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圆月红天
老奶奶摇摇头，说：“你听我说完。”
“我本来以为学校先赔点钱稳着，这件事情交给警察也就罢了。可是没过几天，南山葛卿也再也找不到了，然后是第三个同学、第四个同学……大家伙都急了，警察更是特有地急，派了好多警力封锁了学校，可是学生总会在根本想不到的地方消失。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谁知道自己会是下一个？从那时起，就已经有学生不敢来学校了。”说到这里，老奶奶已经语塞，发着蓝光的眼睛剧烈颤动着。我也默不作声，怕给老奶奶雪上加霜。
老奶奶又说：“15个同学，整整15个，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消失了，家长、同行的舆论和压力接踵而来。我们再次求助于警察，可是无论如何搜寻，没有一点学生的痕迹。后来来了一个叫“宋天均”的科学家，在我们学校墙壁上检测出来一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的高分子物质，我们兴高采烈地拿着它再去找警察，送去之后却再也没有了后续。再后来，隔壁小区里面有个人偶然拍到，我们学校的墙壁上有黑色的东西在爬，可惜距离太远，看不真切。然而，这点视频已经让人振奋，似乎舆论又要偏向我们了。哪曾想，大家却以视频清晰度低为由，以为我们的视频是经过剪辑的。过了一番时日，原本在报纸、电视上沸沸扬扬的这件事情，慢慢被其他消息压了下去，大家不再关注我们这所学校到底如何，只留给我们一屁股赔偿和愤怒的家长与社会……
“没有谁能顶住这样的冤屈……那时候早就没有家长敢送孩子来学校上学了，原本坚守在学校里面的老师也纷纷辞职。人散了，留下这一所空荡荡的学校。只有泽浮老师……他坚信不是我的错，一定要查清楚这一切。他花了一大笔积蓄，买了清晰度很高的夜视摄像机，端着它，在学校里面四处寻找，好久都一无所获。一天，他趁我出去的时候，一个人独自坐在黑暗的角落，架起摄像机，对准自己。他手中拿着刀，等待着会让学生失踪的东西出来……然后……然后……”
“泽浮老师他……”
“然后两只很长的像手一样的东西突然袭击了泽浮老师，抓住他的肩膀就要往后拖。泽浮老师拼命反抗，用刀戳、砍，却无济于事。那个皮糙肉厚的家伙扼住泽浮老师的脖颈，无比恐怖的叫声像鬼在讨命。短短几秒钟，泽浮老师就……从窗户被拖出去了……等我回来的时候，摄像机还开着的……他就只留下这段影像了啊啊啊……”
我和老奶奶相视无言，两个人都麻木不堪。老奶奶站起身来，在身旁的一堆东倒西歪的柜子里翻找，取出来一张卡片，递到我手里。我大概也知道了，袭击泽浮老师的是变异生物，可是正如之前浮岛县的玩具店老板所说，变异生物只是长辈口中的传说，说不定大家以为那只是吓唬小孩的，谁也没有真的见过，更不会想到那种东西会就在自己生活多年的地方。我小声地说：“那这次，总该有人相信了吧……”
老奶奶点点头，又说：“我把那段影像拿给警察看，警察立刻就行动出来，在学校里面掘地三尺，甚至动用了炸药，也没有发现有那种长有两只长手的怪物。令人欣慰的是，警察们确实在窗台上提取到了泽浮老师的dna。有人说，泽浮老师是自导自演的，人早就跑了，可是这种假设根本没有依据，泽浮老师什么时候想过要陷害我们？楚土知有这么大，他能跑到哪里去？那种长手又怎么弄得出来？一定是怪物，我坚信是有的，那种声音在我脑海里回荡着，永久无法消失。每天晚上，我都会被那种声音惊醒。那种东西绝对是存在的！
“2008年，身无分文的我突发恶疾，一命呜呼。但我的灵魂永远不会甘心的，我一定要找出杀死我的学生和泽浮老师的元凶……我弥留之际就发现我有超能力，可以操控身边的空气，让我的灵魂进入，让空气有颜色和形状。我死以后，不知道怎么回事，意识还在这团空气里面。这里面没有神经元，我不知道我怎么思考的，我甚至可以说话、可以走路、可以拿起东西……所以我回来了，在这个地方等着。我又看见了我亲切的学校，看见了熟悉的黑板、桌椅和操场。唯一不同的，是再也没有了老师和孩子们，昔日的影像在我的脑海里一遍遍扫过，像刀子在割我的五脏六腑。学校变成了荒凉的废墟，外面街道的人再也不敢靠近学校，我的圆月书院……竟然沦为路人唾弃的“地府”、“阴间”和“鬼地方”！人怕死，我当然也害怕那种怪物，但是我是空气，他们伤不了我……可是……为什么……连怪物也消失了，让我一直在这里等呢？原来这就是命运吗？这就是人生吗？”
听到这里，我再次泪如雨下，老奶奶也支撑不住，趴在我身上长久呜咽。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斜石板的顶端有人搬东西，原来是消防员正在往下走。老奶奶说：“我得走了”，便化作一团气，不见踪影。我被抬上担架，电脑室在我的眼中越来越小。夕阳在山，晃得我睁不开眼睛。救护车的门一关，圆月书院就再也不见了……
晚上，母亲哭着给我打电话，我只觉得头脑昏沉，便早早睡了。夜半，我从梦中惊醒，一种可怕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老奶奶的人像若隐若现，好像有千万只黑色触手将她拉远去。我摊开左手，惊讶地发现，老奶奶给我的卡片还在手中，我往窗外望去，发红的夜空不见星月，唯有依旧寒冷的风，一遍又一遍，在窗头怒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