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奇珍异宝
长空万里琉璃滑, 冰轮碾上黄金阙。
众目睽睽之下,砂石终于缓缓融化成流动的液体,宛如神迹。
眼前的美景让人惊讶到目瞪口呆, 方才还觉得热得不能接受的官吏们,此刻都挪不开双眼。
小徒弟一时呆愣住,竟是忘了动作。
倒是那老工匠猛地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推开徒弟,凭借着多年的经验开始对那一团金黄色的液体进行吹制打磨。
赵云安亲眼见识了一番古代匠人的巧夺天工。
方才因为这老工匠的玩忽职守,阳奉阴违,赵云安心底不满, 原本打算改日就将他扫地出门,免得浪费工部的职位。
可如今一看, 赵云安却忽然明白过来, 为什么这老工匠品行不行, 却依旧能在工部任职。
只见那灼热的橙光色液体到了老工匠手中,如臂使指, 听话的变化出各种各样的形状来。
老工匠甚至只凭着经验,便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过水降温, 什么时候再次焚烧以保持温度。
他双手上厚厚的老茧, 此刻都派上了用场, 灵活的让人咋舌。
赵云安也看得入迷, 若不是太烫怕灼伤,他恨不得贴上去看。
很快, 琉璃开始成型。
老工匠掏出自己宝贝似的一套刻刀,最后添上了几笔才算结束。
兔子奔月的形状展现在他们面前, 造型灵动, 雕刻精湛。
赵云安忍不住上前一步, 低头去看那琉璃,近看才发现那并不只是一个摆件,竟然是掏空了的花瓶。
一上手,上头还带着余温,但已经完全成型,依稀展现出摆件的精美来。
老工匠此刻有些羞愧,连声解释道:“赵大人,是小人见识浅薄,竟私自揣测大人意思,这才浪费了那么多功夫。”
赵云安却没有心思责怪他,反倒是好奇的问道:“方才你怎么知道如何打造这琉璃的。”
老工匠忙道:“小的是金银匠人,其他什么都会一点,方才是摸索着来的,只是经验不足,这琉璃摆件不够精致,无法上贡。”
原来这老工匠还是个全才。
在赵云安眼中十分出色的琉璃摆件,在这位老工匠的眼睛里头,居然只是次品。
他笑着夸了一句:“老师傅过谦了,今日头一次便能打造出这琉璃摆件,往后有了经验自然能精益求精。”
老工匠原以为自己要吃排头,但见他说话和气,心底微微一松。
此时此刻,他已经心悦诚服,连声道:“早就听闻大人在漳州府的时候,得以神赐紫金莲茶,没想到今日能亲眼所见这鬼斧神工,可见老天爷都在保佑大人。”
一听这话,后头的大人们纷纷称赞起来:“琉璃自古不宜得,价值连城,如今赵大人竟然掌握了这人造之法。”
“赵大人在漳州,漳州便有七彩神光和紫金莲,赵大人在京城,京城便有琉璃,彩泽光润逾於众玉,实在是让人倾慕。”
赵云安打断了他们的马屁:“既然第一步已经成功,那就继续。”
“这座琉璃摆件不够通透,内有杂质,光泽也不算莹润,还有进步的空间。”
在场众人心底啧啧称奇,暗道赵大人的要求也太高,这琉璃五光十色,流光溢彩,他居然还嫌弃不够通透。
不过今日这一遭手,众人都对赵云安心悦诚服,自然是都听他的。
赵云安环顾一周,又道:“能打造出这琉璃来,在场诸位都有功劳,本官定会上奏陛下,重重有赏。”
听见这话,在场众人都被激励,更是兴奋不已。
这一夜,烧纸琉璃的窑甚至没有歇火。
等到第二天,赵云安带着一双琉璃盏进宫了。
赵云安打开盒子,皇帝与太子都近前来看,眼底带着惊奇。
“酒光红琥珀,江色碧琉璃。”李云衢赞叹了一句,伸手拿起其中一个琉璃盏。
因为杂质的缘故,至今为止,赵云安打造出来的基本以绿琉璃为主,但通透性极好,看在阳光下很有几分流光溢彩的美丽动人。
赵云安解释道:“因为杂质未能清理干净,所以看着不够通透,多试几次应该能造出无色的琉璃来。”
皇帝笑道:“朕倒是觉得有颜色也不错,尤其是阳光之下五光十色,美丽非凡。”
若论视觉效果的话,彩色的琉璃自然是更加好看。
但赵云安目的并不在此:“陛下,如果只用琉璃做摆件,器具亦或者首饰,虽也能卖出高价,但毕竟不够稀奇。”
琉璃是人造出来的,价值肯定比不得上天下海才能找到的奇珍异宝。
赵云安心底明白,人造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如果不另外加工,迟早都会成为大路货,再也卖不出高价来。
李云衢惊奇道:“这还不够稀奇吗?”
