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突如其来的噩耗
北宁卫幸存者基地,胖子开着一辆剑齿虎突击车,风尘仆仆的从前进基地返回,离基地还有几公里的路程,他就陆陆续续遇到了十几辆重型卡车。
卡车的车头和车厢都被特地加固过,尤其是驾驶室,拇指粗的钢筋焊接在一起,将几面玻璃死死护住,就是为了预防某些变异体潜伏突袭。
一辆又一辆卡车满载着各类物资和人手,在高架桥上往返穿梭,不时还有几辆军绿色涂装的mv3、sx2306在装甲车的护送下急驰而过,这些车队要么装的是化肥厂生产的烈性炸药,要么就是各类武器弹药。
高架桥的各个下桥路口已经建起了哨站,每个哨站里都驻扎着一支新兵小队,一个伤残老兵带三个新兵,在训练新兵敢战能战,消除对与感染者肉搏恐惧的同时,也为过路的幸存者们提供保护。
哨站钢架顶的平台上,一辆二代长轴款猛士装甲车静静的停放在那里,哨兵架着车顶的重机枪在制高点四处巡视,一旦有不可抵抗的突发情况,整个哨站的人就会发出警报,到时候猛士装甲车只需要沿着搭起的钢板斜坡驶下平台,就能立即接上队友撒丫子跑路。
胖子的剑齿虎风驰电掣般从哨站旁经过,哨兵连忙敬礼,胖子鸣笛一声,算是做出了对他的回应,那人他看着有些熟悉,好像是不久之前救回来的牧民之一。
张超看着急驰而过的剑齿虎激动不已,他认得那辆车,那车车头左侧有一条很深的划痕,负伤养病的高队长当初就是开着那辆车去救援的他们,只不过现在开车的是他兄弟。
剑齿虎突击车继续行驶,胖子已经开车跑了将近四个小时,眼看着油表快要到底,他绕过两个弯,聚居地总算是出现在了眼前。
胖子长出一口气,眉间却仍旧萦绕着浓重的阴郁之色,宋超也不再架着重机枪警戒,他拿着防尘布把重机枪裹好,就钻回车里关上舱盖,长长的叹息一声。
聚居地里,高见宇对胖子返回的事情一无所知,他还在和姜拣米处理文件,聚居地这段时间因为接收了难民车队,也收到了大量上级支援的物资,进入了一段飞速膨胀的时期。
近四百余名牧区壮年女性的到来解放了北宁卫大量的人手,外加几批从周边和市区解救出的幸存者,不算外来支援人员,仅是北宁卫的人口已经突破了三千人,如果算上历批支援而来的队伍,人数已经达到了近四千三百余。
于是北宁卫迅速招兵扩张,战斗组更名为外勤部队,算上陆陆续续到来的两个加强空降连,战斗人员从之前的不足四百人迅速膨胀为近一千六百人,这是个相当恐怖的比例,三千幸存者中约有一半是妇女儿童,这意味着将近八成的男性全部被征召参军。
大量新兵被投入各处的二三线战场,承担起警戒和防御的职责,同时接受武器和体能训练,让他们熟悉战斗方式,克服对外界的恐惧,老兵们则带着训练完毕的新兵涌入周边各个县城村镇,毫不留情的把菜鸟们丢进血肉磨盘里,在只保证他们生命安全的同时,让他们尽快成熟起来。
许多新兵只拿着刀盾就被扔出去和十倍于自身数目的感染者肉搏,有的人按照训练结阵与尸潮厮杀,在飞溅的尸血中怒发冲冠,喊着死去亲人的名字痛哭流涕。
有的人两股战战尿湿了裤裆,丢下盾牌和长刀就想跑路,被督战的老兵们一脚踹回去,任他们怎么哭喊求饶都没有用,眼看着尸潮涌来,这些人为了活命还是硬着头皮捡起武器装备,举起长刀盾牌杀回去。
还有的人不走寻常路,他们不敢和感染者厮杀,却敢拿着发给他们的武器转身杀向督战的老兵,在他们眼里没有智慧的行尸走肉却比同类更恐怖,对这种人,老兵们只是见怪不怪的一波弩箭射过去,剿匪的时候见多了,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末世啊末世,残酷到令人发指,战士们救了不知道多少人,也杀了不知道多少人,没人觉得自己算什么良善之辈,但北宁卫的人好歹还是恪守了那么点底线,总归都是为了让大家一起活下去。
