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云霓
唐霓没想到被她得罪了的越野场地赛投资方会再次邀请她。
一向决定了就绝不更改的唐霓改了口。
同意出席活动。
f4汽车场地赛转播厅。
唐霓一袭宝石蓝吊带礼服，白皙的皮肤在礼服的衬托下自带柔光，在硕大的导播厅像是一只出尘绝世的天鹅。
与周围的工作人员格格不入。
她安静地等在那里，因为是现场直播，比赛还没开始，演播厅严阵以待。
工作人员给唐霓调试收音，杨瑞急匆匆地又拿了一张提示搞给她，上面有手涂过的痕迹。
“临时换人，”杨瑞小心避开唐霓的直播摄像头，示意唐霓稍微往她这边靠一下，“专业解说突然被送急诊了，这个名字是替补，其他都不变。”
唐霓垂眸扫了眼自己全程不超过五句话的提示搞，点头示意明白。
场地赛采用封闭场内搭建赛道，赛道模拟自然条件下的障碍连接而成。
设计各种高难度路况，包括泥浆路、v形弯道、烂路、深坑、侧沙等等几十个障碍点，非常具有观赏性。
导播厅的屏幕上切换着赛道设置，突然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唐霓呆住，怎么会？
谢云非穿着红白相间的赛车服，漠然地戴上头盔，护目镜下那双深邃又冷厉的眼睛盯着终点方向。
比赛已经开始，唐霓却不敢相信。
谢云非怎么会当赛车手？他从高中开始就为当飞行员做准备，他高考报了航校，他为什么会以职业赛车手出现在这里？
屏幕里的比赛与记忆中他们分析过的比赛相互切换。
曾经对赛车的挚爱与此刻的震惊让她屏蔽了导播厅的混乱。
-
比赛进行了五分钟。
临时顶替的解说口才没得说，却因对赛车不熟悉，频频出现报错，专业知识更是一塌糊涂。
导演紧急叫停的动作拉回唐霓的思绪。
又一个严重口误。
唐霓下意识皱眉，唐霓的直播间立即弹出：
姐姐一个外行听了都皱眉
……
接着各大直播间同时出现一条刷屏：
除了赛车手全是外行
网上的谩骂声淹没了直播间。
整个比赛像是一群小丑请了大神，却看不懂在那瞎几把扯淡。
一些激动的网友甚至说是这些广告商搅合了一场正规的比赛，要抵制现场出现的所有品牌。
各大赞助商、品牌方打电话过来质问，有些甚至直接发律师函要求赔偿。
摄影机边的白板上写了三个字：喊口号！
身旁的替补解说受了刺激，一个带着哭腔的大喘气。
现场收音“刺啦”一下。
如此事故。
后台导演、收音、现场负责人各个面如土色。
唐霓紧急捂着他面前的话筒，防止其他杂音被收进去，看了眼围了一圈“祷告”的工作人员，她将话筒移到自己面前。
杨瑞差点扑进画面，要不是有人拦着。
电光火石之间，现场所有人同时心灵福至——那就是让唐霓这个外行背锅。
哦不，救场。
唐霓是黑料女王，最适合挡枪。
让网友将怨气撒在唐霓这个外行身上，从而转移主办方准备不周的过错。
反正她说话冲，正好对冲了网友的怒气。
杨瑞不想唐霓被拉出去挡枪。
这场比赛全球都会报道，已经成灾难了，唐霓如果不参与，最多被骂几天，一旦参与，她会被骂到退圈。
可她被现场的工作人员拦住。
现场人员的目光齐聚在唐霓身上。
镜头慢慢推到她一个人脸上。
那是一张精致又华丽的脸，气质又清冷绝佳，皮肤细腻无暇，眼睛盯着比赛画面。
所有人屏息凝神……
“埃伦说，‘胜利就像毒药，我’，”唐霓看着硕大的提词器，突然住口。
摄像头之外的工作人员，人均翻了个白眼。
唐霓果然不负众望，亲手接下了她不熟悉的烫手山芋。
唐霓略微蹙眉，看着空洞的口号，突然抬手示意，“请导播切换比赛画面，不要切远景。”身子前倾，眼睫微微下垂，对准她的镜头压迫感扑面而来。
这样话配上她这张零度表情的脸，
绝。
可今天是最激烈的场地赛，不是明星见面会，观看比赛的大多都是车迷，不是唐霓的粉丝。
他们要的是专业，不是冷美人。
现场导播回头看了眼总导演，见导演无力地点头，他也只能按照唐霓的话切换画面。
“现在是连续高坡，1号赛车手非常巧妙的在常规战术里加入了‘isc’技巧，这是由1980年首届哈利迪越野赛车手iscarriot加略人所创，最后一个坡度，注意压弯，赛车落地的瞬间是对车手与赛车性能的考验……”
观看比赛的车迷突然听到一段声线清冷的女声，一句“isc加略人”瞬间浇灭车迷的愤怒。
网上也是突然陷入沉默。
唐霓盯着谢云非的一号车，“赛车比赛的魅力也在落地的一瞬间彰显，哦~偏离赛道，车手在最后一个坡度的时候判断出现了偏差，但是看出赛车手并没有受影响，反倒是激发了潜力……”
导播厅除了唐霓的声音，其他人张口结舌。
