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北方的初夏温度并不高,入夜之后更加凉爽宜人。
可摩天轮上那个狭小的空间里的温度却好像在不断攀升,连余束白这种一年四季都体温偏低的体质,也渐渐出了一层薄汗。
他的回应像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傅闻笙终于不再克制自己,时而像头猛兽一样撕咬着、舔舐着自己的猎物,时而又像惊慌失措的小鹿四处乱撞,吻得毫无章法,不仅夺走了余束白唇齿间的氧气,连他自己也仿佛忘记了呼吸,可他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停下来。
余束白闭着眼,慢慢沉浸在这个热烈又青涩的吻里。
感觉好像自己常年冰封雪藏的世界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闯入了一座小火山,平日里安静得和周围的雪山一样,今天却忽然有了要爆发的趋势。
火山里喷薄而出的炙热的熔浆缓缓包裹着他,他明知道很危险,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渴望那份温暖。
直到摩天轮重新回到地面,傅闻笙才恋恋不舍地结束这个吻。
他的手仍旧有些抖,小心地用拇指抹去余束白唇角的水渍,看到他平日里淡粉色的唇瓣变得艳红起来,又忍不住轻轻啄了一下。
余束白还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过于剧烈的刺激让他冷白的皮肤染上一层绮丽的绯色,连那双极为漂亮的眼睛都蒙上了一层水雾,看起来少了几分锐利,显得格外温润。
傅闻笙忐忑不安地牵住他的手,发现没有被拒绝,又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从摩天轮上下来的时候,余束白仍旧感觉有些头晕,好像踩在软绵绵的云朵上一样,浑身的力气都莫名被抽干了。
游乐园里的游客变得稀少起来,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十指相扣的手。
余束白任由傅闻笙牵着,努力想从一团乱麻的思绪中找回自己的理智。
出了大门,傅闻笙把他牵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情不自禁地又吻上了他的唇。
余束白只是短暂地放纵了一会儿便用力推开了他,看到傅闻笙受伤的神色,他红着脸解释:“会被看见。”
傅闻笙一下子又高兴起来,黏黏糊糊地问:“那我们先回去?”
“我今天晚上要回家。”余束白说。
傅闻笙的神色像坐过山车一样,瞬间失落下去。
余束白觉得自己需要一个人冷静冷静,扭开脸不去看他的表情,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回家。”
傅闻笙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膀上,脸颊蹭了蹭他的脖子,有些委屈地说:“不想跟你分开。”
余束白差点没能坚持住自己的立场,好在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我跟我妈说好了,今天会回去。”
傅闻笙越抱越紧,一只手还像撸猫一样一下下抚摸着他的背,嘴唇擦着他的耳垂问:“那你之前答应我的还作数吗?你还欠我三次奖励,陪我出去玩几天吧。”
余束白嗯了一声,在傅闻笙的怀抱中慢慢放松下来。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拥抱也是一件会让人感到很舒服的事。
只是隔着衣服贴在一起,居然也能产生这么大的满足感。
就连心里那阵强烈的不安,也暂时被压了下去。
傅闻笙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语气非常不舍:“那我明天早上去找你。”
余束白又嗯了一声,抬手拍了拍傅闻笙的背,提醒他道:“该回去了。”
“再抱一会儿。”傅闻笙说。
余束白往周围看了一圈,没看到其他人,便应允了傅闻笙这个要求。
夜风微凉,因为那个吻而升起的体温渐渐回落,因此也能更加清晰地感觉到另一个人的体温带来的温暖。
傅闻笙安静地抱着他,没再主动挑起话题,余束白脑海里纷乱的思绪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他的确贪恋这份温暖,也不排斥跟傅闻笙亲密接触。
可是他跟傅闻笙的关系,不应该朝着恋爱的方向变化。
不仅因为他们都是男的,更主要的是,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
周建安欠的那一大笔赌债仍旧压在他身上,余静岚的身体有太多隐患,他要准备足够多的钱应对不时之需。
还有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如果真的顺利考上了a大,他得带着余静岚一起去都城,那边物价很高,尤其是房租,而且余静岚的腿不方便,租房会更加麻烦。
这些压力会让他疲于奔命,他没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和精力去谈一场不一定有结果的恋爱。
傅闻笙的出身对他来说也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可能他努力一辈子都没法进入傅家所在的那个阶层。
而社会地位的不平等,意味着两个人的感情会更加脆弱,任何一点外界因素的刺激都有可能摧毁掉那份喜欢。
更何况他是男的,傅柏桦恐怕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跟男的在一起。
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傅闻笙或许可以全身而退,可他呢?
