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噩梦
剑齿虎庞大的车身在公路上飞驰，群山飞快的从车窗两侧划过，又在下一个转角消失在后视镜里。
高见宇靠在胖子身上，在昏昏沉沉又毫无逻辑的碎梦中挣扎，随着车辆的颠簸，他的梦境也愈发凌乱不堪。
在梦中，他和姜拣米挤在同一张躺椅上，两人披着薄毯在和煦的午后晒太阳，温暖的阳光如同母亲腹中的羊水，将两人紧紧包裹在一起。
躺椅旁的竹编茶几上，开水沸腾的气泡声咕嘟咕嘟的响起，莓果花茶酸甜浓郁的清香便弥散在空气中，高见宇伸手拿过茶壶，在粉嫩的情侣马克杯中倒一杯茶晾温，轻啜一口试试温度，却皱起了眉头。
莓果多了点，有点酸，不合姜拣米的口味。
捡起两块方糖丢进茶杯里，用银匙轻轻搅拌，再啜饮一口，他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这回味道就对了。
“米粒，醒醒，下午了，喝完茶我们出去买菜，晚上做黄焖羊肉怎么样？”
姜拣米将头深深俯在未婚夫的胸口不想醒来，从喉咙里发出一串呜呜噫噫的可爱呻吟，这才将双手撑在他胸口上，慵懒的打个哈欠，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不情不愿的起身。
阳光从少女背后射来，透过女孩宽大的白色t恤，美妙的身姿便朦朦胧胧的映在高见宇眼中，显得愈发纤细美好，他情不自禁的搂过女孩盈盈一握的腰肢，在爱人的额头蜻蜓点水般一啄。
姜拣米干脆坏笑着骑坐在高见宇身上，食指轻轻挑在高见宇胡茬细密的下巴上，漂亮的大眼睛中眼波流转，妩媚而又调皮的对上他闪烁着光芒的双眸，双手揽在未婚夫的脖颈间，腰肢如微风中摇曳的杨柳般轻摆。
高见宇闷哼一声，扬起胳膊往少女饱满的臀部拍一巴掌，将手中的茶杯递到她的嘴边。
“大白天的不要作怪！”
“哼！臭老哥！唔～～好喝！”
两人一如往常的打闹一阵，驱散掉午睡后身上残留的困顿，穿好鞋袜外套，手牵手走出小区，散步去附近的生鲜超市买菜，路上遇到相识的大爷大妈，说说笑笑间也顺便搀扶一段路，拉拉家常再被日常催生一波。
一进超市，姜拣米就像只欢脱的蝴蝶般扑进零食货架中，三转两转没了踪影，高见宇则在蔬果区挑挑拣拣。
扯下两只塑料袋，挑了几斤土豆，又装上些紫薯和玉米，高见宇抬头想问问米粒儿想不想吃拔丝山药，可回过头，超市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遍地狼藉，倒塌的货架上空空如也满是灰尘，展板和广告牌也残破不堪，白色的瓷砖地面上到处散落着大片大片的黑色不明物，还遗落了许多被踩的破烂变形的鞋子。
高见宇心里一惊，回过头看向自己手里的塑料袋，一只血淋淋的感染者头颅张着血盆大口，直勾勾的看着高见宇，牙缝里甚至还残留着腐烂的肉丝和蛆虫，头颅的上下颌兀自凶猛的撞击着，发出“咔咔”的清脆响声。
巨大的恐惧感笼罩了他的脑海，高见宇一把丢掉那脑袋，习惯性的从腰间抽出伤痕累累的蒙古刀，一刀挥下，将那脑袋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这时候，他才惊讶的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穿上了一套坚固厚实的防暴盔甲，腰间挂着弩矢袋和刀鞘，背后的背包侧面还装备着燃烧弹和一具黝黑的狙击弩，背包正面的隔袋里还塞着一排圆滚滚的手榴弹。
看着这套装扮，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不安，他来不及想发生了什么，就直奔姜拣米最喜欢的那几个零食货架跑去。
“米粒儿！！米粒儿！！！你在哪！”
寂静的超市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头顶的电灯不知为何都熄灭了，昏暗的环境让他看不清路，于是高见宇一边摸索着货架前进，一边凭着肌肉记忆在头盔侧面踅摸。
“咔哒~”
微弱的开关声在头盔侧面响起，一束明亮的白光便顺着高见宇的视野，投射在脑袋前方的地面上，空气中漂浮的灰尘星星点点，在手电筒的照耀下纤毫毕见。
焦急的高见宇在倒塌倾斜的货架间奔跑翻跨，终于在转过一个拐角后，看到了那个让他牵挂不已的背影。
熟悉的小牛皮靴和蓝色修身牛仔裤，女孩丝绸般顺滑的乌黑长发披散在略显宽大的白色羽绒服上，发梢甚至垂到了膝盖后窝，一顶粉粉嫩嫩的针织毛线帽扣在脑袋上，更显得姜拣米可可爱爱。
“米粒儿！你没事吧！”
高见宇两步便跨过数米远的距离，从背后将自己的爱人紧紧抱住，姜拣米的身体奇怪的有些僵硬，然后用极其罕见的剧烈动作挣扎着，从高见宇怀中脱离出来。
