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百芷清坐到椅子上，倒了一杯茶，她没有着急回答杏儿的问题，反而问了她一个问题，“你说父亲疼我吗？”
杏儿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不疼。”
答案显而易见，要是老爷疼爱小姐，她们怎么还会住到一起呢？小时候可以说是需要人陪伴，现在小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能和丫鬟住一个屋子呢！
“所以，我即使告诉父亲我喜欢小赵哥哥又有什么用，如果现在出现一个比小赵哥哥还有用的人，他也许就会让我嫁给他了。”
百芷清喝了一口茶，声音变的更加严肃，“而且父亲在和我耍心眼，他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所以我不能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他。”
凌时安也看出了百德信说一半藏一半了，百德信知道那么多赵家的事，说明他一直在和大小姐通信。百德信说了小赵公子娘亲的死不是恶疾那么简单，却没有说他的分析，只是讲了讲赵家的夺嫡情况，说着好像是被王夫人害死一样，感觉是在有意往这上面引。
还有那封给百芷清看的信，也太过简单了，好像是故意为她准备的。
不过最让凌时安恶心的还是百德信最后的那场戏，装什么好父亲，装什么无可奈何，你把房间换了呀，杏儿的床太不舒服了，她要换个新床。
杏儿道：“老爷为什么要对小姐隐瞒？”
百芷清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怕是小赵哥哥娘亲的死大有文章，也不知道小赵哥哥怎么样了？”
百芷清走到窗边凝望着窗外。
…………
回忆到这里，凌时安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百芷清想让她看见的回忆估计是和小赵公子有关。百芷清的娘亲、百芷清的父亲、百芷清懦弱性格的形成，她都没有让自己看，唯一有完整一条线索的就是小赵公子，她和小赵公子相遇相识，小赵公子对她的影响……
凌时安有点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让自己看这个，她有点担心结界外的世界，也不知道天随怎么样，和苍旌的战争怎么样了。
凌时安郁闷地靠在门上，门里同样是郁闷的两个人，小赵公子和百芷清。
凌时安从卧室瞬间转移到赵家灵堂，一睁开眼里面站在了门外，而她又见到了李富贵，同样和她一起站在门外，这就说明他又见到景恒了，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吧。
门里，百芷清陪小赵公子一起烧纸钱，停灵的时间已经过了，小赵公子的娘亲已经入了土，但小赵公子依旧为他娘亲守着，他想替娘亲守满七七四十九天，传说四十九天后亲人还会再回来，他想再看看娘亲。
小赵公子道：“你走吧，你已经吊唁了，我娘亲也知道你的心意了，不用陪我在这里耗着我想一个人呆着。”
这是两年后，百芷清第一次听到小赵公子的声音，与上次沙哑的声音不同，小赵公子已经变成了低沉成熟的声音，面貌也变得成熟，脱了那层稚嫩的肉感，少年的脸庞也越发变得坚毅。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疲劳的原因，百芷清觉得小赵哥哥太瘦了，原本肉嘟嘟的腮帮子整个凹陷下去，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大的吓人，如果黑眼圈也算是眼睛的话，那小赵哥哥的脸上几乎全都眼了。
“小赵哥哥，你瘦了好多。”百芷清呢喃道。
小赵公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噗嗤一笑，“你放心，不是一天瘦的，不是恶疾，死不了。”
那谁是一天瘦下来的？
