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救兵(二)
敖日格勒浑身是血,不知道什么时候风又刮了起来,大量的雨水被狂风裹挟涌入车窗,外围那道火墙在狂风和大雨的席卷下渐渐微弱,好像是水面上漂浮的那层汽油被狂风吹去了另一边。
变异兽们嘶吼着冲来,大巴外面已经堆满了它们的尸骸,一些残废未死的变异兽混杂在尸堆里,惨叫着想挣扎脱身,却被沉重的尸体压得动弹不能。
一头变异绵羊抖动自己的长毛,低着脑袋试图踩上尸堆撞进大巴车内,可雨水浸湿了它松软的毛发,拖着沉重的身躯它就失掉了原本的速度和活力,才踩上尸堆就脚下打滑栽了个跟头,摔在地上的时候毛发里甚至哗啦啦的抖出几十公斤的雨水。
绵羊身后的变异犬猝不及防下挺直了四肢,在烂泥地上犁出几道沟才停稳脚步,纵身一跃踩着绵羊软乎乎的身子扑向敖日格勒。
敖日格勒左脚在前右脚后垫,无师自通扎起个稳稳的马步,将钢筋长矛的尾部抵在大巴车座位下面,双手一前一后死死攥着长矛,不顾倾泻在自己身上的冰冷雨水,全神贯注的盯着扑来的变异犬。
变异犬的黑色长毛在空中飞舞,随着它扑咬的动作甩出漫天水珠,四颗锋利的獠牙微微张开,已经做好了撕扯柔软皮肉的准备。
但迎接它的是一杆尖锐的长矛,敖日格勒只是微微调整矛尖的指向,变异犬就自己张着大嘴把自己串到了钢筋上面,矛尖从变异犬的口中插入,捅破了食道和咽喉,从它的肩胛骨缝隙破皮而出。
惊恐的变异犬疯狂的啃噬钢筋矛杆,试图用自己的獠牙啃断长矛,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刺耳摩擦声中,它不负众望的在钢筋上留下几道浅浅的银白色划痕,崩碎了满口牙齿。
两道长矛紧接着就从两侧贯穿了变异犬的脖子,将它最后的哀鸣堵回嗓子里,三根长矛下压,变异犬就被死死按在了座椅靠背上,也不知道他们用类似的招式弄死了多少变异兽,座椅已经被受害者们的利爪撕的稀碎,里面的海绵也被掏出来撒的满车厢都是。
又是几杆长矛伸出,跟在变异犬后面的倒霉蛋就被连桶带刺插成筛子滚到一边,敖日格勒则趁机欺身而上,顶着变异犬垂死挣扎的抓挠,抽出短刀从它的眼眶中一刀插进,几下绞碎大脑。
变异犬挣扎的动作立即停息,粉红色的舌头从嘴边无力的耷拉下来,甚至还温热的冒着丝丝热气。
两名牧民架起变异犬的尸体,将其拖到另一边,用它的尸体堵住一面窗口,只留下那一处缺口用来诱杀捕猎。
火墙彻底熄灭了,变异兽的尸体垒成墙堵住了车窗,黑绿色的血液混着雨水浸湿了过道里的地毯,踩上去咕叽咕叽的响。
大巴车内愈发昏暗,外面的云层好像也没有变淡的意思,反而随着大雨倾盆更加昏沉黑暗,明明应该还是下午时分的样子,天色却仿佛临近黄昏。
几道闪电突兀的撕裂黑暗,敖日格勒重新拿着长矛堵在缺口最前方,在捅翻几头变异岩羊的空档中无意间向着坞堡外匆匆一瞥,被外面雨幕中的情况吓得浑身一颤。
迟来的雷声在众人耳边炸响,在一声惊天动地的爆裂声中,那些一直蹲在兽潮最后方的狼群和野豹,不知何时悄无声息来到了坞堡城墙的缺口处,绿莹莹的眼珠直勾勾盯着敖日格勒。
雷声隆隆作响,如战鼓齐奏滚滚不息,如大浪滔天绵绵不绝,在狼群和野豹互相戒备的试探过程中,一匹牦牛般巨大的金钱豹舒展流畅的腰身,绸缎一般丝滑柔顺的毛皮只是在雨水中轻轻颤抖一下,它庞大的身躯就在地面上炸起两朵巨大的水花,嗖的一下消失在原地
严阵以待的敖日格勒难以置信的看着这只金钱豹,它带着一串残影像是漫步一般在空中舒展身体,两只庞大的肉掌轻松写意的伸向前方,拍向了敖日格勒的脑袋。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但敖日格勒却觉得有一辈子那么长,他眼睁睁看着那只豹子飞来,肉掌中探出的利刃在雷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甚至就连它撞破雨幕时轻轻抖动胡须甩掉雨水的动作都那么清晰。
他想躲,却躲不开,自己的身体好像突然变成了别人的,怎么也不听使唤,死亡来临的预感笼罩了他的脑海,让敖日格勒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在死亡的威胁下,敖日格勒僵硬不听使唤的身体终于一点点挪动了,于是他拼尽全力将长矛捅向前方,自己则抱住旁边伙伴的腰部,使出吃奶的劲儿扑向一边。
敖日格勒从没觉得时间这么长过,也从没觉得时间如此易逝,他只觉得自己的腿部突然没了知觉,然后便是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大撞击声与豹子的哀嚎。
“嗷!!!!!轰!!!”
