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转校生
八月暑气正旺时，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打散了笼罩着淮城市的燥热，大雨连续几天不停，街道上、台阶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连带着空气里也是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
豆大的雨珠打在窗户上噼啪作响，三楼外刚露尖儿的竹子被狂风吹的剧烈摇晃。
今天是淮阳一中高三开学的第一天，过惯了松散日子的学生乍来还不太习惯，慵懒沉闷的氛围萦绕着整个班级。
方槐踏着点儿进了班，一指长的头发湿了个透，原本还自然卷起的的弧度消失，黏成一绺一绺的湿漉漉地贴着两鬓，衣服还不停地往地上淌着雨水。
班里老师还没来，方槐随意地抹了把脸就朝着最后一排走了过去。
刚到座位上，陈辉就凑了过来，看见方槐浑身湿透的样子诧异地问：“槐哥你没带雨伞吗？”
“没有。”
方槐随手把外套脱了下来，里面穿着的白色无袖背心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将衣服下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显露的一览无余。
陈辉看了眼，啧声道：“怎么一个暑假过去了，槐哥你这身材是一点都没走样啊。”
方槐正拉着衣领试图让衣服快点干，闻言抬头看陈辉一眼，张嘴要说话时班主任进来了。
罗红梅见班级里死气沉沉的样子，拍了拍手掌，学生们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了过来，齐刷刷地抬头看向讲台。
罗红梅的视线在班里来回巡视了一圈，然后清了清嗓子才开始讲话，“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也是你们成为高三生的第一天，希望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不要一副没了魂儿的样子！”
说完，罗红梅朝门外招了招手，从外面进来了个女生。
“这是我们班级新来的学生，名字叫余杏，刚转到我们学校，大家以后就是同学了。”
由于第一天来学校，余杏还没有领到自己的校服，只能先穿着自己的衣服。
淡黄色的连衣裙衬的她面若皎月，一双杏眼澄澈清透，挺翘的鼻梁下，形状丰润的嘴唇唇角微翘，神色平淡而柔和。
迎着众人打量的目光，余杏脚步平稳，丝毫也没有初来乍到的不安。
底下的学生见来的新生是个长得不错的女生，纷纷来了精神，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更有甚者当场吹了个口哨。
陈辉捣了捣桌子，语气激动地对着方槐说：“槐哥你快看，长得真漂亮啊！”
身前的桌子被带的一阵摇晃，书上放的两根圆珠笔骨碌碌的沿着倾斜的桌面滚了下去，在地面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方槐正低头拧着衣服上的水，四周的动静并不小，只是方槐对新生不感兴趣，头也没抬，见此情景皱了皱眉，弯腰捡笔时抬起的眼神正好落在讲台上，一瞬间动作僵在了原地。
讲台上的女生的目光也正好落在了他的脸上，腼腆而青涩冲他扬了个笑脸。
罗红梅的目光在班级里看了看，座位上几乎坐满了人，只有后两排有空位置。陈辉坐在过道上，来回不太方便，视线落到方槐身上时虽然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指了指方槐旁边的空位，说：“你先暂时坐在方槐旁边吧，马上就要开学测试，到时候会调位置的。”
余杏没有异议，顺从地点了点头。
细碎的说话声一直没停，其中一道男声格外洪亮，“老师，新同学不来做个自我介绍？”
男生姿态放松地靠着桌子，黑色的圆珠笔在他指尖灵巧的转动。凌冽的眉峰下，男生促狭着神色挑眉看向余杏，充满挑衅的恶趣味。
“看来新来的同学是有些腼腆嘛。”
底下也有几个人跟着不怀好意地起哄，更多的是凑个热闹。
罗红梅有些不满地看向领头起哄的李延灼，严肃神色刚想开口时却感觉到身侧的袖口一紧。
余杏松开手，面向着底下的学生站好，抬起手，用手上动作比划着做自我介绍，只是张开的口型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刚才还有些哄躁的班级瞬间安静下来，窗外暴雨拍打着树叶，隔着一层厚实的玻璃，声音显得格外的低沉闷哑。
余杏做完后淡淡一笑，习以为常的动作并没有让她感到局促和难堪，温和平静的面容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竟然是个哑巴…”
不知道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罗红梅听见后立马给了他一个眼刀，男生见状噤了声，可还是阻止不了底下渐起的说话声。
罗红梅缓了缓脸色，转身看向余杏，声音柔和地对她开口，说：“先去坐位上吧，下课后我让人带你去领校服和课本。”