百芷清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有恶疾的只有小赵公子的娘亲，他的笑容是自我调侃吗？还有有人和他说了些什么。
她突然想到自己的娘亲，她从来没有见过娘亲的样子，他们都说娘亲是难产死的，也是一个突然就死去的女人。
“我父亲让我来劝劝你，让你帮着大姐夫成为赵家的族长……”
小赵公子抬起头看着百芷清，百芷清烧着纸没有看他。
“我不会劝人，我想我跟说了就是劝过了。”
小赵公子低下头，“哦，谢谢你。”
应该要谢谢她的，她至少是一个好人，至少她是心疼自己，或者说是可怜。这几天太多人可怜他了，包括他那两个哥哥，他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他这么好。
“你想听听我娘亲的故事吗？”百芷清又道。
没等小赵公子回答，百芷清就说了起来。
“我娘亲和你娘亲一样都是突然死的，她生我的时候难产，生下我她就没了，所以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也不知道她温不温柔，好不好……”
百芷清顿了一下，坐到地上，笑道，“我要坐着说，不然我讲不下去。”
小赵公子点点头，也随她一起坐到地上。
“他们都说她不好，下贱，风骚……”百芷清低下头揶揄一笑，“不是我不孝，这是他们说的。他们还说我父亲和我母亲本是一对青梅竹马的佳偶，但因为我娘亲的破坏导致母亲和父亲失和。”
“我不是说你娘亲，不是说小妾不好，只是我娘亲不好。”百芷清连忙解释道，“你娘亲是你父亲娶回来的，而我娘亲主动勾引我父亲的，她本来是别人府上的舞姬，为了攀高枝就勾引我父亲，趁他喝醉就怀了我，后来因为我就进了百府，后来就死了。”百芷清特意将尾音上扬些，把这件丑事说的不那么难堪。
“你不是曾经说我没有自信吗，其实我……”百芷清的声音有些哽咽，她扬起头，不让眼圈里的眼泪掉下来，“我特别想有自信，但是没当我告诉自己，你特别好，你娘是你娘，和你无关时，就有人出来说，你娘亲无耻下流，你身上流着她的血，你不能像她一样，你知道吗？”
百芷清的眼泪流了下来，“我知道，我真的知道我娘亲不好，我不会学坏的，一定不会像她一样，我肯定不会像她一样的，我绝对绝对不会像她一样的，所以……”
百芷清戛然而止，她低下头，肩膀一耸一耸的，她已经泣不成声。
小赵公子拍着她的肩膀，安抚着她，他的脑子是麻木的，自己的悲伤，好朋友的悲伤，太多的悲伤已经让他没有了感觉。
许久之后，百芷清抬起了头，她脸上都是泪，声音也是脓的，可她还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轻松些，“我不是给你买惨啊，我只是想告诉你，没娘亲的孩子还是可以长大的，而且你还有一个好娘亲，一定会比我幸福的。”百芷清拍着小赵公子的肩膀笑道。
小赵公子看着百芷清丑陋的笑脸，突然想说些什么，他低下头，又往火盆里扔了几张纸钱，“你想听我说说我的娘亲吗？”
“想。”
“我的娘亲很疼我，也很好，但就是一点都不温柔，她的脾气特别大，我犯点事她就拉着我的耳朵骂我，也不管我是不是一个要面子的大孩子了。反正她的脾气就很暴躁，武功也很好……”
百芷清看着小赵公子嘴角含笑的侧脸，好像看到了一个明媚泼辣却又温柔的女子。
“一个武功好，身体好的人怎么会突然恶疾而死呢！他们都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我娘亲是被他害死的，从两年前他就开始害我的娘亲了。”
果然，恶疾确实有隐情，如果是两年前的话，就是他们相遇的时候了，百芷清心道。她抓住小赵公子的肩膀安抚他。
小赵公子笑了笑，又说道：“两年前我娘亲小产了，她得知父亲并不是真的喜欢她，而是为了外公的势力，一时受不了打击就……后来她假意原谅了父亲，暗中给他下毒，我想应该知道我父亲的身体不好吧，那都是我娘亲干的。可惜娘亲还是被发现了，然后……”
小赵公子没有接着往下说，百芷清接过他的话说道：“你父亲杀了她，并装成恶疾的样子。”
小赵公子点点头，一滴泪流到了嘴边。