整辆车仿佛都要被撞翻了,在金属不堪重负的吱嘎声中,在钢化玻璃碎裂坠落的哗啦声中,敖日格勒抱着同伴撞飞了另一个人,狠狠摔在大巴过道里,大巴车则以以一个危险的角度半边腾空,好在最终仍旧在压舱沙袋的重量下找回平衡,轰然砸落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响起,敖日格勒连忙推开砸落的变异兽尸体,挣扎着想从同伴身上爬起来支援,却下肢一软摔坐在地上,大腿却趴趴使不上力气。
敖日格勒低头一看,自己的半边袍子被扯得稀碎,右腿裤子也没了好大一片。
可最严重的是,自己腿上足有拳头大的一块肉不知道怎么搞的,只连着一丝肉皮,兀自跳动抽搐着耷拉在边儿上。
巨大的肉坑深可见骨,一股鲜红的血流顺着断裂的血管中滋滋喷射,敖日格勒从没想过自己的血液居然可以喷那么远,他只知道那血鲜红的可怕,像极了自己宰牛时,牛脖子中喷出的那股血液。
如果肖石在这里,八成会尖叫着喊出那根血管的名字——旋股外侧动脉降支。
豹子将大巴车撞出了一个巨大的凹陷,如今正压在一个牧民身上,几掌就将挣扎着用小刀捅刺豹子的牧人拍的血肉模糊,看到猎物不再反抗,轻描淡写的一口就将他的脑袋咬得稀碎,它伸出舌头滚动几下,尸体的脑浆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被敖日格勒扑倒的两个牧民才挣扎着爬起身,就看到了这幕惨绝人寰的画面,那被吞掉脑浆的汉子手脚还在抽搐,却已经沦为了恶鬼的血食。
前面那人惨叫一声,挺着长矛冲向豹子,车厢那头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几个人也向豹子发动了自杀式袭击,只有一个人注意到了呆坐着的敖日格勒,被他一股股喷涌的鲜血惊得尖叫出声。
他掀翻敖日格勒,解下自己的腰带死死捆在敖日格勒腿上,唯恐自己捆的不够紧,又掏出匕首把刀柄插进腰带缝隙里,抓着刀身绞紧腰带,连自己的手掌被锋利的刀刃割断了肌腱也毫无所觉。
敖日格勒腿上喷涌的血液终于止住了,那牧人就用多余出来的一段腰带把匕首也固定在他的腿上,将因为失血而几近昏迷的敖日格勒拖到车头,踢倒了几具变异兽的尸体,把他藏在尸体缝隙里。
“安答!你这一路上救了我们多少次,我这辈子么还不清,下辈子我投胎成你家里的羊,你家里的马,还上你的恩情!”
他脱掉因为没了腰带束缚而有些臃肿的皮袍,精赤的上半身满是雨水,低头左右看看,用鲜血淋漓的双手钩起一杆长矛,手掌筋腱断了抓不住矛杆,就夹在腋下直奔那头庞大的金钱豹冲去。
“长生天保佑,杀啊啊啊啊!!!!”
庞大的金钱豹正在和仅剩的几个牧民搏斗,它一掌将最靠近自己的汉子扇没了半个脑袋,却被两杆长矛从背后贯穿身体,愤怒的豹子咆哮着想在狭窄的车厢里转身,但两杆贯穿身体的长矛卡在车厢两边,让它无法攻击身后的虫豸,怒极的金钱豹突然疯狂倒退,试图将两人挤死在车厢尽头。
可车厢中座椅众多,两人见势不妙转身拔腿就跑,躲在后排座椅缝隙里逃得一命。
狂怒的豹子不顾一切的勉强转过半截身体,矛杆卡在车厢上,划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豹子的伤口也被扯出四个前后通透的巨大创口,可它仍旧试图用利爪拍死两人,车厢座椅被它的利爪撕的碎屑横飞,金属座椅框架也被它拍的嘎吱作响,眼看着就要断裂,却又听到有人咆哮着奔来。
豹子惊怒交加,才回过头就又是一支长矛插进自己胸口,尖锐的矛尖贯穿了它的大半截身体从左侧腹部伸出。
算上敖日格勒掷出的那根长矛,已经有四根长矛插在它身上了。
金钱豹愤怒的嘶吼着,向前猛扑上去,结果身后传来了巨大的阻力,它拍向袭击者的爪子擦着对方的额头而过,只扯下了对方的小半张头皮,在他的颅骨上抠出几道浅浅的印迹。
金钱豹惊怒交加,想转头又被胸前的长矛阻挡,只是勉强回过头,看到两个人拽着自己的尾巴往后拉,涨的满脸通红。
“吼!!!!!”
它被前所未有的怒火笼罩,大巴车随之猛烈的晃动,剧烈的撞击声和人类的吼叫与哀嚎在小小的坞堡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