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相逢，亦惘然
小朋友听了故事，就呼呼大睡了，紧闭的眼睛，睫毛随着均匀的呼吸起起伏伏。
悠悠轻轻地起身，从书架上拿出一本旧书，抽出一张合照，暖黄的灯光打在照片上两个人。
一个梳着马尾辫，亲昵地环靠在另一个男生的手臂上。
这是悠悠在大三快结束的时候，终于追到李博瑞，他俩拍的第一张合照纪念。
阿瑞酷酷的脸上，轻微上扬的嘴角，宣誓着他的主权。
阿瑞就是这样一个人，对自己在乎的人与事，有着不容置疑的执着。
悠悠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有着超乎寻常的勇气跟愚公移山的坚持。
阿瑞仿佛是一个开关，把她内心隐匿的热情打开了。
终于把阿瑞拿下的那一刻，悠悠觉得，那是她丢失很久的心爱之物，失而复得了。
正当悠悠完全陷入过去的回忆中，电话铃响了。
怎么会是他。
上面写着两个字“阿瑞”。
悠悠赶紧起身出了房间，接听电话，怕把睡在床上的小人儿吵醒。
她压低了声音：“喂，阿瑞？”
“嗯。”过了几秒，博瑞开口，“没事，突然今天工作量很大，莫名想听你的声音，就打给你了。”
他语气里的强悍消失了。
夜里的博瑞，突然变得无助又孤单，悠悠很想穿过电话拥抱他。
“你总是这样，凡事都要追求完美，有的时候适度放手，你也许现在会轻松很多。哪怕当了总裁，也是劳碌命总裁，生生地把你自己榨干。”
悠悠似乎此刻忘记他们之间的距离，对着博瑞带着娇嗔的絮叨。
而博瑞此刻，却无比享受这一平静时光，暂时放下商场如战场的那种戒备心。
也许，他们在地域上相隔甚远，但都以自己的方式，以彼此最舒服的姿态，在靠近着对方。
博瑞没有反驳悠悠带着关心的责备，卸下心房的他，在电话的那一头，轻声说：“明天见。晚安。”
悠悠默契地重复着博瑞的话，“明天见，晚安。”
下一秒，电话就传来挂断的滴滴声。
悠悠放下手机，好像刚刚那几分钟的电话，不曾发生过一样。
另一只手却还紧紧攥着俩人的合照，手指头摩挲着照片里的阿瑞。
此情可追忆，相逢亦是惘然。
自从李博瑞指定林悠悠负责“幸福家园”项目之后，俩人的交集肉眼可见的多了。
悠悠知道下午要去鹏飞集团，完成项目收尾工作，接下来就是转交给执行部门的事情。
悠悠心里一直在反复猜测昨晚阿瑞的那通电话，如此反常，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深呼了几口气，她压下不断上涌的念头，整理了思绪。
款步走向叶经理的办公室，停在办公室门口，轻扣了两下。
叶经理在里面说了声进来。
悠悠从容不迫地打开门，走到叶经理办公桌前，颔首请示。
“叶经理，我们可以出发了。所有的文件都准备好了。”
叶经理认出是得力助手悠悠的声音，立马从一堆堆焦头烂额的文件中抬头，对着悠悠开出一朵太阳花来。
“那我们走吧，对了，去对方的公司，表现的好一点，咱们都要指着这个项目拿奖金呢。”
悠悠听他这么一说，点头同意。
言简意赅的回了一句好。
叶经理在这家公司干了十年了，早已成家立业买房买车。
在叶经理的车上，悠悠一路听着叶经理过去的辉煌史，她很识相，不管叶经理说什么，她都附和应允。
今天一路顺畅，哪怕是最拥堵的路段，也一路绿灯。
还好今天不堵车，悠悠心里想，肯定是顺利的一天，她暗自为今天的好运气感到开心。
哪怕是经理的碎碎念，悠悠都觉得，很可爱～
一到鹏飞集团，在停车场停好车，车子前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悠悠一愣，站在车前面的那个人，不就是李博瑞嘛。
叶经理也认出了李博瑞，赶紧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悠悠紧跟其后。
“叶经理，我已经把下午的商讨会，交给张秘书负责了，细节这部分，直接跟她谈吧。至于林悠悠，借调半天，可以吗？”
博瑞从容地跟叶经理商量。
