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惧意
蓬莱仙府内的昙花园，依旧开的繁盛无比。
只是这没有花香的盛景，再热闹也只是另一种孤寂。
尤其是览芳亭内，孑然一人的紫袍仙者，除了手上琉璃盏里的酒液是流动，仿若有生命一般。
余下的，不过是死寂般的美好罢了。
“回来啦。”东极帝君神情懒怠的靠坐在那儿，满目繁花却更似空寂寥寥。
“帝君……为何？”月澜实在忍不住，横下心一问。
一杯佳酿入口，东极帝君喟叹轻声，道：“本君就知道你忍不下，是一定要问的。”
月澜满目悲惑，直直跪下身子，望向东极帝君。
东极帝君一撩袍袖，坐正了身子，少有的正色问道：
“你当真对那丫头动了尘心，是与不是？”
月澜面色一红，支吾之间，不知该如何说清自己的心事。
还是帝君替他说明，语调不轻不缓道：
“月澜，你生于仙胎，悟性极高，未来之造化不可言说。只是凡尘之事从未沾染过，难免心生绮望。纵然没有蔚儿那丫头，也定会有别的人惹你心绪烦扰。既然命中必有此遭，本君又不能强加干涉，不如放你入凡间一遭，亲自体会堪破人间七情，方能真正做到心境自然，途通大道。”
月澜跪拜在地，沉声道：“月澜接法旨。”
遂抬头再看向东极帝君时，目中仅剩微疑，又问：
“月澜还有一事不明，望帝君解惑。”
东极帝君微微一笑，不待他问出口，便直接答了出来：
“帝神与你不同，这乾坤之间又有谁能与他并论呢？本君只不过是顺应天道，让一切自然而然罢了。”
月澜再没有困惑，深深一拜，退将下去。
满园昙花随风摇曳，却连一瓣花瓣，都不舍离开枝头。
东极帝君斜斜倚靠在那儿，摇头苦笑自言自语道：
“如今，当真是愈发无聊无趣了。帝神啊帝神，本君倒是羡慕你，往后多彩多姿的日子啊！”
“这是哪儿啊？”
满眼黄沙风烟，吹的蔚儿眼睛都睁不开。
刚一张嘴，就被喂了满口沙粒。
“呸，呸呸。”蔚儿觉得自己的口水都要吐光了。
那瞬行咒果然好用，只不过是启动咒术，心里默念了一声‘姑瑶山’而已。
蔚儿就感觉到自己似乎腾云驾雾了，眼前的云景闪现飞快，吓得她闭紧了眼睛。
等一切风声停止了，再睁眼时，她人就到了这一眼望不到头的沙漠之中了。
狂风怒吼夹杂着粗沙，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早知道就该把风帽带上，这么挨下去，不被沙子砸成麻子脸，也得被太阳晒成大红脸。”
蔚儿后悔自己没做足准备，在沙漠中艰难前行，烈日晒得她几乎头晕目眩。
‘前无村落，后无人烟，该不会还没找到帝神，我就被晒成兔子干了吧！’
又一阵风沙追来，蔚儿经前几次的经验，用后背迎着风沙，这样一来痛楚便能减少一些。
可是这阵风沙好像跟她杠上了，拍在她身上愣是不肯过。
蔚儿咬紧了牙，想以自身灵力结个结界，多少能护住自己一些。
结果刚一结印，那风沙猛烈一拍，直接把她拍倒在地，害得她啃了一嘴沙子。
“咳咳咳……岂有此理，欺负我是吧，等我找到帝神，看我不把你这破风劈成两半。”
蔚儿用衣袖掩着口鼻，不服的大叫，跟自言自语没啥区别。
结果那风好像真的听懂了她的话，竟然渐渐收势，弱了下去。
蔚儿把脸从衣袖后露出来，惊异不已。
合着这儿的风也听过帝神的威名？害怕帝神？
算了，先不管这风怕不怕帝神，她是怕了。
在风势没有再次猛烈之前，还是赶紧跑吧。
蔚儿打定了主意，转身拔腿就跑。
那风好像真的有灵性，见蔚儿跑起来，它也再次肆虐起来。
追着蔚儿呼呼大作……
“破风你故意的是吧，你跟我有仇么你。”
风沙更大了，简直要把蔚儿的小腰折断似的穷追不舍。
‘撕拉’‘撕拉’的衣料破损之声响起，蔚儿的衣裙被刮的破碎不堪。
“啊，你这个流氓风。”
蔚儿一边掩着自己的身体，一边不敢停歇的奔跑，好不狼狈。
风沙太大眯了眼，踉跄着扑倒在地，眼见那扬起黄沙的风团，就要把她湮灭。
气息熟悉的灵力从天而降，一道透明湛蓝的结界将她妥善护住，那团风沙击在结界上立时消散开去。
“是，是帝神。”
蔚儿太熟悉关于君無焱的一切了，湛蓝色的术法，温润和煦的结界，都如同他这个人一样。
妥帖，稳善。
君無焱一身白衣翩然而至，负手站在她身前的时候，蔚儿简直感觉恍如隔世。
“帝神……”
两个字哑声出口，蔚儿的眼泪也追随而至。
君無焱挥去结界，满目疑惑蹲下身子询道：
“你怎么跟来了？谁带你过来的？”
蔚儿吸了吸鼻子，小狗狗似的爬进他怀里，眼睛红的真跟兔子无异。
哽声道：“你怎么说走就走呢？留下我一个人在無华宫，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宫里有多可怕啊！”
蔚儿的一身青色衣裙，被风割破得狼狈至极。
暴露的雪色肌肤，更是被风沙磕砸的红肿，血迹斑驳。
再看这丫头的脚，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连鞋袜都跑丢了一只。
那玉雪无暇的小脚脚，也被粗砾沙石割破，看着真是又可怜又无助。
君無焱眉心微蹙，一抹心疼划过眼底。
伸手握上还在渗着血的脚丫。
动作虽然轻柔，但蔚儿还是痛的嘶了口气。
火辣辣的痛感很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凉丝丝的酥麻冰爽之感。
君無焱再松手的时候，那只脚脚又恢复成了原本的玉雪可爱。
蔚儿不好意思的往回缩了缩脚，哑着嗓子哼唧道：“多谢帝神。”
君無焱依旧敛眉不语，自顾自解下自己的风袍，小心轻柔的把蔚儿包裹上。
从来都温言相待的帝神，今天竟然冷着一张脸，难道自己真的错了？不该寻来么？
君無焱起身看着她，语调冷淡的道：
“未经本座允许只身下界，你可知罪？”
帝神冷酷的俯视着，还坐在地上的蔚儿。让她第一次打从心底里对这个九天至尊有了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