还以为姜拣米是因为恐惧而不知所措，高见宇掰着女孩纤弱的肩头将她转过来面朝自己，才想和往常一样捧住女孩姣好的脸庞，却看到一张扭曲凶厉的脸，黑绿色的瞳孔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里面却只有凶厉与狂暴。
高见宇大叫一声，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难以置信的看着那熟悉的脸庞，姜拣米的嘴里咀嚼着一条手指，白色的羽绒服胸前浸满了干涸的血迹。
她嘶吼着向自己的爱人扑来，高见宇握住刀柄，手却颤抖的厉害，怎么也抽不出长刀。
松开刀柄张开臂膀，将已经被魔鬼侵占了躯壳的爱人拥入怀中，女孩小小的身躯如倦鸟归林般扑进他宽阔的怀抱中，挂在爱人身上手足并用，终于将脑袋埋进了高见宇的脖颈间。
高见宇看着那张熟悉的樱桃小嘴狠狠咬向自己的喉咙却不闪不避，只是单手背在身后，从背包隔袋里抽出一枚82-2式手雷，用大拇指挑飞保险栓，松开了手……
“对不起，米粒儿，我来迟了。”
巨大的火光从两人脚下突兀升起，高见宇猛地一颤坐直身体，从噩梦中惊醒。
战术耳机中还播放着轻音乐，轰隆隆的发动机声隔着耳机仍旧清晰可闻，突击车行驶时的颤动从座椅传递到屁股上，颠的他久坐的屁股有些麻木。
长出了一口气，从腰间取下水壶急切的旋开盖子猛灌几口，他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贴身穿的背心黏糊糊的贴在身上，有些发痒还挠不到。
胖子原本脑袋倚在高见宇头上睡觉，兄弟俩互相这么支撑了一路倒也没事，毕竟有头盔垫着，睡得还算安稳。
可高见宇猛地一撤，没了支撑的胖子被沉重的头盔带着向旁边猛歪，差点扭到脖子，也被惊了一身汗吓醒，看着气喘吁吁的高见宇一口气干掉满满一水壶的水，胖子伸出手轻轻在自家兄弟后背上拍打。
“做噩梦了？”
“嗯！很恐怖，我死都不想经历的那种。”
摘掉头盔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高见宇发现其他战士们仍旧睡得香甜，互相倚靠着打鼾磨牙，看来昨晚翻山越岭的侦察，确实都累坏了。
胖子艰难的弯下腰在座位下边翻腾，因为赘肉垫住了肚子，他发出一声便秘似的呻吟。
掏出一只背包，端详一下发现不是自己的，反手又塞回去，再掏出来一只，左右看看确定是自己的后，胖子才拉开拉链，掏出个包装袋递给高见宇。
“吃点东西压压惊，这年头神经再大也得三五不时做做噩梦，胆小的就没法子活了，你天天忙着到处跑可能不知道，现在聚居地里隔离观察的那两栋楼，一到晚上就和进了鬼窟的，都是那些幸存者在做噩梦的时候的哭喊声。”
高见宇撕开包装袋，发现是一根蒸熟的腊肠，一口咬掉小半根咀嚼几下，紧皱的眉头才缓缓舒展开。
“咋样，味道还行吧！聚居地一个小姑娘的手艺，她说她妈做的更好吃，可惜已经遇难了，我上次出外勤专门找了台真空塑封机，把我一半多的存货全换成猪肉弄成这了！”
胖子絮絮叨叨的在高见宇耳边说话，自己也撕开一条腊肠准备大快朵颐，却被高见宇劈手夺下来，又抢过他的背包翻腾几下，拿走一多半的存货。
“有好东西不知道叫兄弟们一起，还看！看啥看？才过去俩月就忘了你翻不过墙，兄弟们咋豁出命给你顶上去的？好不容易减下来二斤又开始大吃大喝，没收！”
撕开包装袋给开车的宋超递过去一根，又把手里的一堆腊肠分成两份，一份塞到自己包里，一份装到宋超包里，高见宇这才靠在晃荡不止的靠背上，大口咀嚼着咸香微辣的腊肠，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心里有关于噩梦的阴霾逐渐散去。
胖子嘟嘟囔囔满脸怨念，幽怨的盯着高见宇瞅两眼，看着他手里的半根腊肠流口水，但掂了两把肚子上的赘肉，就又收起心里的埋怨，掏出半截发蔫的胡萝卜啃的咔嚓作响。
高见宇看他可怜，最后还是不忍心，还给他几根腊肠。
“再委屈两天嗷！我寻思在聚居地鼓捣的那无土栽培也该有点成果了，花了我那么大功夫，我寻思等我们回去，第一批大棚蔬菜也该到收获的时候了，那时候你起码不用啃这些蔫了吧唧的玩意。”
胖子乐呵儿的夺过腊肠揣怀里，生怕高见宇反悔，扯开一袋，两口就拍进肚里落袋为安。
“宇哥！呜们快到喏！”
宋超嚼着东西口齿不清的喊，高见宇解开安全带趴在驾驶舱座椅中间，看到车队顺着盘山公路翻过山丘，一条狭长的河谷平原就出现在群峦叠嶂之间。
步入春天的高原冰消雪融，一条小河从远处的山峦中流出，蜿蜒流淌过平原，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河面上仿佛镶嵌了无数细碎的钻石，折射出绚烂夺目的光彩。
一座小镇沿着河流屹立在狭窄的平原中，顺着山势绵延出十数公里，两侧的建筑攀附在山体上，也算别具一格。
如果……不算镇里那失火后三三两两散落着的焦黑废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