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壮士饥餐胡虏肉(四)
第一箭,如流星破空,却被那达鲁轻易拨开。
第二箭,如长虹贯日,那达鲁却是差点躲闪不及。
那达鲁正惊讶面前之人的箭法,那人却是四箭连发。
在连发四箭后,蓝月马上抽出第五支箭。在那达鲁左支右绌地将那四支箭避开之时,第五支箭直中那达鲁的眼睛。
众星拱月箭,敌将一只眼。
鲜血飞溅,那达鲁大叫,多伦的人马想要上前抢救。蓝月赶在多伦人来救援那达鲁之际,又一箭射在了那达鲁那匹赤马上。赤马痛苦嘶鸣,将那达鲁从马背上掀翻。北塞军上去就将那达鲁绳捆索绑了起来。
主帅被擒,那达鲁那些残兵败将,战死的战死,投降的投降。
蓝月把那达鲁押回黑水关。时隔这么多日,黑水关终于又插上了北塞的旗号,北塞军队大为振奋。城头上是振臂高呼的胜利,城里却已是民生凋敝。
关内百姓的东西,多伦军是能抢则抢,屋上的茅草都全被抢去做了马料。街旁的百姓都在呜呜咽咽的哭泣,不知道是悲是喜。蓝月进城时,看到的尽是这般萧条情形。
还好他没有来,如果他来了,看到这些,又会是多么心痛。
蓝月本就是来助蒙守南一臂之力的。那个布下阵法的人没有出现,说明她写给王叔的信,王叔应该按着照做了,但王叔还没有给她回消息。时间紧迫,她得先回西北十州看看情况,若有必要,还得回南塞一趟。蓝月只来得及嘱托蒙守南务必审问出那达鲁那日布下阵法的是谁,便又匆匆离去。
黑水关地牢内。
那达鲁剩下的那只眼睛看见是蒙守南来了,便将手边的硬馒头朝蒙守南用力掷去,蒙守南轻巧躲过。那馒头滚在地上,沾上黑黏的泥。
“多伦不是因为没有粮草才来北塞打劫的吗?怎么,那达鲁将军这么不爱惜粮食?”蒙守南冷笑着望着坐在地上,半侧脸被缠着重重纱布的那达鲁。
“之前帮你布下那阵法的人是谁?是死了还是弃你不顾了?就这么放任你,将黑水关丢了?”
那达鲁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手链脚链桎梏住。蒙守南特地命人用上了带着倒刺的铁链,越挣扎,那倒刺会嵌进皮肉越深,人也只会越痛苦。鲜血不断从那倒刺中渗出,伴随着的是蒙守南流动的快感。
敌人再多的血,都填不满他心中的恨。
“是本将大意了,让你个黄毛小子有机可趁!”那达鲁咬牙切齿:“小子,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少废话,别想从老子嘴里套出一句话来!”
蒙守南不屑地望着被铁链锁在地上,宛如猪狗仍在狂吠的那达鲁,道:“本将哪里能让你死得这么便宜?乱臣贼子,你可知道什么结果?南塞的蓝柯,是个什么下场,那达鲁将军可曾听过?”
那达鲁听完蒙守南的话大笑:“蒙守南,你今天就算把老子的骨头和蓝柯一样一块一块拆了喂狗又如何?你可知道,你父亲蒙博照的头颅祭完我多伦的大旗后,被做成了尿壶!每天来来往往的多伦汉子都要往里面撒上一泡尿。还有你哥哥蒙卫北,被乱军踩成一团模糊的肉泥。还是我们多伦那最卑贱的厨子心疼,将蒙卫北那一滩烂肉收集起来喂了多伦的那些狼犬!”
蒙守南的拳头越握越紧,悲痛与愤怒冲得他的头脑一阵眩晕。他的父兄哪怕是为国牺牲,也应该是征战沙场,光荣死去,马革裹尸。被多伦暗算,被主上逼迫,哪怕是死后还要承受这般屈辱。他一把打开牢狱的铁门,冲进去,对着地上的那达鲁拳打脚踢。
蒙守南用力一拳将那达鲁的几颗牙齿打落,自己的拳头上也是血迹斑斑,骨骼生疼。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心里的痛半分。
那达鲁的嘴里不住流着血,蒙守南的愤怒让他格外高兴,尽管现在他是蒙守南的阶下囚,却感受着蒙守南做他俘虏一般的快感。
“蒙守南……这还不算完……今日你是夺了黑水关……可是荒芜城也快支撑不住了……等到荒芜城城破之日,可汗会用你蒙家军上下的血涂满荒芜城的城墙,为四王子和我报仇的……等那位高人回来的时候,你们北塞人的头,都得给我们多伦人做尿壶……”
缺了牙齿的那达鲁,一段话说得含糊不清,可蒙守南却是字字句句听得清清楚楚。
“用血涂城墙,可真是个好办法。”蒙守南掏出匕首,将那达鲁的手指一根一根尽数剁掉。每剁掉一根,便停一下,说几个字:“那达鲁将军只顾上自己逃了,忘了身后的败军参将。那些被我们俘虏的多伦士兵,本将就先用他们的血涂满黑水关的城墙!”
话说完了,那达鲁的手指也剁完了。
那达鲁无法再嘲笑蒙守南了,牢狱中本就黑暗,蒙守南还背对着光,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有黑色的影,带着浓郁到极致的杀气。
那达鲁庞大的身躯挣扎着,含糊道:“有……多少人?”
蒙守南唇角一勾,欣赏着匕首尖上不住往下滴落的血,风轻云淡道:“不多,就两万。毕竟该死的已经死在战场上了。”
说完,蒙守南走出了牢狱,将门重新关上。那达鲁挣扎着想要抓住蒙守南的一角,却只有两只空空的手,滑稽地挥舞。
“那达鲁将军放心,本将会把你的尸首吊在黑水关的城头上,与你的那些手下的血朝夕共处的。”
说完,蒙守南转身离开。
当蒙守南传下将令,要将多伦两万降卒全部杀死的时候,手下的副将迟疑了:“将军,降将不可随意杀死,此事重大,要不要先请示一下太子?”
“不用。”蒙守南道:“到时候太子再去请示大王,来来回回这么多日,黑水关剩下的粮食本就不多,哪里还有多余的养着这两万没用的废物。”
那副将想想也对,养着降将实在是费粮草,可是这两万人没有请示上面,说杀便杀了,到时候万一太子和大王怪罪下来。但副将转念一想,太子对蒙守南将军这么信任,万一这就是太子的意思呢?而且蒙守南将军面上一点得胜的喜悦都没有,腾腾的杀气,逼得这位副将也不敢再多嘴,只能领了命退下,按照将令执行。
待空旷的帅府内只剩下蒙守南一个人时,蒙守南拿过自己的亮银枪。亮银枪锃亮多面的枪头,折射出多面而又扭曲的他。
请示太子?怎么请示?太子不会同意他这么干的,正如大王不会同意太子免去西北十州的赋税一般,只能先斩后奏。
但他和太子终究是不一样的。太子先斩后奏是为国为民,他是为了自己的私怨。
不杀这两万降将,以祭父兄在天之灵,他咽不下这口气。
如果有什么后果,那他就一力承担。
他一定要踏平多伦的每一寸土地,生灵涂炭,都是多伦人咎由自取,怨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