肉。
穿过绵延长廊，上面搁置的几盆兰花开的正嫩，走过清池红鲤鱼塘，里面还有鲤鱼跃出水面。
李循是突然感慨一句：“这鲤鱼这般活泼，这兰花开的这样清艳，也不知道它们会不会对冯家的遭遇感到悲伤。”
李星河回应道：“或许会吧”
李循是觉得自己够了，竟然感慨起来，自古文人墨客多悲秋，更何况这秋还遥遥无期，慢行缓步地走在来的路上。
马信儿带领两人直直穿过整个冯家庭院，眼前多了一道木门，木门老旧，一开门就咯吱咯吱响个不停，是冯府的后门。
她打开门走了出去。
李循是只瞧见马信儿模模糊糊的一道幻影离他们越来越远，像是在逃避着他们，灵体本就轻飘飘的，再加上她走的火急火燎，步子频率迈的着实有些快，他们被远远甩在后面。
李循是索性直接朝向她的背影大喊一声：“信儿姐姐！”
马信儿听到后肩膀轻颤，脚下一顿停在原地。
李循是见她有了反应接着道：“信儿姐姐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们”拉起李星河的手大步流星，跟在她后面。
二人一接近她，她便立刻后退半步再次与他们保持距离，仿佛他们是来勾魂的无常。
李循是看出她的恐惧，细声安抚道：“你不用害怕，我们是不会伤害你的。”
她半信半疑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打量，没想到她忽然道：“马信儿？”
“什么？”
“我叫马信儿是吗？”
李循是皱眉。
名字是根本，只有无怨念无执念的鬼才会忘记自己的名字，这样头七之后可以直接去投胎转世，马信儿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都无法投胎转世往生极乐，她心底到底有何执念？
她得视线最终落在李循是脸上，歪着头看了他许久才淡淡道：“我好像记起什么了，跟我来。”
说完转身走在前面。
李循是二人再次跟上，不过这次马信儿放松了警惕，步伐明显故意放慢了许多，就算他们紧跟在她的身后她也不会像刚才那般闪躲。
冯府后面就是一片树林，偶尔还能看见几道小路，他们走了进去，越往里距离冯府越远，顶上枝繁叶茂，甚至遮住了大片阳光。
马信儿一声不吭继续往前走，万物寂静，脚下传来沙沙的踩地声。
树顶偶尔飞来几只白鸟，传来几声鸟叫和翅膀腾空起飞的拍打声，这些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都显得极为响亮。
不知是不是李循是的错觉，他们越往里面走各种奇怪的叫声就越多，头顶聚来的白鸟也越来越多。
马信儿在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停了下来：“到了”
她的目光越发尖锐，执念不断加深：“有很多事情我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我知道我死不瞑目，所以我请求两位仙君一定要为我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