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四面边声连角起(三)
一样,都是一样的,自古以来,忠臣良将一样,无能之君也是一样。若寒眼前发黑,有些站立不稳,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能重新视物。
若寒抬步离开大殿,步步均是千斤之重。大殿外,阴云密布,寒风呼啸,刀割斧砍般地疼痛,似是要下雪了。那风声如同边境的连角声般悲壮。终是战争再起,不得安宁。
上元之夜,他与她的愿景又一次,化为泡影,被渔阳鼓,击得粉碎。
若寒漠然地走下一个个台阶,却忽然看见了台阶下站立的她。北风吹动着她的裘衣裙裾和几缕黑发,朱甍碧瓦下素衣清淡,遗世独立。她看见若寒发现了她,回之以最温柔的微笑,唇角轻弯如天边的月牙,虽只有一线,却明耀了整个黑夜的苍穹。一瞬间,风声凝固了。
若寒三步并作两步,走下台阶,来到她的面前,不顾旁人的目光,一把紧紧拥抱住了她。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是用力地回抱住他。周遭一切逐渐化为虚无,天地间仿佛只有他和她。
“还好,你在。”蓝月听着若寒轻轻的耳语,只觉得心疼。周遭还有下朝经过的臣子,而他却是那么孤单无助。
若寒在东宫接到前方战报,便是一夜未眠,通宵达旦,连下好几道指令,一片迷蒙黑夜中,便早早去上了朝。她知道此事不一般,知道他内心的痛苦与害怕。她询问了一些有关蒙家军的消息,在得知蒙家军的编制几乎与应家军相同之时,她更明了他的苦心。
为了应明月,为了蒙家军,为了一切日月可鉴其心忠臣良将。
她在东宫一个人在东宫呆不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便在此等他下朝。
“萧郎,我们先回家。”蓝月轻拍若寒的背。“好。”
回到东宫后,若寒问蓝月:“你觉得现下北塞该如何,是战,是守,还是和&34;
蓝月沉吟思考片刻,取来纸笔,对若寒道:“此事重大,不如你我背过身去,各写纸上,再见分晓。”
若寒听完蓝月这番话,原本严肃神情却如冰融化,露出一丝笑意:“卿这是学九州江东周郎与荆州孔明”
蓝月但笑不语,两人各取一纸一笔,在桌案两头铺开写下各自想法,然后掩卷,相对时再同时展开。看完之后,皆是畅怀而笑……
字迹不同,字形却是完全一致。
“战为表,守为里,和在表里之间。”
蓝月将两张纸重合在一起,越看越是欢喜:“果然英雄所见略同。”
若寒从她手中取过纸来:“怎么不说那句--&34;蓝月和若寒异口同声,一起说出了后面那一句:“心有灵犀一点通。
“公瑾孔明英雄所见略同,然分属孙刘,各位其主,终无法同道。你我虽身份各异,但此心相惜,超越世俗利益,为周郎诸葛所不及。”
两人相视而笑,还好山雨欲来,他与她同在。他们能抛开北塞太子和南塞公主的身份坦诚相对,私下无人的时候,她只是他的明月,他也只是她的萧郎。
文武殿内。
若羽将奏报看了又看,那字字句句都扎得他双眼刺痛。他用力地揉了揉眉心,烦躁的反手打碎一个价值连城的花瓶,周围的婢女跪下悄悄收拾花瓶碎片,大气都不敢出。
“滚出去!不要在这烦寡人!”若羽喝道。婢女们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殿内。
可是没有安静片刻,又有人进来通传:“大王,章氶相求见。&34;若羽骂人的话刚欲出口,硬生生咽了回去,又忍住了砸东西的冲动,狠狠地掰着手中的笔,没折断,便奋力扔在一旁。“宣!
章璟进来,不用抬头直窥天颜,凭借对若羽的一贯了解,便知道他今日必是万分焦躁。“老臣参见大王。”
若羽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章璟,淡淡道:“章相的长女,近来可好&34;
章璟心里冷笑。当年先王还在世的时候,多伦可汗向北赛求娶若西公主,若西坚决不同意,以死相逼。为了取得先于信任,为了含素能顺利嫁给若羽成为太子妃,他提出将自己的另一个女儿章含黛,嫁给多伦可汗和亲,章含黛容貌资质不逊于若西,被加封为公主后,多伦可汗也欣然同意。
可是他赔进去了含黛,含素也没有顺利成为若羽正妻,几经波折坐上王后之位,还要时时与若寒相争斗,如今多伦与北赛战事既起,若羽这话又是何意是在怪罪含黛没有阴止多伦可汗吗
“可敦没有给老臣来信。当年可敦背井离乡远嫁草原和亲,便是为了巩固多伦与我北塞的盟约,促进两地友好往来。南北之战时,也多亏多伦可汗仗义相助。可谁知会有今年天灾,蒙将军不慎失手,造成今日变故。可敦一个孤弱女子,远在草原,无依无靠,必遭多伦可汗迁怒,多伦部族的仇视,如今的日子想必更是难过。&34;
章璟一席话说得沉重,似乎只是一个担忧女儿处境的老父亲,却是一边提醒若羽,当年章含黛远嫁和亲是为了国家大义,章氏为国牺牲甚大:一边敲打若羽,都是天灾和蒙博照的过错,牵累了章可敦,他们章氏才是受害的一方。
“那辛苦可敦了。”若羽道,“那章相前来,所为何事”
章璟道:“老臣此番专为多伦之事前来。老臣有一法,可使多伦退兵,解当下之困。”
“如果是要交出蒙博照将军的话,就不必说了。”若羽挥了挥手:“太子说的在理,倘若把蒙博照交给多伦,怕是会寒了将士的心,寡人的声誉也算是毁了。’
“大王宽厚仁慈,不忍如此,老臣也明白大王的良苦用心。然形势紧急,必须有所取舍。”章璟躬身施礼,“大王可听闻九州荆轲刺秦之事荆轲刺秦之前,找樊於期借了一物……”“这真的可行吗”若羽沉吟道。
“只要小心安排,不教太子知道便可。’“行,那你去安排。”“老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