他还要照顾余静岚,经不起那么大的风险。
余束白终于冷静下来,他缓缓推开了傅闻笙,垂着眼说:“回去了。”
傅闻笙仍旧有些恋恋不舍,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牵着他的手问:“那我送你?”
“不用了,”余束白挣开他的手,神色晦暗不明,“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也回去早点睡。”
说完他便转身要走,可是刚走出去几步,就听傅闻笙在后面喊他:“余束白,等等!”
他停了下来,努力调整好表情,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
傅闻笙从包里翻出来两张叠起来的纸片,递给他道:“差点忘了给你。”
余束白迟疑地接过来,打开发现居然是欠条。
一张是周建安写的,很多年前的赌债,另一张是他写给傅闻笙的。
余束白拿着那张发黄的欠条,惊疑不定地问:“这个,怎么会在你这里?”
傅闻笙轻描淡写地说:“从段志刚那儿要回来的,本来这玩意儿从法律上讲就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个什么周建安欠的钱,段志刚可以等去了下面再找他要。”
余束白看着他:“你……”
傅闻笙笑了笑:“放心,我没干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段志刚这会儿人在拘留所,以后都出不来了,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余束白:“拘留所?因为什么?”
傅闻笙的笑意淡了下来:“他犯的事儿多了去了,这次主要是贩毒,判决结果估计不是死刑就是无期。他给你的那杯酒,里面除了催情药,还有一种新型毒品,一次就会成瘾。我让许嘉远盯着他,发现他之前就在做毒品生意,就把线索交给警方了。警察跟了他几个月,前两天刚把他们那个贩毒团伙一网打尽。”
余束白的脸色随着傅闻笙的话变得苍白起来,除了目睹余静岚被周建安从楼上扔下去自己却没能阻止之外,他第一次产生这么强烈的后怕。
就好像自己曾经一脚踩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可他却毫无所觉。
那天他去找段志刚的时候,曾经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但就是没往毒品这方面想。
要是傅闻笙没有找过去……
他还没来得及深想下去,便又一次撞进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傅闻笙抱着他,轻轻摸着他的头发,安抚他道:“别想那么多,你现在很安全。”
余束白后背刚冒出来的凉意一下子被他的体温冲散了,然后便听傅闻笙的语气忽然又变得暴躁起来:“不过以后可不能再犯蠢了,你居然宁愿去找段志刚那种垃圾帮忙都不跟我说一声,一想到这事儿我就特别生气。”
余束白感觉眼眶有些酸,一眨眼才发现有水滴从里面掉落。
温热的泪滴砸在傅闻笙手上,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一下子慌张起来,手足无措地看着余束白:“你、你别哭啊,是我不好,我不该凶你,我错了,你骂我吧,别……”
剩下的话被余束白的吻堵了回去,傅闻笙有几秒钟的呆滞,反应过来之后,便激动地夺回了主动权。
路边的灌木丛里不知名的虫子在不停地鸣叫,像在开一场热闹的演唱会。
夜风吹过,带来一阵清淡幽静的玉兰花香。
余束白很少有这么冲动的时候,可是他并不后悔。
那些后顾之忧依然存在,但他愿意去冒一次险。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遵从自己的内心去做选择了,这种感觉,让他久违地感觉到自己还好好活着。
不是什么连轴转的机器,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无法控制的感情和冲动的活人。
他感受到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