他们听到了什么？
就连现场导演都忍不住再次翻看流程卡，上面没有“isc加略人”的字样，又不确定的试了试唐霓的耳麦，确定没有外挂。
有外挂他们干嘛不直接请外挂，真是昏了头了。
那就是——
所有人相视一眼，即使结论在眼前，可没一个人敢信。
这次主办方承接过大少无数次场比赛，他们在邀请唐霓之前，确定她的履历上没有任何与赛车有关的过往经历。
难道她私下是车迷？
看着电视画面分析和现场解说是两个概念。
这就好比看着文字翻译和同声传译。
杨瑞在心底呐喊：“我的霓霓宝贝，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
“切2号赛车……3号……7号，泥浆路，注意方向与侧滑，非常漂亮的侧移……”
唐霓完全控场。
导播后台的沸腾的程度不亚于比赛现场，他们还的压着内心的激动，主办方负责人开心的像是吞了一盒烟花。
“还是一号，速度非常快，z字弯道走位45°是公认的，”唐霓稍微卡壳，“60°走位？是最节省时间……”
她的声音带着一点颤抖，不相信谢云非选择最危险的走位。
也是她年少不知轻重时做的梦。
全网直播，整个主办方将重压都压她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唐霓还能分出心思回忆七年前那场比赛。
那是她与谢云非看的最后一场比赛。
“谢云非，如果将来我要参加比赛，我就在z字走位的时候不走45°夹角，将夹角拉到60°，这样可以节省14秒的时间，只要是弯道都能用这个方法，全程算下来，至少能节省3分钟，我就稍微慢一点，两分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现场的沸腾随着地面的震动传到导播厅，“…成绩已经出来了，与公认的极速相比，全程节省3分钟。”唐霓眸光一掠，1号车越过胜利的彩带。
唐霓怔自愣神。
直播间早已被刷屏：
姐姐内行
霓霓好飒
姐姐不是耍大牌，姐姐就是大牌
……
几分钟后，一条唐霓掉马，混迹娱乐圈的车姬大佬热搜冲上第一。
紧接着有一位赛车圈懂行人士发了一篇名为《唐霓“isc加略人”》帖子，分析唐霓的解说，从“isc加略人”推论出唐霓应该是赛车圈远古大神。
这位帖子有理有据，“isc加略人”是早年赛车圈的说法，现在已经不用，入行时间短的人根本就听不懂，由此可以推断，唐霓是远古大神。
这条帖子一经贴出，点击瞬间破十万，更有许多赛车圈爱好人士发表言论，针对唐霓此次解说逐条分析。
比赛已经结束，各大媒体都在现场等候采访车手，尤其是1号车神。
被唐霓预言破记录的车神。
杨瑞兴奋地收名片，唐霓敛眸，七年没有碰赛车，七年后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回到赛车圈。
……
“已经有三四个品牌跟我们签了意向签，还有两个汽车品牌找你代言，我……拒绝了，”杨瑞惋惜道：“你真应该考个驾照，代言汽车品牌连个驾照都没有，不知道会被网络喷子骂成什么样，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厉害……”
杨瑞又被某个品牌方拉走，唐霓却站定，眼睫轻颤，谢云非从她面前经过。
他听到那句“你应该考个驾照”，似乎轻嗤一声。
意思是一个在他面前口口声声要当赛车手的老同学居然连个驾照都没有，真是笑话。
采访还没开始，他闲闲站在一旁，手里拿着车手专用水壶，即使在乱糟糟的大厅，他自带冷感的疏离气息像与周围有壁垒。
气氛骤然冷却。
为了收音方便，演播厅没有开空调，夏末的芫州也有三十度，可唐霓与谢云非就像两块冰坨，自带冷气。
前两日突然重逢，又跟代拍打了一架，很难相信这么快又见面，同样出人意料的见面方式。
唐霓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谢云非主动开口：“没想到我当了赛车手吧。”
唐霓偏头看着他，什么意思？
挑衅还是炫耀。
要么就是往她心里捅刀，看吧，你想当赛车手没当成，我当了赛车手，羡慕吗？。
年少时唐霓对赛车有个狂热的追求，而谢云非一心想要上航校，偶尔不上晚修，跑出去陪着唐霓开卡丁车。
他的解释是提前感受失重，算是地面训练。
高三的时候，唐霓几次摸底考试都是擦着二本的分数线。
班主任建议她既然艺考成绩不错，最好还是上艺校比较有把握，普通大学有一定困难。
