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成婚
鞭炮声震耳欲聋,沿着街道放了一路,浓浓火药味钻进花轿,让白溆有些不适,抬起手捂住鼻。
想起出门时,母亲和祖母泪眼教导,今日自己是新嫁娘,要端庄起来,不能给人说闲话,便又将手放下搭在大腿上,挺直脊背,看向眼前盖头上垂下的几颗珍珠,伴随着花轿前行而微微晃动。
不过一盏茶时间,花轿停下,外头传来高喝声,“请新娘下轿。”
白溆透过盖头,一片红光中,轿帘被掀起,她便起身下轿,在喜婆搀扶下,数着眼前有几颗珍珠,又想起母亲私下悄悄给的好东西,也有一匣子珍珠,只是有多少颗来着?
她心在想别的,只分了两分心听喜婆说话,反正是停是走,是否有门槛,都有喜婆提醒。
拜堂时,她心里开始难受,这个时候,母亲和祖母不知道是伤心还是高兴。
她听着司仪话,拜了天地父母,最后和新郎夫妻对拜。
对拜时她想起祖母给自己塞得那一匣子宝石,里面有六样,意为六六大顺,可她只记得红宝石,翡翠,羊脂玉,还有三样,她一直想到被送进新房还没想起来。
坐在床边,因着床上铺满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她坐得非常不舒服,刚扭了下,想换个地方坐,陪嫁丫鬟碧痕忙低声道:“三姑娘,啊不是,是五奶奶,你别乱动啊,你现在是新娘子,要端庄啊。”
白溆无奈,只好停下,强忍着坐好。
因新来卫家,处处皆陌生,又思及家中父母兄弟,姐妹侄儿侄女,很晚才睡着。
天还未亮,另一个陪嫁丫鬟碧纹过来,轻轻摇了摇人,却不见醒,心下着急,忙掐了下白溆肩膀,便见人醒来。
白溆坐起身,瞧着满屋喜气,大红色蚊帐和被子,以及睡在枕边的男人,想到家人,只剩难过。
她心中轻叹,蹑手蹑脚起床,叫来碧痕给自己梳洗。
看着圆铜镜里倒映出自己模样,并无新妇的欢喜,反而眸中染着哀愁,双眉轻蹙,头上青丝挽成个复杂的妇人发髻,心中却又是一叹。
正站在她身后轻缓给她梳头的碧痕小声问,“奶奶怎的看起来不高兴似的?”
她身子不动,眼睛却往下,看向规矩放在大腿上的一双柔荑,“我只是不明白,为何女孩儿一定要嫁人?我就想待在家中,永远陪伴家人。”
“奶奶胡说什么呢?”碧痕被这话给逗笑了,“哪儿有姑娘家不嫁人的?依我看,奶奶是想家罢了,也无妨,三日回门,奶奶就能看到娘家人了。”
白溆唇角轻轻勾起一个讽笑,是啊,家人已是娘家人,是亲戚,再不是自己家了。
碧纹轻轻掀起帘子进来,站在她身边,小声笑道:“奶奶总算起来了。”
“东西可准备好了?我一会儿要去敬茶,给公婆妯娌小姑子们的礼物别出差错,还有是给小辈们的礼物,另则我回来后,两个姨娘要来敬茶,给她们的赏赐,还有哥儿姐儿的礼物,可都备齐了?”
她一番吩咐,碧纹抿了下嘴,才带着些气性儿道:“奶奶受委屈了,这刚一进门,庶子庶女都会满地儿跑了。”
“我都不气,你气什么?”白溆笑了笑,见碧痕打开梳妆台上的首饰盒子,仔细看了看问,“奶奶要戴哪样?我倒是觉得这套红宝石珠钗很配奶奶呢?”
“别太张扬了,别一支珍珠钗,再戴一朵纱花也就是了。”白溆吩咐完,看向镜中倒影,轻笑道:“砚五爷的事儿我也听过,原本十六岁就中了举人,正是各家都喜欢的女婿,偏生他又不继续考进士,竟然弃笔投戎,跟家里头闹了好些年,而今都二十有四了,有子女是极正常的事。”
碧痕也道:“奶奶你是原配嫡妻,现在倒好,一进门就被人叫母亲了。”
“那是好事啊,有小孩子玩,我最喜欢和小孩子玩了。”白溆一边说,一边仔细端看镜中的自己可有不妥之处,见无一丝错处,叹道:“我如今出嫁了,总要代表白家脸面,可万万不能出差错,连累父母被人骂。”
她说完,这才侧过身坐,深深凝视两个心腹,“我今年,十九岁了。”
碧纹急忙道:“可奶奶你是为了给先后去世的曾祖母和祖父守孝,这才错过说亲的。”
“嗯,这谁不知道呢?可我还是十九了啊,砚五爷这儿再怎么说,我一进门就是原配嫡妻,若非老太太和老爷太太,我也不过是给人填房的命。”
碧痕无奈点头,生怕叹气声从嘴中流出,“也是这个道理,有庶子,总好过有原配留下的嫡子。”
三人正收拾着,陪嫁来的一个二等丫鬟,名唤翠荷的掀了帘子进来,小声说,“奶奶,张姨娘带着大姑娘,付姨娘带着哥儿来给你请安了。”
三人一惊,碧纹诧异道:“这是什么道理?咱们奶奶还没去给老爷太太敬茶呢,他们来做什么?”