新兵们第一天哭爹喊娘,第二天日娘骂祖,第三天麻木无感,然后就渐渐也变成了老兵,某一天那些驴日的老油条们一声令下,队伍就带着缴获和被救出的幸存者回到北宁卫,他们在这里换上和老油条们一样的武器装备,顺路接上自己的新兵,找个没去过的村镇县城,学着那些驴日的样子,一脚把新兵们踹进尸潮里,成为新兵们口中驴日下的老油条。
老兵们的数量滚雪球似的增长,随着他们四处厮杀清剿练兵,一批又一批难民被救回,一个又一个武装匪徒团伙被剿灭,末世才过去两个月,人性却已经沦丧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聚居地的医疗楼甚至装不下那些悲惨的受害者,无奈之下前几天高见宇一声令下,两百名战士连夜夺回了武警医院,现在李凯已经带人去给武警医院修城墙了。
高见宇坐在轮椅上拿着老兵们的报告,看着他们训兵的法子捂着额头自闭,怪不得前进基地那边的杨排长三天两头抱怨,这训兵手法糙得和土匪入伙先去打劫一场似的,人人身上都还穿着星空迷彩,无怪人家正经军人有意见。
小长生已经不知不觉长大了许多,现在体长半米多十几斤重,换成人类幼崽的年纪猫嫌狗憎,这会儿它就趴在轮椅前面打滚,抱着高见宇的拖鞋撕咬扑抓,像是在模拟捕猎的样子。
伸出拆掉绷带不久的左腿,踩住小长生柔软的肚皮,毛茸茸又温暖的触感让他稍感轻松,这些天闲着无事帮姜拣米处理文件(其实是姜拣米一直在帮他处理文件,狗男人光忙着打打杀杀了),各项报告雪花似的纷至沓来,哪怕绝大多数事项都已经被张建军等各部门行政主管处理完毕,剩下的东西仍旧让他头疼不已。
小长生被踩住肚皮揉搓,它象征性的用肉掌拍打两下高见宇的腿,就仰面朝天躺平了接受揉捏,不时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跳跳一如既往的团在墙角打盹,脖子上还挂着姜拣米那只魑龙刺绣挎包,它的两只幼崽现在已经可以到处跑跳了,于是不大的办公室里总有两只足球大小的毛团到处蹦跶,惹得小长生不时去追扑玩闹。
“滴滴~咯啦咯啦咯啦~”
桌角的传真机又一次启动,埋头在另一边审核物资申请的姜拣米抬起头,摘下那张报告,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
“哥,多贝他们第二阶段顺利结束了!”
接过姜拣米递来的报告仔细浏览一遍,高见宇略有些疲惫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放松的表情,那个军用机场是北宁卫能不能安然度过兽潮袭击的关键因素之一,容不得他不担心,机场里足足有近五万士兵、地勤、后勤等人员,他又不能亲自去一线作战,整天看着文件和报告担惊受怕,这下总算是能松口气了。
姜拣米轻轻揭开他脸上的纱布,看着那条伤口心中暗自疼痛一瞬,十余根黑色的缝合线半截露在皮肉外面,血痂就像是一条攀附在血肉上的暗红色蚯蚓,扭曲且丑陋。
伤口没有感染也没有崩裂,姜拣米这才把纱布小心翼翼贴回去,高见宇敏锐的察觉到了爱人呼吸的那一瞬停顿,仰起头盯着女孩的眼睛,单手捧起她姣好的面容,五根手指插进了她的发丝中,顺滑柔腻。
“没事了~伤疤嘛,男人的勋章,以后我有了这道疤,谁再敢欺负你,吓都把他吓死!”
