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北方盟约
95 北方盟约
赵景裕画的饼太大,帐中的各位楼烦头人反而不太敢说话了。
尤其是那些在自己部族中地位不算最高的小头人,更是一言不发,盘算着要回部族中好生商量商量才敢做出决议。
无论如何,这位年轻的赵三公子方才所言的三项计议,无不牵涉甚大。若不是这位小公子从邯郸而来,必然是得了那位赵王的首肯,楼烦人们甚至会觉得这个少年人疯了。
帐中沉默良久,终于有人起身质疑道:“赵王美意,我等尽知。只是要楼烦人不争斗,如同不让羊儿吃草,不让女人生子……若是诸部之间有了矛盾,赵王又不许我等凭武力解决,那又如何能断个是非曲直?”
赵景裕微微一笑,手一伸,一侧的高栩已经递上来一大盘码放的整整齐齐的竹简。赵景裕指着这堆竹简:“诸部落之间如有矛盾,可以参照我赵国的赵律来解决。本公子将会坐镇云中,确保裁决公正有理,在内部不动武的前提下保证每个部族的利益。”
此言一出,帐中又是一阵哄嗡。
那些较为弱小的部族,自然对这项提议怦然心动,而那些原本就自恃武力强悍的大部族则是纷纷摇头。
赵景裕看着底下表情各异的楼烦头人,微笑着补充道:“当然,若是有某些部族以后还想凭借战刀获取利益……西边的林胡人倒是一个很好的下手对象。按照新盟约,赵国会为诸位提供军粮,由诸部族自行西征,掠夺的财货奴隶则按战功均分,诸位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那些原本大摇其头的强悍部族头人们也纷纷点头称赞。
西边的林胡人算得上是楼烦人的世仇,多少年来这两个草原部族之间龌龊不断,早就打出了狗脑子。
如今林胡王已经崩逝,林胡部族如同一团散沙——正是大举西进报仇雪恨,用战刀和羽箭为本部族获得大量牲畜和奴隶的最好时机。可惜碍于粮草不足,楼烦人难以跨越广袤草原去远征林胡,只能饿着肚子赤红着眼睛紧盯南边离得近的赵国。
林胡一盘散沙,武力荒废,内斗不断……相比南边赵国这个大刺猬,此时的林胡更像是好捏的软柿子,一个词形容就是‘皮薄馅大’。
若能如这位小公子所言,西进攻伐林胡岂不是合适得多?
至于方才这位赵三公子说的第二条建立贸易、第三条允许楼烦人进入长城以南则都是楼烦部族梦寐以求的好事,楼烦人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筑造云中城、公平贸易之事已经不用多说。单是第三条——能允许楼烦人出入长城,便是天大的好处。
退一万步说,即便楼烦部族不习惯耕种生活,能在如此寒冷的冬天离开酷寒的雪原,到云中、雁门等地蛰伏等候温暖的春天……也是大好事一件。
至于交出武器方能进入……楼烦人自然也能理解。
能加入这个新盟约,显然好处颇多,甚至可以说是有利无弊。眼下唯一还让这些楼烦人踟蹰的,是这位年轻的小公子说话到底算不算数?
所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赵国的三公子赵景裕看起来这么稚嫩,放在草原上恐怕连马刀都拎不动,怎么看都不太靠谱。
赵景裕何等聪明,立刻便看出了楼烦诸人的忧虑。赵三公子微微一笑,拍了拍手:“将盟约请进来。”
帐门再次打开,一大群赵军武士扛着一根硕大的铜柱鱼贯而入。
这铜柱约有三人高,粗细比得上草原上最壮硕汉子的腰身——虽然通体没什么花纹繁饰,但单就一根黑沉沉铜柱子,便气势磅礴。
两队赵军武士扛着如此沉重的铜柱,在寒冷的雪原冬天居然大汗淋漓。
铜柱被立在大帐中间,‘咚’地一声让大地抖了一抖。
众楼烦人抬头望去,铜柱的正面最高处,刻着‘北方盟约’四个大字。在这行大字的下方,镌刻着一行小字:‘赵国;赵王赵昇;’。
赵景裕:“但凡入我北方盟约之部族,无论部族大小,请将部族名字和首领名号刻于此铜柱之上。此铜柱将永立于我等脚下这白祁山之顶,由各族武士看守,以为盟约凭证。”
顿了顿,赵景裕微笑道:“但凡入我北方盟约者,便是大赵国的铁杆兄弟。当然,本公子先前所说的三项公约以及所有允诺,也只对签订了北方盟约的兄弟部族有效。”
帐中楼烦人啧啧咂舌,看样子眼前这位小公子是做的了主的。众人议论纷纷,帐中热闹非凡。
很多人都有预感,这根巨柱一出,草原上延续了几百年的现状可能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今天很可能是将被后世楼烦部族永记的一天……自己这些人都是这重大事件的亲历者。
有机灵的楼烦人已经脸上变了颜色——赵景裕说得清楚明白,加入北方盟约者才能得到这位赵三公子承诺的好处——像是贸易、入关之类的尚能放在其次……紧要关节处在于:若是不签这盟约的楼烦部族,可是不受‘兄弟部族之间不动刀兵’这一承诺的保护的。
若是大家都签了,而自己的部族不签……恐怕会被那些入了北方盟约的部族联手瓜分。
赵景裕轻咳一声:“兹体事大,各位草原上的英雄可以不急于表态,各回部族中商讨后再行决定。等到一个月的商议期之后,各位便可以在铜柱上刻字了。”
顿了顿,赵景裕又道:“当然,一个月之后那些在铜柱上刻字的部落,便可以按照盟约中所说进入长城以南暂避风雪……甚至是领取粮食渡过漫漫冬天。”
……
风雪声甚急,几匹战马在雪原上奔驰,细细看去,马背上还伏着几个人影。
能在如此风雪中纵马疾驰,马背上的这些骑士定然是对自己的骑术和对雪原的熟悉程度极端自信。
骑士们打马飞驰,直奔北方。呼啸的北风和飘飘洒洒的雪花很快便遮掩了马蹄印,将马队的行踪彻底抹去。
马队直抵楼烦王城,全身披着几层厚重毛皮大衣的楼烦骑手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用马鞭弹落挂在毡帽和衣领处的冰凌,抽打着墨苏弃毛毡帐篷口负责守门的奴隶:“快向大王禀报,白祁山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