唐霓为了双保险，把她收到的五所艺术院校所在的城市的普通大学挨个筛选了一遍。
谢云非就跟着她，将她筛选的城市里的航校筛选了一遍。
最后达成一致，报考芫州市的大学。
芫州大学航空学院在全国排名前五，也是非常好的大学，唐霓要么上芫州舞蹈学院，要么上芫州一所二本，反正都在一个城市。
再之后……
他有没有报芫州大学，唐霓一点也不知道，最后一次看完比赛，她就没有再回过学校。
她失言了，做了鸵鸟。
所以谢云非为什么会当赛车手呢？
“你……不是上的航校吗？”
她好像也没有其他可说的。
似乎过了很久，实际只是眨眼的时间，二人各自错开目光。
谢云非额前碎发有点湿，平添了几分慵懒，扇形双眸斜睨她的时候自带凉薄，听到这话，嘴角微勾。
恣睢桀骜。
“我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听听这狂傲又自大的语气，甚至还有些可怕的熟悉感。
这话唐霓年少时说过。
“……”
这是用她当年说的话来回击她，你不是骄傲吗，还不是什么也没做到，而他真的如同自己说的那样，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唐霓兀自一笑，画面被拍到，二人相距两米，背靠白板墙，又朝着对方偏头的画面被放到网上，瞬间引来热议。
唐霓移开视线，客气道：“祝贺你。”
七年未见，再见时不是车祸加打架，就是相互说着伤害的话，没有平静的寒暄，只有兵荒马乱。
谢云非像是听到了笑话，突然朝着她走来，头顶的白炽灯折射到脚下，随着他走近，阴影越来越重，一手搭在唐霓头顶的墙面上，将唐霓笼罩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
全然不顾周围的摄像头。
语气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也祝贺你，功成名就。”
没有多少恭贺的成分，更像是讽刺。
唐霓却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曾经的伤害和亏欠让她连说抱歉都觉得多余。
清冽的呼吸喷洒在眉眼见，滚烫。
唐霓下意识转过脸，突然示弱，“我只是想待在一个热闹的地方。”
谢云非一怔，她好像真的不是他记忆中那个明媚热烈的女孩了。
心底似有根线绞绕着，丝丝痛感渗透蔓延，谢云非慢慢放下手臂，似乎是想触碰，手指却停留在她光洁如鹅卵石般的后背，目光掠过在白炽灯下晶莹白皙的天鹅颈及双臂，最后默默放下手。
年少时她就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却欢乐闹腾。
如今成了众星捧月的天鹅，却像是离群找不到家的孩子。
他二人时今天的焦点，尤其是帅哥美女的组合。
谢云非与唐霓站在的位置，只要镜头稍偏一点，就像是唐霓依偎在谢云非怀里，谢云非偏头。
拍戏借位都没这效果。
这样的举动怎能不引起关注。
很快到了拍照环节，记者就刚才他二人的举动提问：
“请问您二位是什么关系？刚看到你们二人似乎早就认识。”
谢云非单手插兜，偏头看着唐霓，忽然低头，离唐霓又近了几分，些微的举动引得一阵快门声。他忽然开口，眼神缱绻，语调丢出几分蛊惑，“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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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霓被经纪人送回家。
月色与清粼粼的洛河交相映入落地窗，极简的大平层装修比样板间还干净，唐霓换下礼服，脑海里重复播放今天谢云非的越野场地赛的一幕。
他所有的行动路线与技巧都与她年少时的设想一模一样。
储物间只有一个被黄胶带封死的纸箱。
搬了数次住的地方，这个纸箱始终跟着她，却始终未打开过。
扯开胶带，长久没见空气的潮湿霉味充斥着鼻腔，最上面放着几本有些发黄的笔记，边角有些卷翘，里面夹着从报纸杂质上剪下来的单页。
全是赛车比赛的报道。
打开笔记本，飘逸洒脱的字迹密密麻麻写满整页，还有用铅笔画的赛车简笔画。
视线有些模糊，几滴泪水落在笔记上，字迹被晕染的有些模糊，记忆仿佛拉回笔记本里那个明媚又闪亮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