叶经理一刻都没有犹豫，点头同意。
别说半天，借半年都可以，我们可爱的金主爸爸，叶经理哈着腰，对着李博瑞死命的笑。
李博瑞转头看了一眼悠悠，眼神示意她，跟着他走。
他在前面阔步走着，她在后面碎步追着。
这里是整个 h市的商业中心，全市最顶尖的公司都在这里。
路上的行人个个着装正式，行色匆匆的他们，奔波在路上。
就这么一直跟在他后面走了二十分钟，博瑞沉默地头也不回地走，他难道不担心她中途跑掉吗？
他知道她不会的，他把她拿捏的死死的。
微风吹动着悠悠摇曳的裙角，也吹动了她的心。
终于，在一个公交车站，他停了下来。
她也随即止步停在路边。
工作日的车站，人少得可怜。
来了好几辆公交车，见博瑞没有上车的意向，就知道他等的那辆车还没来。
“你钱包里有零钱吗？”
“有的。”
悠悠低头从包包里拿出几枚硬币，那本来是给安安准备的，他最喜欢坐小孩子都爱的摇摇车，一次要一块钱。所以，她每次都会特意在包包里放置几块零钱。
博瑞见悠悠拿出硬币，盯着沉思了几秒，“给我两个。”
说完就从她手心拿走硬币，手指头无意碰触了她的手心，有点痒痒的。
为什么他有车不开，要挤公交车。
为什么要带着她一起。
他们要去哪里。
纵然心里有无数个问号，她也按下不语。
博瑞一直盯着公交车来的方向，突然，他眼睛亮了一下，对着悠悠说：“走吧！”
看着缓缓停下的公交车，52路，悠悠瞬间就明白了，他们要去什么地方。
悠悠跟着李博瑞后面上了车，投币了以后。又一路向后，他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她挨着他一起坐下。
车上没几个人，大家都在低头看手机。
突然，司机一个急刹车，悠悠跟着惯性，往前一倾，博瑞一把将她拥入怀里，好险！差点要飞出去了。
悠悠还处在刹车的震惊中。
博瑞就这么一路拥着她，怕她坐不稳，再次摔出去。
公交一路停了9个站，博瑞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到了，下车吧。”
悠悠听他这么一说，起身跟着他下车，博瑞顺势牵起了她的手。
悠悠任由他牵着，很温顺。
刚站定，发现xx大学四个字，赫然在目。
他们一起回到了大学母校。
是他们梦开始的地方，也是他们心碎的地方。
悠悠把目光拉回到博瑞，略微疑惑地问，“为什么要突然回学校呢？”
博瑞顾左右而言他，“肚子饿了，想来吃碗面。走吧，我早上开了一个上午的会，整整四个小时，我现在真的很饿。”
难得看他流露出这么孩子气的赖皮样，悠悠不再追问，欣然同他一起去吃面。
初秋的空气中透着些许的萧瑟感，一阵风吹来，悠悠打了个寒颤。
博瑞停下脚步，放开牵着悠悠的左手，悠悠忽然觉得掌心的温暖被抽走了。
他脱下西装，披在悠悠的身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犹豫。
悠悠点了点头，主动牵起阿瑞的手，他并没有拒绝地甩开她，俩人一起慢慢踱步向前。
校园里的男男女女，一对一双地在身边经过。
悠悠不禁感叹，青春真好。
悠悠觉得此刻，也挺好。
重新回到大学，其实悠悠是很开心的。
在一米八高的阿瑞面前，个子一米六的悠悠就像一个小朋友一般。
抬眼看了看阿瑞，专注的脸上，一张微微抿着的嘴巴，从他流露的微表情，可以看得出来，阿瑞有在小小紧张。
撇开当下，浮上心间的是开着一朵一朵小花的甜蜜，仿佛突然之间与他拉近了距离。
一路无言地向前走着，转过一个拐角，就是学校最繁华的小吃街了，今天人不多，这个点，学生在上课，所以街上空空荡荡，街道显得很宽敞。
但是一到夜里下了自习，觅食的本能也跟着放出来了，每家小店前，都是挤着一堆买夜宵的大学生。
那家面店在这条街的结尾，被一块大大的广告牌挡住了，很不起眼的一家店。外面看有点破败，不仔细找，根本就可以忽略它的存在，但是味道很好，阿瑞说这家店像他小的时候奶奶给他做的面，很像很像。
跟阿瑞在一起以后，每次出去约会的时候，回来哪怕不顺路，也会特意拐过来，吃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
