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章 怦然心
在座都不是深闺小姐都知道那抹红代表着什么,顿时间,桌面上又变了脸色。
班婕妤双手抱肩,坐在那里看好戏。傻妃子边洗牌边盯着众人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是懂非懂。刘婕妤抬头看着漩涡中心的两人,脸上毫无情绪,她没有受过恩宠就没有参与战争的资格,只能在一旁静静的看。
而战争中间的凌时安也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地看了一眼,便回过头洗牌,仿佛那只是蚊子咬得一个恼人的包。
李美人见凌时安没有反应就又往上凑了凑。她与班婕妤是不一样的性子,班婕妤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嫡女,虽然家世不显但也是娇养长大,所以性子不坚韧,手段略稚嫩,和凌时安吵了一架就败下阵来。
而李美人虽是李家的小姐,家世不知比班婕妤好了几倍,但李家是个大家族,太太小姐一大堆,李美人作为不受宠的旁支出来的小姐,从小就养成了争强好胜的性格,人狠毒辣,手段诛心,意志也极为强大,所以敢不知廉耻地扒着衣服给别人看,而且一次不行,还再来一次。
李美人的手肘支在桌子上,歪着身子,伸着脖子往凌时安身边凑,恨不得将脖子贴在凌时安脸上。站在凌时安身后的泠月都能闻她身上那股子脂粉味,呛得人刺鼻,又不是花楼里的姐儿干嘛抹得这么香!
泠月悄悄往前一步站在李美人和凌时安中间,挡住了李美人进攻的姿势。
身边挡了一个人李美人没办法再往前进攻,她皱起眉头烦闷地蹬了泠月一眼,便坐了回去,洗起了牌。
泠月担心凌时安心里难受,便低头看了看凌时安,她还是视而不见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异样,泠月心里放心了些,于是往后退了一步,方便她们打马吊。
其实凌时安心中也不是波澜不惊,知道和看到是两回事,她可以平静地对待班婕妤的言语攻击,甚至是主动回击。可是当她看到那痕迹时,她始终无法做到心无波澜,因为她会想到君玉逸与自己的亲密,那些肌肤相亲,水乳交融,情不自禁时的美好。
凌时安强装镇定地将一张张牌翻面,冬日毫无温度的阳光照了进来,洒在桌子上,在她的食指上留下一个不规则的光斑,像是夏日树荫下斑驳的光点。
忽然,凌时安有点儿热,她好像闻到了夏天潮湿闷热的味道和怎么也吹不干汗渍的夏风,那一如几年前的夏天,怦然心动。
那时南方洪涝,即将溢出大堤的河水剑指下游的安省十三州而来,十三州作为天随的大粮仓,地里种着天随百姓一年的粮食,农田不保,来年将是饿殍遍野。
君玉逸急得焦头烂额,高热不止。当时凌时安与君玉逸同吃同住,因为生病,君玉逸便将自己与他隔开了,他说害怕传给自己病气。
君玉逸不让自己跟,凌时安便偷偷跟着,翻墙上房,趴在房顶上偷听君臣议事。那时真的艰难,不光要解决洪水的问题,还要在抗洪之人的选择上与松原博弈,君玉逸明白一定要派一个自己的人,不然洪水解决不了,他们还会扒安省十三州一层皮。
凌时安在房顶上躺着,听着,里面的交战犹如夏日的阳光,活生生的要将人烤熟。
直到有一天,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走进大殿,跪地而道:“臣不负皇恩,洪水被泄在上游的荒地,粮食保住了。”
他的脸上斑驳陆离,晒伤的红印分布在面庞的凸出处,他是君玉逸任命的安省钦使,专管泄洪之事。
凌时安轻轻地盖上瓦片,翻身躺在屋顶上,夏日的阳光透过摇曳的树叶落在凌时安的脸上,耀得人睁不开眼,她用手遮住了双眼,然后笑了。真好,这是君玉逸的第一次胜利,真好!
凌时安在回去的路上一直笑着,毒辣辣的太阳在她身上留下一层薄汗,心头微热,不知道是因为太阳,还因为喜悦。
她走进永福宫,那中庭里的合欢树长得正旺,君玉逸站在树下笑眯眯的看着她,君玉逸张开手,她如乳燕投林般奔向他。
凌时安很快乐,那种兴奋的快乐,她想抱住他,告诉他自己很快乐,但君玉逸微微俯身亲上了她的唇。
凌时安有一瞬间的懵然,她没想到君玉逸会亲吻她,唇并没有太多的触觉,她已记不清亲吻的感觉,她只记得潮湿的空气,潮湿的汗水,以及怦然心动的夏天。
君玉逸将凌时安松开,眼睛弯弯地看着她。凌时安觉得脸上就要烧起来了,但依然看着他,不服输地揶揄道:“干嘛亲我,你不是说怕传病气吗?”
君玉逸笑着看着她,没有说话,良久他又抱住她,“我想告诉你,我很高兴。”
凌时安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合欢树下斑驳的光斑,深情炙热单纯。亦如现在的光,又不是现在的光。
凌时安将手指缩回阴影中,也将情绪关在了角落。
身旁的李美人扔了一张牌,“雀。”
凌时安拿过牌,“碰。”
李美人冷哼一声,“姐姐好手气。”
凌时安整理着牌,打了一张出去,对着李美人笑了笑,“还行。”
李美人扯了一下嘴,没有回嘴。
班婕妤摸了一张二饼,看不是自己想要的牌,便打了出去。李美人跟在后面又摸了一张二饼,“怎么又是二饼?怎么洗牌的?”说着便打了出去。
李美人手落,凌时安手起,推了两张二饼,“碰。”
这碰不像吃,还分个只能吃上家,不能吃下家,凌时安放着班婕妤的牌不要,连吃两次李美人的牌就有点针对之意了。
“姐姐还真爱吃我的牌。”李美人以手帕捂嘴,娇笑道,“是不是别人嘴里吐出来的格外好吃啊!”
凌时安皱皱眉,没想到李美人说话如此粗俗,要是她怎么也要用个嗟来之食吧。凌时安不禁多看了李美人两眼,眼中尽是鄙夷之意。
“食不言寝不寐,到了李美人这儿估计要再来一句,马吊也不语。”
“你。”李美人被羞了一个大红脸,瞪了凌时安一眼,便撇过头去生闷气。
凌时安将那张二饼拿了过来,边码牌边说道:“要细细论起来,李美人才是吃嗟来之食吧,而且你还吃的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