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轻浮
薄薄一层缥缈的云层浮在乌色的天空,缓缓向中间皎洁的明月移动。云层挡住天空中的月亮,那轮白玉盘时隐时现,在月色映照下的小道也时明时暗。
因着好几个时辰只重复着一个捣药的动作,顾忱的手感觉不太舒服,于是他就将女医给的那几本话本统统都塞进了衣襟里。
若是有人看见,第一眼怕是会看成怀孕的妇人。
虽然这样确实不太雅观,可也解放了顾忱的双手。更何况回营帐的路上人也不多,只偶尔有一两队巡逻的将士经过,这令顾忱更加肆无忌惮了。
顾忱拖着稍显疲惫的躯体缓慢挪动,等到顾忱挪到营帐门口,月亮已然深深隐匿在了云层中。月色暗淡,顾忱看不清营帐门口的那道身影,而是凭借自己记忆,如同平日里一般撩起门帘准备走进去。
掀起的门帘没像以往那样能容纳顾忱通过,而只露出一条窄窄的空隙,顾忱的扬起的手还隔着门帘打到了一个“硬物”?
顾忱定睛一看,哦,原来是傅楼轶。
他下意识便想伸手抱住傅楼轶,却不想衣襟中藏着的那几本话本还没开始发挥它的作用,变成了两人之间的阻挡。
——鼓起来的话本,让顾忱想抱都抱不起来。
傅楼轶目光落在了顾忱的胸前:“这是什么?”
顾忱本来是没想隐瞒,可他突然一激灵,想到先前自己说过类似于不喜欢看话本的话。如果被发现这是话本,那么傅楼轶会不会觉得他口是心非!
傅楼轶会不会觉得他是不务正业,然后不再喜欢他,继而和他分开!
不行,绝对不行。
顾忱后退几步,两手环抱住胸前的话本:“是我爹给我的兵书。”
傅楼轶抬起的手就此停在了空中,他眨眨眼,五指缓缓收回垂在身侧:“……哦。”
顾忱贴着营帐,像一块立着的木板,两脚摩擦着一点点挪进营帐中。傅楼轶站在门帘外不明所以,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顾忱便走出来了。
单从凌乱的衣襟足以看出顾忱是有多匆忙。
顾忱出来后,随手整理了一下衣服,就伸出手攥住傅楼轶的食指,轻轻摇晃:“你来找我什么事,是不是想我了。”
傅楼轶眉头一蹙,非常直接地摇头道:“不是。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学国子监中的课程了,我是来问问你今天晚上继续计划行不行。”
傅楼轶今天从主帐里出来后,就到了帐房中去批文书去了。下午在批文书时,傅楼轶便想到了这件事,顾忱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上过课了,这国子监的结业考将近,也要让顾忱一直继续坚持才行。
傅楼轶批完文书后,夜也深了。他想着顾忱平时这个时辰也还没睡,就想着来顾忱这和他说一声,结果来这发现顾忱的营帐一片漆黑。
当傅楼轶还想去问问巡逻的士兵们,知不知道顾忱在哪时,便看见“大着肚子”的顾忱从远处悠悠走过来。不过,顾忱好像没看见自己,傻傻的样子……怪可爱的。
要不是顾忱问了一句,兴许他就要忘记这件事了。
顾忱低下头,似乎是有些气恼,就这样了顾忱还不死心问道:“就因为这件事吗?”
“那还能因为什么?”素日里睿智异常的傅楼轶此刻展现出几分迷茫。
顾忱甩开傅楼轶的手指:“你都不问一下我今天下午去做了什么了。”
“不是去看兵书吗?”傅楼轶更加迷惑了。
“不是!”顾忱扬起手,指着指尖一道再晚点看,也许就要愈合了的伤口说,“我今天去药房里帮忙捣药去了,我捣了一整个下午,手都酸了。还被药草的锯齿割了这么大一条口子,你也没看见。”
最后,还气呼呼地落下一句对傅楼轶的批判:“你根本就不关心我,你只关心我又没有好好学习!”
傅楼轶满头黑线,中指与拇指曲起,在顾忱额头上弹了很响的一声:“……说什么胡话。”
说完,傅楼轶牵起顾忱的手看了看,确定是顾忱在夸大其词后便放下心来:“那今天就先算了,明天晚上再开始,行不行。”
“行!”那些书是真的烦,要他再捣个十天的药,他也不愿意去读书。所以说,能拖一天是一天。
不过,他好像应得有些太快了,以后不好说,今天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那么他好学的形象必须维持住!
“其实我就是一个很喜欢学习新道理的人,今天也不是不可以学,”说完后便急急忙忙又补充道,“不过,既然你都说明天开始了,那我就听你的,明天开始。”
傅楼轶努力控制住上扬的嘴角,额角的青筋凸起,像是在竭力压制笑意:“……嗯”。
傅楼轶目中含笑,负手弯腰,与顾忱平视:“那今天就好好休息,明天再用这个理由可是不能了。”
顾忱怒目圆瞪:“诶,你可别污蔑我刚刚那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傅楼轶轻笑,浓密的眉毛下压,乌黑的眼瞳如同一股漩涡,而傅楼轶的笑就像一只巨大的拉手,将顾忱拉到了漩涡中心:“对,我自己说的,和忱崽没什么关系。”
夜里的凉风吹过,带来丝丝冷意,可顾忱却觉得现在自己热得快要煮熟了。风中带来的傅楼轶的笑声,也如同细细的绒毛,在顾忱的耳朵里不轻不重地搔着。
“……傅楼轶,我——”
“快进去休——”
两人同时张口,互相堵住了对方的嘴,有同时停下。
“怎么了,要说什么?”
顾忱张口欲说些什么,却发现被打断后,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说出口了。于是,顾忱只好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没什么,我说我有点困了。”
“好了,那回去休息吧,明日‘顾小将军’还得早起去练武场,可不能像今天这样没精打采的。”边说着,还单手覆在顾忱的背后,推顾忱进了营帐。
顾忱心虚地应着,在进了营帐后,顾忱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在门帘后边站了好一会儿。顾忱悄悄掀开门帘的一脚,看着傅楼轶的背影消失在重重营帐中,才放下了门帘,尴尬捂脸。
他刚才想问傅楼轶自己能不能亲他,还好没说出来,要不然傅楼轶可能会觉得他轻浮。
轻浮,实在轻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