阿瑞不大提起他的家里人，偶尔会提起一嘴，但也点到为止。只知道小的时候，他爸妈都不管他，他是在奶奶身边长大的，从小家庭优渥，只是出乎悠悠意外的是，阿瑞家居然是不只是小康而已。那么大一份家产，肯定勾心斗角的事不少。倒是悠悠经常会谈起她的逗比爸妈，常常惹得阿瑞哈哈大笑，阿瑞貌似也是很喜欢听悠悠讲她家里的家长里短，所以，悠悠时不时地，会调侃爸爸爸，打趣妈妈一下。
进了店门口，里面没有顾客在。
装修跟毕业的时候，没什么不同。
连桌子椅子都是以前的，很奇妙的感觉，好像出去闯荡很久的孩子，回家了。
阿瑞还是像以前一样，往靠角落的老位置上踱去。
看到有客人来了，老板赶紧热情地迎过来，为客人点单服务。
开面店的是一对三四十的夫妻，俩人挺有夫妻相，都很爱笑。
今天老板娘不在店里，没看到她的身影。以前老板娘都是围着一件碎花围裙，忙里忙外地收拾碗筷。估计不是饭点，所以人没来。
老板已经不认识悠悠他们了，但是老板的笑容依旧让人如沐春风。
点了两碗牛肉面，并嘱咐一碗要加一个大炸蛋~
说这句话的时候，悠悠的表情略略夸张顽皮，老板哈哈笑着给她加了上去。
很快两碗热腾腾的面就上来了，为老板上面的速度点赞，真的就是又快又好吃。
阿瑞把那碗有鸡蛋的，端到悠悠的面前，拿了一双筷子放在上面，又搁了一把勺子在碗里。等到一切弄妥当，就拿起筷子，专心的吃他面前的那碗面。
真的是饿坏了吧。
看着他一口一口地把面条往嘴巴那里送，悠悠顿时也觉得饥肠辘辘，看来饥饿也是会传染的。
半晌，阿瑞贴心地递过来一张叠地整整齐齐的纸巾。
悠悠很自然的接过来，同时说了声：“谢谢。”
看到阿瑞有点填饱肚子了，悠悠笑意盈盈地开口：“这家店，还跟我们毕业那年一样，都没什么变化，连味道也是，还是那个时候的。很难得，能有人可以这么一如既往地坚持一件事。你说对不对，阿瑞？”
博瑞静静地听着悠悠的话，他知道她背后的话里有话，点头赞同道：“是的。现在这个世界瞬息万变，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基本的生存之道。这家店，确实很难得。”
说完，博瑞全程凝视着悠悠，皱眉在思索着什么。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来了奶声奶气的童音。
“爸爸，爸爸～～”
声音很可爱，越过博瑞，悠悠向门口转头望去，店里的老板娘抱着一个一两岁的娃娃正在走进来，一到了店里，小宝贝就被放到地上。
扎着两从小辫子的她，晃晃悠悠地向着她爸爸在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动作像个小企鹅一样，一摇一摆，甚是可爱，让人忍俊不禁。
厨房里面的老板听到了女儿的叫唤，放下手头的锅，大迈步迎了出来。
动作娴熟地一把抱起来了女儿，眼里满是父爱。
悠悠看到这一幕，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不禁有些愕然的问老板：“老板都生娃了呀，恭喜恭喜。”
一听到悠悠的祝福，老板就知道是以前毕了业的学生。
他家店挺神奇的，许多毕业了好几年的年轻人，偶尔都会再来店里吃碗面，怀旧一下。
而他秉持着雷打不动地每天四点起来熬牛肉汤，专注面的味道，所以这家店开了十年之久，老顾客越来越多。
小朋友跟爸爸碰头的温馨画面，引得博瑞深深一笑。
博瑞收回目光，跟悠悠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博瑞在想，如果毕业那年不分手，他跟悠悠的孩子应该也这么大了。
他没有门户之见，也不认同他爸爸那一套所谓的门当户对，强强联合的联姻之道。
他更在乎，那个人，是不是真爱。
在他父亲那里不屑一顾的感情，在他这里，却是唯一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