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草原上的生死逃亡
广袤的草原上已是一片翠绿,气温逐渐回暖,积蓄一冬的冰雪融化,雪水顺着山壑潺潺流下,由涓涓细流汇聚为无数细密的溪涧。
上万条蜿蜒的小溪如毛细血管般遍布整个草原,最终汇聚为三条滔滔大江,浪潮奔腾涌向远方。
肥美的牧草便在这些溪流大江的滋养中,尽情舒展着身体汲取太阳带来的光与热,在草原上经年大风的吹拂下茁壮生长。
这本是牧人们最乐意见到的盛景,每当遇上水量丰沛的时候,草原上的亿万生灵就将迎来一个繁盛的年景。
可白音此时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已经不复前些日子雄壮威猛的模样,整个人身上满是污血与泥土,挺拔健硕的身躯也萎缩在马背上,佝偻的身体随着马匹跑动的节奏摇摇欲坠。
他的脸上到处都是擦伤和淤青,胸前的蒙古袍上也满是淋漓鲜血,一股殷红的热血从他额头流下,滴滴啦啦落在他的胸前与马鞍上。
就连他的左臂都诡异的弯折成几段,被一根皮绳拴在胸前绑着。
白音快坚持不住了,哪怕胯下的马匹还有余力,奔跑的速度也不算缓慢,但他的眼前已经一阵阵的发黑,广袤的天空也不停的旋转着。
他的意识愈发迷离,在即将昏厥过去之前,白音的眼角余光隐约瞥到一轮炙热的光团高悬于草原之上。
“长生天啊~我的时候到了么?”
他骑在鞍上向一侧缓缓歪斜,眼瞅着就要摔下疾驰的马背时,一个粗犷嘶哑的声音将他从死神手中硬生生拖了回来。
“白音!安达白音!睡不成!醒醒!”
白音被耳边突兀响起的呼唤惊醒,猛地打了个激灵,强打起精神用双腿夹住马肚,单手解下腰带,将自己捆在马鞍上。
“安…安达,我不成了,你!你…跑!我往北,引…走恶鬼!”
他无力的俯在起伏的马背上,用最后的力气艰难的抬起头,向策马跟在自己身旁的敖日格勒说着。
可无遮无拦的草原上本就风大,加上他此时因为受伤而虚弱不堪,微弱的话语才说出口,就消散在呼啸的大风里。
敖日格勒此时也是满身的泥泞,狼狈的样子像是才从沼泽地里爬出来似的,身上弥散着一股死水坑中沤烂的淤泥才有的恶臭。
“白音!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到了!”
可白音已经俯在马背上没了声息,那只手还死死揪在马笼头上不撒手。
他在昏厥过去之前,还试图牵引马匹向北方的旷野奔逃,期冀用自己的残躯为自己的安达多创造一丝微不足道的生还契机。
眼看着那匹马被白音拽着原地打转,敖日格勒连忙策马扑过去,掰开白音的手,伸出手指去摸他的颈部。
白音的颈部已经没了温热的感觉,反而因为大量失血与饥饿而冰冷失温,但敖日格勒仍旧探知到了一丝微弱的脉搏。
“还好!还活着!”
而在两人身后百余米的山坡上,数百头变异岩羊、雪豹等会攀缘的动物已经翻过了山隘,循着他们的气味,一路尾随着追了上来。
敖日格勒再顾不上探查白音的伤势,匆匆把他的马缰绳捞在手里,就继续面朝朝阳升起的方向狂奔。
而兽潮也紧跟着两匹疲惫的骏马,仿佛不知疲倦一般,全速冲刺过来。
兽潮从山顶下冲,敖日格勒他们却在从沟壑中往另一侧的坡顶爬,两边的距离被迅速拉近。
敖日格勒哪怕不回头都能听到兽群的咆哮,那恐怖的嘶吼声仿佛已经撵到了自己屁股后面。
于是就连这名坚强的汉子都慌了,他想到一天之前为了掩护大伙们撤离,接二连三调转马头扑入兽潮中的兄弟们,脸上满是不甘的神色。
“长生天啊,庇佑你的子民吧!不能再死人了啊!!!”
两匹疲惫的蒙古马总算是在死亡的威胁下榨出了最后的潜力,它们成功赶在兽潮前,爬上了坡顶。
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回应敖日格勒一般,在马匹爬上坡顶后,面前展露出的场景让他心头一舒。
山坡下是一片乱石滩,看样子不久之前还有大量流水冲刷而过,此时却只有一条浅浅的溪流在乱石间若隐若现。
在他左手边不远处的河岸中心,一根套马杆被插在石堆中,马鬃毛捻成的套索在微风下轻轻飘荡,河流两岸也在地上插着一些短小的木棒,为了显眼,那些木棒上还系着白色、黄色、蓝色的显眼哈达。
木棍在河岸两侧勾勒出一条蜿蜒盘曲的小径,在河对岸的山坡上,十余名骑手正站在坡顶安抚着胯下焦躁不安的坐骑,等待敖日格勒他们的归来。
敖日格勒连忙策马直奔那小径而去,两匹马顺着山坡斜冲而下,很快便与还在爬坡的兽潮拉开了距离。
等兽潮冲在最前面的那头猞猁奔上山顶时,敖日格勒已经牵着两匹马,顺着那蜿蜒的标记绕进了小径里。
变异动物们贪婪的嗅闻着空气中弥散的微弱人血味,那腥甜的气息让它们腹中灼烧般的饥饿感更加旺盛。
于是它们便径直向着山坡下冲去,誓要将两人两马撕成碎片吞入腹中,就连他们的骨头渣都不留下一丁点。
两匹蒙古马被兽群的嘶吼惊扰,抬起前蹄嘶鸣着想要挣脱束缚,却被敖日格勒死死拽着缰绳不撒手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两匹马控制在原地,不让它们跑出标记区域以外。
两匹烈马仅凭后腿站立,扬起前蹄的前蹄在半空中挥舞踩踏,重重跺在地上尘土飞扬。
敖日格勒只能在两匹马之间不断辗转腾挪,才勉强没被自己的坐骑伤害。
好在白音被捆的结实,虽然在马背上被甩的和破布娃娃似的,但终究是没掉下马来。
他好不容易安抚下两匹惊马,兽潮却已经沿着山坡,如死亡的潮水般滚滚冲下,直扑他们而来。
敖日格勒连忙拉着坐骑进入嶙峋的乱石滩中,连看都没看背后一眼,哪怕那些变异兽已经离自己仅有一步之遥。
兽群最前面的那头猞猁看着敖日格勒踉跄的背影已经急不可耐,它一边奔跑一边伸出肉垫中隐藏的利爪,在空气中虚虚抓握着。
足有十几公分长的利爪在朝阳的照射下折射着金色的光芒,远远看去好像它是踏在四团金色的云雾上奔行一般。
猞猁对自己的利爪很是得意,那锋利的爪子上满是细密的倒刺,只要插入猎物体内,除非扯出几道惊人且致命的破口,就别想从它的爪下逃开!
它身上的柔顺长毛随着奔跑的节奏随风飘荡,就如一团银灰色的闪电一般,将肥美的牧草一劈两半,贴着地在草叶上腾飞过来。
快点,再快一点!
它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撕破那弱小人类的喉咙了,人类腥咸的血液不仅可口,还含有丰富的盐分,它的身体本能的渴求着那灼热的液体。
于是在不知不觉间,猞猁带着它身后的兽群径直冲进了黄色哈达标记的区域内。
下一刻,逃命的敖日格勒便听到了兽群凄惨的嚎叫声从背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