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鹤鸣于九皋（一）
黑水关前，北塞多伦两方陈兵，阵势排开，军容整肃，旌旗招展，盔甲飒亮，战鼓隆隆。
这是双方主将的第一次见面。
蒙守南在中军之中，黑盔黑甲，胯下乌骓暗夜马，全身上下都是通透的黑，唯有头盔上的红缨在风中张扬，手中一把亮银枪折射着光越发精亮，好漂亮的一员将！
另一边是多伦大将，胯下一匹赤红骏马，一头蓬松赤发如野兽的鬃毛在风中狂啸，眼大如铜铃。胳膊裸露在外，肌肉鼓起，如一块块的铁铸疙瘩。上身只穿着一件兽皮背心，那背心还一排镶着虎牙。手中的两柄铁锤熠熠生光。
“在下北塞将军蒙守南，来者何人？”
“多伦那达鲁！”那赤发将军朝着北塞军队一吼，就感觉携带着一股气杂着沙土扑面而来。
这那达鲁的来历可不小。他是纳兰横机爱女纳兰繁岫的夫婿，深得纳兰横机的信任。
二军的主将互通完姓名，就打马出阵，交起手来。
蒙守南的一杆亮银枪舞得出神入化，如蛟龙入水，激起一阵浪潮。而那达鲁的两柄铁锤也不赖，砰砰有声，似有千钧之重。两人大战了五六十回合，不分胜负，两军只能将战鼓越敲越响。
快一百回合的时候，蒙守南露了一个破绽，驳马便往自己的阵下败。那达鲁知道蒙守南枪法没乱，肯定是没输，往下败必定有诈，但他也是毫无惧色，策马就往上追。
蒙守南将枪架在一边，抽出弓箭，一个回身，箭破长空，直朝那达鲁飞去。
那达鲁却是早已做好了准备，将铁锤往内一封，将箭矢生生夹断。
“哈哈哈，中原人就是爱玩这些见不得人的小伎俩。”那达鲁一阵狂笑，将夹断的箭矢弃在地上，把铁锤往前一挥：“给我杀！”
蒙守南回到阵中，倒也不恼。他拿过五色令旗：“列阵！”北塞军队的阵形开始变化了起来。
站在城头上乔装打扮易容过后的闲鹤仙师，居高临下地往城下一望——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明月明，众星隐，果然是月明星稀阵。
闲鹤仙师命令城楼上的军校，按照他既定好的节奏，吹出一阵长短错落的号角声。
那达鲁也发现了北塞的阵法发生变化。听到城楼上号角的信息，知道是哪位二王子请来的高人下达的指令。他将两柄铁锤高高举起，在空中挥舞起来。多伦的士兵接收到了指令，也开始变化阵型。
阵法是中原人的智慧结晶，多伦人是不擅长阵法的。蒙守南看到对面多伦的军队形状不住在变，双眉紧锁起来。
再定睛一看，对方摆的好像也是月明星稀阵？
蒙守南挥舞着令旗，继续变化着阵形，两军混战。城楼上的闲鹤仙师看着这战场上的风云，不禁将眉头锁了起来。
先用月明星稀阵本来就是一个试探，这样看来，这小子知道的月明星稀阵，真的比他预想的还要多。他用月明星稀阵下的那些陷阱圈套，都被蒙守南一一化解反攻，局势看上去越发对多伦不利。那达鲁带着军队左冲右突，越发吃力。
“变阵！”闲鹤仙师果断下令。城楼上的号角声一变，夹杂上了一串鼓点，奔腾而来。
城下交战的那达鲁收到了信息，从马前“刷——”的一下，抽出一条钢鞭，在空中左右各搅动了三下。多伦士兵接到主帅指令，重新开始变化阵形。
那阵形变化，像是长空中流云变化，一群鹤从低处振翅起飞，以疾剧的速度破空而来，声动九霄。
这是蒙守南以前从未见过的一种阵法。
两军再次混战在一处，多伦兵借助阵法充分发挥了自身骁勇的优势，闲鹤仙师在城楼上露出笑容——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
就算是月明星稀阵又如何？不过是千年前应明月将军的老阵法而已了。虽精妙，却也已经老套了。正好找个机会，与应明月将军一较高下，看看究竟是谁高？
只是多伦士兵毕竟不熟悉阵法变化，训练的时间太短，无法体会到鹤鸣九皋阵的精华要髓所在，但却也一点一点地扭转局势，逐渐反败为胜，占了上风。反而是北塞的军队开始出现支撑不住的疲态。按照闲鹤仙师的设想，是要将北塞军队全部包围，尽数剿灭。不想竟然被蒙守南寻到了破绽，杀了出去，全身而退。
双方鸣金收兵，那达鲁回到黑水关后捶胸顿足，在关键时候，眼看就要将那蒙守南生擒活拿了，不知道哪里杀出了一支后援军队，冲乱了他的阵脚，带着蒙守南钻了空子逃跑了。
即便没有取得想象中的大胜，但那达鲁还是十分感谢闲鹤仙师。阵法原本是多伦人的不足，这位高人的到来真是时候。
“要不是有您的指点，面对那北塞人变来变去的阵法，看得本将眼花缭乱的，哪里还能打仗？”虽然没有大胜，但那达鲁依旧摆下盛宴热情款待这位二王子请来的高人。他也是一位富有经验的将帅，能感受到，如果没有面前这位高人的相助，今日面临的可能是大败。是他们还没有全部按照这位高人的意思将阵法排练好。如果将那阵法完完全全地掌握，攻下北塞还不是指日可待？
那达鲁朝闲鹤仙师敬酒。有这位高人在，何愁不抢在哈达耶前面建立头功？
闲鹤仙师拿起酒杯摇晃着。对于这样的结果，闲鹤仙师是很不满意的。没有意料之中的大胜。据他在城头的观察，蒙守南的月明星稀阵和《明月兵法》上记载有许多出入之处，一些变化比《明月兵法》上甚至更为精妙。只是蒙守南本人用起阵法来也并不是十分熟练，似乎也是才学不久。
那蓝月呢？对于月明星稀阵，她又知道多少？如果在他面前的对手是蓝月的话？
月明星稀阵和鹤鸣九皋阵要想决一高下，还得再待时机。
这酒实在是寡淡无味，是喝不下去了。
闲鹤仙师离席回到自己在黑水关暂时的居所后，一个南塞闲鹤山庄分部内的弟子慌忙将一封密函呈到他的面前。
如果是北塞山庄分部派来的人，闲鹤仙师还不奇怪。南塞山庄分部无缘无故怎么会派人千里迢迢来到这黑水关。看那弟子的神色，似是不太好。
闲鹤仙师将密函拆开。
闲鹤仙师经历过大大小小这么多事，已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人，却也在看完这封密函后，微微变了脸色，这真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闲鹤山庄在南塞，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