看着高见宇试图做个鬼脸安慰自己,却险些牵扯到伤口,姜拣米赶紧捧住未婚夫的脸颊,眼中荡漾着担忧与关切。
“别!啊呀!老哥你蠢死了!”
“哈哈哈~”
两人打闹一阵继续回去忙碌,小长生已经摊着肚皮睡得四仰八叉,但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胖子开门走了进来。
高见宇看见兄弟回归还有些讶异,但在看到他红肿的眼眶后,就已经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艰难的扶着轮椅的把手站起身,腹部和腿部一些还未彻底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出血。
“找到了?”
“嗯!”
“都……都?”
“嗯!”
高见宇身体踉跄一下险些摔倒,被姜拣米一把搀住扶回轮椅里,他的衣服上很快便洇出数片暗红潮湿的血渍,熟睡的小长生翕动几下鼻尖,一骨碌翻身爬起四处嗅闻,在确认血腥味来自高见宇身上后,仅凭后腿站立,扒着轮椅边缘慌乱的呜咽着。
跳跳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睁开眼睛四处打量一番,眼中满是戒备与不安,将两个幼崽唤回身边塞进挎包中,就跑到高见宇身边警惕的卧着。
姜拣米忙着帮高见宇撩开衣服止血,高见宇却捂着脑袋久久沉默不语,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眼眶因为悲伤而红肿。
“多贝他们知道么?”
“不知道,我没敢说,先跑来和你拿主意了。”
胖子忍着悲痛勉强走几步,抓过一把椅子栽倒进去,声音颤抖无力,将脑袋俯在膝盖上,捂着脸回答高见宇的问题,沉闷变形的声音从他合拢的双手指缝中传出,显然已经泪流满面。
“先别告诉他们,他们现在不能分心,等他们回来再说!”
姜拣米看着兄弟俩哀伤的样子,明媚的双眼中满是疑惑,才想问发生了什么,就突然双手捂嘴,险些惊叫出声。
宋超进来了,他背着一只硕大的背包,手里捧着一长一短两柄蒙古刀,姜拣米看到那两柄刀后也无力的倚在轮椅背上,眼泪就像断了线的雨滴簌簌而下。
那两柄蒙古刀包银的刀鞘有些古旧发黑,雕花错金的刀鞘上镶嵌了很多宝石,但姜拣米惊呼的原因不在这里。
她认识那两柄刀,因为那两柄刀是高见宇父母的佩刀,一直悬挂在他父母的卧室床头,哪怕后来从单位家属院搬进楼房,那两柄刀也一直被二老好好保管着。
现在两柄刀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宋超将刀小心翼翼的放在高见宇面前,又解下背后的背包轻轻放在桌上。
从包里依次掏出八个骨灰盒。
胖子终于哀嚎出声,再没了那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样子,他扯着嗓子放肆哭嚎着,只有在高见宇面前他才终于卸下了所有防备。
高见宇忍着悲痛强撑着身体站起来,姜拣米想去搀扶他,自己却差点摔倒,两家人父辈就是莫逆之交,二老对姜拣米来说和自己的父母没什么两样。
高见宇忍着撕裂伤口传来的剧痛,把女孩扶到椅子里坐下,自己则单手撑着办公桌,一点点往胖子那边走,宋超赶忙过来扶住他。
胖子已经哭成了一滩烂泥,从椅子上滑下来躺在地板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兄弟几个一直抱着最后的希望,腾出手后就去找,还商议谁家父母活着,兄弟四个就都去供养。
然而……
高见宇终于走到了胖子身边,鲜血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襟和裤腿,他艰难的蹲下身坐在胖子旁边,把胖子的脑袋抱进怀里,帮他擦拭掉泪水和鼻涕,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没事了,胖子,没事了!我在呢!”
胖子翻身把脑袋深深埋到高见宇怀里,哭声渐渐停息,像个孩子一样双腿蜷缩着在兄弟怀里沉沉睡去。
高见宇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一如二十年前,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胖子被人骗进镇外的荒山独自被丢下,高见宇听说后揍完那几个兔崽子,带着姜拣米在镇外的荒山上找到胖子,抱着哭嚎的小孩安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