“你有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你外公？”百芷清问道。
“外公三个月前就已经去了，他算准了外公的身体不行了，外公一去，他便对娘亲下手了。我娘亲是外公唯一的女儿，外公走了，家业就落到了父亲的手里。”
“你有想过以后要怎么样吗？”
“他有备而来，筹划多年，我身单力薄，一时之间无法报仇，但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我一定会报仇的，不死不休。”小赵公子讥笑，“你知道吗，我娘一直以为她是真爱，一切都是造化弄人，才让她晚了一步。我娘亲太傻了，最后才知道大娘才是那个所谓的真爱。她本可以当个正妻，甚至当个第一大族的正妻，结果……”
小赵公子擦掉眼角的泪水，“她死的时候让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让我活着。”
百芷清道：“也许你打不败你父亲，但你要不要抢过下任族长的位置。”
故事听到现在，百芷清觉得小赵哥哥并不安全，一个能将爱慕自己的女人杀死的男人，不一定会放过他的儿子。而且听父亲的意思，小赵哥哥的外公的势力并没有完全归顺于他的父亲。
“小赵哥哥，你可以从你外公的势力入手，我也可以当个两面派帮你，这样你就有两方势力了。”百芷清说着兴奋，仿佛获得两方势力的是她。
小赵公子好像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样兴奋的样子，看着她手舞足蹈的傻样不禁也笑了出来。
“你说行不行？”百芷清摇着小赵公子的手臂。
小赵公子看着她，笑而不语，笑眼在火光下幽幽发亮，看着百芷清脸上微红，害羞地低下头头，“你为什么这样的看着我？”
“你为什么要这样的帮我？”小赵公子反问道。
“当然是……”百芷清几乎脱口而出心底的答案，因为喜欢你呀，你是第一个夸奖我的人，你是第一个鼓励我的人，你是第一个和我交朋友的人，你那么那么的好，但是我不配！
百芷清低下头，嘴角的笑变得苦涩，“你是我的好朋友嘛。你说要罩着我的，苟富贵无相忘……”百芷清抬起头，露出一个最灿烂的笑容，“你一定不能忘了我呀！”
小赵公子一把勾住百芷清的脖子，哥俩儿好的笑道：“好兄弟，一辈子。”
百芷清心道：今夜的月亮很好，我的心情微酸带甜，没有人知道我从这时起就已经开始喜欢你。
门外，凌时安哭得不行，一开始是无声流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自由就开始一声哀嚎，吓得景恒赶紧捂住凌时安的嘴，所幸里面的两个人在说话没有注意到屋外的异样。
景恒比了一个“嘘”的动作，让凌时安小声点，凌时安点点头，示意他放开手。
一放开手，凌时安就说道，“我的小情侣太可怜了，呜呜呜。”
景恒皱着眉头，不理解的异样眼光看着她。
凌时安道：“我的小情侣终于表白了，百芷清为什么不直接说我喜欢你呢，说了你们两个就能在一起了！哎，太不争气了！”
景恒：“……”
凌时安吸了吸鼻子，“你们一定要永远幸福啊！我等着你们的幸福大结局。”
景恒笑了笑，“如果不是幸福大结局呢？”
凌时安一把抓住景恒的手臂， “对了，你应该知道他们的故事，最后他们怎么样了？”
景恒打量了凌时安一番，“我觉得为了你好，你还是自己看吧。”
凌时安白了景恒一看，“跟你说一下，你不要老是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欲言又止，跟君玉逸一样，这点儿特别不好，你怎么知道我不能接受悲惨的结局呢，有话直话，两个人需要沟通，沟通。”
景恒揶揄一笑，“行，我给你说说他们后面的故事，后来有情人终成兄妹，他们打下了江山，一个成为了皇帝，一个成为了皇妹，共享荣华富贵。”
“真的？”凌时安惊得眼睛都要掉了，“百芷清一直没有告白，他们真的好兄弟一辈子。”
景恒认真的点点头，说道：“真可爱。”
“烤，你居然骗我！”凌时安霹雳小拳头打在景恒身上，两人闹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