余杏点了点头。
方槐沉下脸，看着余杏从讲台上下来然后走过来，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烦躁的情绪。
在余杏弯腰帮他捡落下来的笔时，方槐拽住了她的手腕，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拉着余杏的手往外走。
方槐的力气很大，即使是在颤抖也拽的余杏手腕生疼。
罗红梅见状三两步下了讲台，拦着方槐，周围的几个学生也立马站了起来，厉声呵斥道：“方槐你干什么！”
可方槐根本没搭理他，推开拦着他的男生就要往外走。
余杏也开始有些慌了，冲着罗红梅摇了摇头，然后跟着方槐急促的脚步走了出去。
方槐身高腿长，走的又急又快，余杏的脚步跟不上踉跄了一下。
方槐才像是突然回过神一样拉着余杏到了楼梯拐角后就松开了手，拧着眉看向余杏，压抑着怒火开口：“为什么转来一中了？为什么没提前告诉我？”
余杏有些无措地看向方槐，手上的动作因为着急而显的凌乱。
“是我爸让你来的？”
余杏连忙摆了摆手，“是我告诉方叔叔，北高的学习压力太大，我想换个地方学习，不是你想的那样。”
方槐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靠着栏杆沉默地看向她，颤抖的手臂已经开始镇定下来，指尖上若有若无的余温让他难以平静。
余杏心虚地解释完，有些紧张地看向对面那张冷淡而英俊的脸，两人之间陷入一段持久的沉默中。
半晌后，方槐直起身，“随便，以后别给我添麻烦就行。”
方槐口气冷淡，说完就转身离开，似乎刚才的行为只是一时冲动，此时又恢复了冷静。
余杏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然后松了口气跟上去。
见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罗红梅的视线来回在余杏身上打量了几番，确认没什么问题后看向方槐。
“方槐，下课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班里其他人仿佛还云里雾里的，陈辉更是目瞪口呆，摸不着头脑。
看见方槐过来才呆呆的问：“槐哥…怎么回事啊？”
方槐没吭声，余杏跟着坐到了他的旁边。
陈辉是个性子开朗的，看见余杏先打了个招呼：“你好，嗯…你长得、很漂亮！”
余杏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笑，礼貌的做了回应，天然上勾的唇角带着一种莫名的亲和力，即使陈辉看不懂她的手势，却依旧能从她柔和的笑容里品察出她意思。
正当陈辉还想开口时，屁股下坐的凳子猛的一沉，是方槐。
方槐冷着脸睨了他一眼，视线里仿佛带了冰碴子。
陈辉突然一个激灵，福至心灵，方槐这是让他闭嘴。
和余杏友好的打过招呼后，陈辉麻溜的就转过了身。
罗红梅还在讲台上讲着新学期的注意事项，讲到注意校规校纪和个人形象时，意有所指地提醒了“某些同学”，注意自己的着装和发型。
而此刻，需要注意的“某些同学”正沉着脸继续拧衣服上的水，拧起的眉头是丝毫不掩饰的烦躁。
下课后，罗红梅让班长带着余杏去领课本和校服。
班长人细致耐心，两人一起出去时，路上给余杏讲了不少关于这个班级和学校的事情，好让她快速融入这个集体。余杏听的也颇为有趣，不时便点点头应和。
一中的校园绿化做的很好，一楼是全封的落地窗，窗外就是大片的竹林，隔着层玻璃欣赏竹林雨景，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
办公室凉气十足，空调运转时发出的轰鸣声和隔着湿透的布料钻进衣服里的凉气都让人难以忽视，方槐搓了搓手臂，姿态松懈地站在一旁。罗红梅正声严厉色地教训道：“告诉过你多少遍把衣服换了头发剪喽，哪次改了？要不是仗着你数理化三科成绩好，就你这种目无纪律的学生迟早得给我掉出a班！”
罗红梅头疼地看着面前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学生，从头发到着装，没有哪一样是符合学校规定的，偏偏又是棵好苗子。就是这棵好苗子心思不在学习上，整天想着逃课打架。
要不是方爸跟校长有点关系，更何况方槐本身成绩并不差，去年又拿了市里双科联赛的第一名，要不然罗红梅是死活不会同意这样的学生继续留在她的班级里。
“就你这种态度怎么去参加高考，是靠瘸到家的英语还是次次作文十分的语文？你来学校到底是上学的还是混日子的……”
然而不管罗红梅怎样说，方槐依旧态度懒散，神情漠然地站在一边。
罗红梅的教训他听了不下十几次，耳朵都快听起茧子了。
许是说的累了，罗红梅端起水杯仰头喝了一口，然后又看向方槐，说道：“你那头发趁早给我收拾好，还有，不管你和余杏有什么矛盾，这是在学校，给我注意点！”
“知道了。”方槐垂眸看了眼手表，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然后语气温吞随意地问了句：“现在我能回去了吗？”
罗红梅摆了摆手，让他赶紧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