赵云安伸手弹了一下,笑道:“这东西的原材料是沙子和草木灰,即使下令工部保守秘方,但该知道的人迟早都会知道。”
“且琉璃易碎,太过脆弱,倒不如瓷器精美实在。”
“想要卖出高价,我们必须走精品路线,不能让琉璃数量泛滥。”
也许许多年后,玻璃能成为一种快消品进入千家万户,但赵云安一开始捣鼓出来,为的可不是改善居住条件,而是赚钱,充盈国库,让大魏渡过难关。
皇帝听他这么说,便知道他心底有想法,开口问道:“安儿想打造什么?”
赵云安微微一笑:“镜子。”
“铜镜?”李云衢疑惑起来。
“若用来装饰铜镜的话,倒是也能卖出高价,可这与打造玩器有什么不同?”
赵云安解释道:“并不是普通的铜镜,而是琉璃、锡箔和水银来打造一种全新的镜子。”
“这种镜子与铜镜截然不同,能将人照的纤毫毕现。”
李云衢惊讶道:“世间还能有这样的镜子?”
“若真的能打造出来,这般制作精美的琉璃镜一定能卖出高价。”
皇帝瞧见琉璃盏的时候,已经对侄子充满了信心,此刻更是说道:“安儿既然说了,那肯定就是有把握,朕就等着封赏吧。”
赵云安笑了笑,又开口道:“陛下,等制造出琉璃镜后,不光是大魏境内的达官显贵,我们还能把这琉璃镜卖到更远的国度。”
大魏自己的钱是钱,外汇就更完美。
皇帝幻想着那样的场景,朗声大笑起来:“好,安儿是有志气的。”
大殿之内,三人都是高兴不已。
赵云安陪着大伯和大哥品鉴了一番那琉璃盏,又提醒道:“陛下,琉璃镜还未造出,不过有件事倒是可以提前准备。”
“琉璃镜定是价值不菲,侄儿怕到时候达官显贵为了购买琉璃镜,转身变本加厉的压榨民脂民膏,若是如此,反倒是违背了本意。”
这也是赵云安这几日才想到的。
他总会忘记时代的不同,等瞧见琉璃时才想起来,达官显贵的银子好赚,但若是他们将压力转嫁在百姓的身上,那他岂不是好心办坏事。
赵云安的担心,皇帝与太子自然也明了。
皇帝脸色一冷,淡淡道:“此事朕会放在心上。”
李云衢更是说:“当年在漳州,富裕人家赚的盆满钵满,普通百姓却流离失所,大魏境内又何止一个漳州。”
若非为了稳定时局,皇帝恨不得将这些为富不仁的一锅端了。
皇帝冷声道:“朕方才登基,各地官场变动也是正常,此事只能徐徐图之。”
赵云安见他们心中有数,不再多提。
踏出了第一步,琉璃坊就像是踩上了油门,飞快的进展起来。
工部豢养着的工匠们,果然是各个都有真本事的,在镜子被捣鼓出来之前,他们将琉璃打造成各种各样的摆件,器具,每一样都美轮美奂,巧夺天工。
这些东西只有最好的,最精美的被留下,其余都会打碎回炉重造。
工部下属们心疼不已,赵云安却严令禁止次品流出。
这是为了保证琉璃的珍惜性,否则数量多了,这东西哪里还卖得出大价钱。
就如眼前的这一对琉璃杯,只因为底下有一道凹槽缺口,就得被打碎了扔回去。
赵云安并不可惜,反倒是说:“越严格越好,琉璃坊暂时只出精品。”
老工匠一听,忙问道:“赵大人说暂时,那以后……”
赵云安笑容淡淡:“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等到以后大魏的财政情况宽松了,不再依靠琉璃坊赚钱,那么将琉璃制作推广出去,甚至普及成日用品,那也不是不行。
赵云安心底这么想,但看着烧窑的困难,制作的工艺,以及无数的投入成本,便知道一时半会儿,琉璃只能作为奢侈品流传。
站在火炉之前,赵云安心思发散出去。
琉璃都制造出来了,那肥皂还会远吗,比起琉璃来,肥皂的制作可简单多了。
只是肥皂也有肥皂的麻烦,首先大量的油脂就十分难得,在这年头老百姓吃肉还是问题,用来清洁的肥皂也不那么必须。
赵云安没有贸贸然的掏空自己的现代知识宝库,反倒是落眼于现实。
百姓们的生存根本还是粮食,大魏有钱了便能反哺,百姓们有粮食了吃饱喝足,才能想着提高生产力。
正胡思乱想着呢,常顺满头大汗的进来。
“大人,府内传来的消息,说夫人要生了。”
“什么?”