翠荷道:“两个姨娘说是来伺候奶奶的,姐儿跟哥儿是来请安,说是请了安一同去给老爷太太请安。”
“嗯。”白溆轻点了下头,又扭头查看铜镜中的自己有无不妥,又吩咐碧纹,“把东西备好。”这才起身走到外间。
两个姨娘各自带着孩子前来,安静站在屋内。
烛光仍旧明亮,将他们的影子长长拖到上头椅子上。
白溆边走边笑,“来这样早做什么?天都还没亮呢。”说着话,她已经坐到椅子上去。
那小姑娘规矩往前迈步,随之跪下磕头,“女儿给母亲请安。”
那同来的哥儿也急忙走上前来,跪在姐儿身边一起请安。
“好孩子,快起来。”她只觉两个孩子都好可爱,好想捏脸,急忙抬手虚扶一把,碧纹走上前去将两人扶起,白溆笑着摆手,“坐吧!”
姐儿乖巧笑了,“父母面前,女儿哪有坐着的道理?”
白溆被这话逗笑了,“你这孩子,既然你都说我是你母亲了,还这般生疏做什么?”
得了话,俩孩子这才规矩半坐在椅子边。
她想到之前母亲跟自己所说关于卫家的事,扭头吩咐碧痕,“你去把我那套文房四宝拿来给煦哥儿,再把那支点翠镶珍珠凤鸟祥纹钗拿来给丽姐儿。”
见碧痕掀了帘子进屋,她笑看两个姨娘,长相很是好,皆微低着头,很是逆来顺受模样。
只是两人放在腹前十指扣抓手帕的动作,显出了她们心中的不安。
白溆笑笑,伸手往下打,“你们也坐吧!”刚说完,碧痕便双手捧着盒子出来。
俩孩子急忙起身行礼,卫煦道:“此物贵重,儿子不敢收。”
白溆好笑,“这话倒是奇了,我既是你们母亲,何来敢不敢?快收下吧!以后好好念书,光耀门楣是正经。”
话已如此说,俩孩子只好接下,白溆道:“卫家你们这一辈是火字辈,但都是儿子,丽姐儿倒是从了兄弟,也难怪,丽姐儿这般乖巧讨人喜欢,别说你爹,就是我看了也喜欢得紧。”
卫丽捧着盒子笑了,“这还真是巧合了,我出生于七月十五,又是子时生,八字阴气重,所以爹才给我取了这名儿。”
话音刚落,屋内就传来卫砚声音,“本来是想取名离,可这字儿寓意不好,就改丽了。”
两个孩子与二位姨娘皆站了起来,白溆只是坐着,侧身见他掀了帘子走到身边坐下,笑着点头,“离字不好,但丽字却颇好,日丽中天,又有妍丽之意,女儿家用很是合适呢。”
夫妻说着话,碧纹已端了茶上来,张姨娘犹豫了下先迈步过去,站在白溆前方,跪下接了茶,低下头,将捧着茶的双手递高过头,“请奶奶喝茶。”
白溆接过茶抿了口,碧痕已经将盒子递到张姨娘面前。
白溆道:“这支蝴蝶珠钗倒适合你。”
“谢奶奶赏。”
付姨娘走上前来,接了茶跪下,白溆便将一对翡翠玉镯给了她,对两人一般和气。
见自己屋内事完了,白溆看向卫砚,“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也该过去给老爷太太请安了。”
卫砚挑了挑眉,半晌才起身,“也是,该过去敬茶了。”
白溆起身冲丽姐儿和煦哥儿招手,示意跟上来。
碧纹碧痕两人,带了四个二等丫鬟,六人双手抱满了礼物。
随着卫砚往外走,经过影壁,行完抄手走廊,看向远处左手边的垂花门,又穿过夹道,走了两刻多些,见着前方大大屋子,门口丫鬟众多,姹紫嫣红,急忙行了礼,“给五爷,五奶奶请安。”
白溆笑着点头算是回应,卫砚却是话也不说径直往前走。
进了屋,听到里头笑语盈盈,绕过屏风,就见上头坐着两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白溆心知这是公婆,那一脸严肃的男人便是现今淮阴侯,身边坐着的身穿秋香色衣裳的妇人乃是其妻。下首两边坐满了人。
太太刘氏见着来人,脸上笑容浅了几分,顿了顿,才笑着招手,“老五媳妇来了,以后老五可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