赵云安心底一惊,也顾不得去看今天的琉璃成色了,火急火燎的就往外跑。
等他骑马到了永昌公府,跳下马就往里头跑。
一进院子就问:“夫人怎么样?”
金氏见他跑得满头大汗,一边好笑一边又生气:“现在知道回来了,整日里忙得不见踪影,还以为你把媳妇老娘都忘了。”
赵云安忙不迭道:“娘,你快说季夏怎么样了。”
“好着呢,产婆刚进去,这妇人生孩子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你且等等吧。”
赵云安这才松了口气,撩起帘子想往里头走。
“公爷,使不得。”燕儿连忙拦住。
“我去看看夫人。”赵云安解释道。
燕儿为难道:“可是男人不能进产房,这是不吉利的。”
金氏也拉住他:“你捣什么乱,好好的在外头等着,里头有产婆和大夫在,你进去那就是添乱,媳妇还得分心跟你说话。”
赵云安坚持道:“我就进去看一眼,看一眼就出来。”
顾季夏正疼得额头冒汗,听见外头了动静,朗声喊道:“夫君,你先别进来。”
赵云安听到妻子中气十足的声音,总算是放心了一些,想了想站在廊下喊道:“季夏,我就在外头,你慢慢生不着急。”
听见这话顾季夏一笑,疼的差点倒抽一口气。
金氏更是掐住儿子的耳朵骂:“说什么混账话,生孩子是能慢慢来的吗。”
“娘,疼疼疼。”赵云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子一抽就说了。
金氏瞪了他一眼,见他急得满头大汗也心疼:“你且歇一歇吧,儿媳妇刚发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生,我劝着母亲也别在这边守着。”
赵云安总算是消停了一些。
屋里头,顾季夏被丫鬟搀扶着慢慢走。
产婆笑道:“老身给不少夫人接生过,但这么看中夫人的,永昌公算头一个。”
顾季夏笑了笑,连肚子的疼痛都觉得好了一些。
她抚摸着微微往下的肚子:“夫君待我最好不过。”
下一刻又阵痛起来,产婆不许她一直躺着,还让她活动活动好生产,又让她趁着有力气多吃一些东西,免得待会儿疼起来没力气生。
再一看,金氏早就准备好了人参,一看就是百年份的,必要时候能救命。
一会儿功夫,又有丫鬟送了容易克化的面食点心进来,甚至里头还有一锅人参鸡汤。
顾季夏趁着阵痛的间隙吃了一些,果然精神头好了不少。
门外,赵云安却有些傻眼:“不是在生孩子吗,怎么还往里头送点心。”
“生累了不得吃点?”
金氏向来是疼儿子的,但这会儿儿子太碍事儿,以至于她有些嫌弃。
赵云安摸了摸鼻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原来生孩子的过程中还能吃顿饭?
想了想,他又站在门口喊:“季夏,你还有什么想吃的,我吩咐人送进去。”
顾季夏刚吃饱喝足呢,捂着肚子有些微微发疼,一听这话就直笑。
燕儿偷笑道:“夫人快说几个吧,免得公爷趴在门口不走。”
顾季夏便道:“别的都不想,倒是有些想吃点芳斋的豌豆黄。”
“好,我去给你买。”
赵云安一听,立刻转身,准备套马出门。
金氏看着直笑,也不拦着,等儿子走了才进屋。
她看了看顾季夏的脸色,见她还算红润,精神头十足,这才安心,又笑话道:“安儿出门买豌豆黄去了,这孩子,平时挺稳重,这会儿急得不行。”
顾季夏想笑,却又疼得抽气。
“你快别说话了,一切听产婆的。”
金氏怕自己在场反倒是耽误功夫,又拉着产婆交待:“务必要母子平安,到时候重重有赏。”
等赵云安火急火燎,带着点芳斋的豌豆黄回来的时候,刚进来就听见一声惨叫。
赵云安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此刻吓得一个哆嗦,好不容易买回来的豌豆黄就这么掉下来。
幸亏跟着回来的常顺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
赵云安只觉得脑子发晕,双腿发软,连声问道:“娘,季夏没事吧。”
金氏瞧他这样也是担心:“她没事,安儿,你瞧着脸色可不大好。”
“我没事,就是有些头晕。”说着还不忘让人将豌豆黄送进去,“新鲜出炉的,让夫人尝尝。”
金氏心底无奈,暗道这孩子平时多聪明,怎么就看不出来这是媳妇怕他担心,故意把人支开。
“快给公爷搬个凳子坐坐。”
立刻有丫鬟搬来凳子,赵云安却哪里坐得下,一会儿往窗口站,一会儿往门口张望。
金氏劝了几句劝不住,索性也不管他了。
瞧着儿子这模样,金氏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当初她生产的时候,赵弛早已入土,屋外头只有刘氏等人等着。
这些年来,金氏从未抱怨过,可心底也不是不遗憾的。
如今瞧着媳妇和儿子感情极好,金氏微微有些心酸,但更多的还是高兴。
里头时不时传出顾季夏压抑的痛呼声。
赵云安在外心急如焚,恨不得以身相替,生孩子是生死关,他之前一直没什么感觉,到这一刻却害怕起来。
“顺儿,你说夫人不会有事吧?”赵云安转头问道。
常顺是个嘴笨的,这会儿只会说:“夫人吉人自有天相。”
显然这句话不能安慰赵云安,他越想越是后悔:“这段日子我太忙了,都没能好好陪陪她。”
“季夏怀孕这段日子事情也多,先是打仗,后头又是大伯登基,就没个停下来的时候。”
“虽然季夏身体一直都好,但生孩子太危险了……”
他念叨个不停,以至于丫鬟们都忍不住侧目,第一次瞧见温文尔雅的公爷这个模样。
金氏也被他念得头疼,不得不咳嗽一声,提醒道:“别叨叨,省得季夏在里头听了还得担心你。”
赵云安一听,立刻就闭嘴了。
屋里头,顾季夏此刻也无暇他顾。
阵痛一开始的时候,顾季夏觉得还能忍着,可随着时间越来越近,宫口打开,她人生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极致的撕裂痛苦。
产婆关注着胎位,一边喊道:“夫人,您的胎位很正,用力点,生出来就不疼了。”
平日里极为坚强的女人,此刻也忍不住喊道:“我生不出来。”
产婆只得喊:“夫人,想想公爷,再想想肚子里的孩子,一鼓作气往下,用力,对,我都能瞧见孩子脑袋了。”
赵云安自然听见了里头的动静,忍不住又开始念叨:“怎么这么久,不会出事了吧。”
“呸呸呸,我媳妇孙子好着呢。”金氏骂道。
赵云安拍了一下嘴,又说:“娘,不如让太医进去扎一针,我听说有人难产的时候,扎一针孩子就出来了。”
金氏连白眼都不想翻了。
还是坐镇的太医解释道:“公爷不要听信谣言,扎针是可以,但那是刺激人体穴道,对母体的伤害极大,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的。”
赵云安一听,果然不提了。
太医见这位永昌公满头大汗,又好心的解释了一句:“方才下官进去把脉,国公夫人身体强壮,胎儿也养得极好,一定能够顺产的。”
这一等又是小半日,从白天等到了黑夜,从黑夜等到了黎明。
赵云安焦急不已,金氏好歹还喝了一碗鸡汤填填肚子,他吃什么都想吐。
这般过了半夜,倒像是熬了一年似的,赵云安一惊一乍的,里头但凡有点动静都觉得担心。
金氏就劝他:“你若是熬不住就回去歇着,这边有娘看着呢,不会让你媳妇有事的。”
赵云安却只是摇头:“我要在这里陪着季夏,免得她害怕。”
金氏也就不劝了,笑着说:“现在知道生孩子多不容易了吧,以后对你媳妇好一些。”
赵云安看了看亲娘:“我知道娘生我养我,把我养得这么大也是很不容易。”
金氏心底一暖,刚想夸几句,就听见儿子继续往下说。
赵云安叹气道:“生孩子太难了,早知道这么难就不生了,娘,等几下生完这一个就够了,以后别生了吧。”
金氏气得差点晕过去,不可思议的看着儿子:“你说的什么屁话,生孩子难就不生了,那人岂不是得死光了?”
自己说完又打嘴:“呸呸呸,瞧我被你气糊涂了。”
赵云安还想解释一下,金氏扭过头不理他:“别跟老娘说话,有话憋着。”
这儿子不成了,被吓傻了,她也懒得管,等儿媳妇生完了,自然有时间收拾这笨东西。
金氏怀疑赵弛要活着,是不是也是这模样,总不能是像她,她可没有这么傻。
赵云安很是委屈,转头再一次盯着那屋子。
得亏他不知道金氏的想法,不然真得喊冤。
就当金氏嫌弃儿子,赵云安恨不得冲进去的时候,忽然屋内传来一阵啼哭声。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