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赵器?赵爵?
爵者,礼器也。
此间世界,本朝宗室襄阳王,赵爵。
中州世界,自在门执事长老,赵器。
这两个人身处不同的小世界之中,看似毫无关联,理论上也应当是毫无关系。
他们却有着一个共同的连接点,就是叶燃自己。
她已经同仁宗查证过了,在先帝真宗与李妃的长女出生后不久,当时还是青年人的襄阳王赵爵正巧也奉旨进京,为圣上贺寿。
真宗对这位风度翩翩又听话识趣的堂弟颇有好感,还宣他进宫赴过家宴,席上赵爵当场挥毫写了首颂圣诗出来。
虽然词句只能勉强算是通顺,但宗室子弟平仄格律不错就已经难能可贵了,何况赵爵一笔楷书也颇有可观之处。
真宗当即大加赞誉,宾主尽欢而散。
真宗有心拿赵爵做个标杆,以示自己待宗室宽厚,遂又破格留他在京中盘桓了月余,这才颁下厚赏,将人放回了封地去。
未过多久,宫中便传出消息,真宗长女夭折。
看起来似乎只是寻常藩王进京,并无什么异样。
但宫中饮宴皆有记档,连与会某人何时离席,又何时复返俱都记得清清楚楚,赵爵亲笔写下的颂圣之词更是奉了圣命装裱妥当收藏了起来。
之前在宫中时,叶燃同仁宗说想看襄阳王手迹,仁宗立时便命人去寻了出来给她。
那笔楷书秀丽工致,能看出是先学欧阳询,再学柳公权,兼有两者之风,又独带了一种烟云蕴结之气,已经颇具大家之道。
小师弟在一旁没看出什么门道来,叶燃却一眼便认出了这手字定然是出自师叔赵器的笔下。
她四岁上便开始随赵器习字,临摹所用字帖就是他亲笔写下的大字。
虽然给小孩子所用字帖都会刻意写得横平竖直,藏锋收敛,但笔致笔意是不会变的。
赵器教她如何辨别字迹之时,也曾说过世人多有能写三四种不同字体,乃至仿人笔迹毫无破绽的。
然而临摹之人多匠气,多战战兢兢,字迹能仿,却决计仿不出本尊落笔之时的心境。
故而只要学会观人识字之法,真伪优劣便如暗夜明灯,一望便知。
叶燃从赵器处学东西一向用心,因而此时只一打眼便能认出这幅字断然是出自师叔赵器之手。
综合手头现在所有的信息和线索,可以得知
二十二年前,此间世界,以襄阳王的身份出席晚宴并写下这幅字的人是赵器。
一个月后,一个游方道士从皇宫中抱走了不满百天的真宗长女,留下一首偈子后飘然而去。
巧合的是,差不多在同一时间,中州世界的自在门中,赵器也突然诗兴大发,在岳行川面前吟了同一首诗,也就是她姓名的出处。
在随后的二十二年之间,赵器几乎一直都在中州世界,只是经常也会“下山办事”,在叶燃的记忆中,通常不超过三天就会回山。
随着叶燃渐渐长成,他“下山办事”的频率越来越高,出去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而十三年前,此间世界,以游方道士的身份在丁家人面前写下如何祭天的人,也是赵器。
任务执行者的确可以离开自己出身的小世界,去别的小世界,但主脑的铁律之一就是每个小世界只能进入一次。
像赵器这样来回往返穿梭无数次的人,叶燃却只能想到一种身份偷渡者。
而且是大概是掌握了更高层次漏洞的偷渡者。
和他比起来,小师弟偷渡到笑傲世界的手法简单粗暴得像个小孩子。
这也是叶燃没有找仁宗要襄阳王画像查看的原因。
对任务执行者和偷渡者来说,要遮掩自己的容貌,都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不是他留下的两幅字迹让叶燃心生疑窦,进而剥丝抽茧,寻出了更多的蹊跷来,只怕这世上根本不会没有人会把中州世界的自在门长老赵器、此间世界的襄阳王赵爵、以及两个在不同地方出现,从旁观者的描述上来说,样貌举止也截然不同的游方道士联系在一起。
既然联系到一起了,那其中的疑问就更多了。
赵器是中州世界的人,还是此间世界的人
他是什么时候成为任务执行者的,又是在什么时候成为偷渡者的
自在门的祖师爷岳兴洲是主脑化身之一,他,或者说它离开中州世界之前在自在门留下了系统,就是后来绑定到了叶燃身上的那一个。
那谁又知道他是不是还留下了别的什么类似的东西,又绑定在了其他什么人的身上呢
当日自在门遭劫之时的那个黑洞到底又是怎么来的
叶燃最初觉得是中州八大派中其余七派联手暗中算计本门;后来又觉得是归来子这批偷渡者为了谋取中州世界里的某些利益在背后暗中推动;到了现在,她手头所知道的信息越来越多,真相上笼罩的那层迷雾却也越来越厚重。
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和主脑脱不了干系,和赵器也一样脱不了干系。
叶灼自从知道师姐的身世之后,就想过很多种可能,也许师姐会留下,也许不会。
却怎么也没料到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寒意掠过心头,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师姐”,却在看清了她脸上的神情后,蓦地住了口。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叶燃。
像是被封在冰里的一团火,看似连焰色都冰凝不动,却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喷涌而出,焚尽万物。
叶灼忍不住上前一步,握住了师姐的手,只觉她掌心冰凉黏腻,竟是汗出如津,乃是体内真气隐隐失控的征兆。
心中大急,再顾不得这周遭情形是否合适,当即侧身将她环在左臂之中,右掌则与她左掌“劳宫穴”相对,将自身真气源源不绝地送了过去。
他们两人内功本就系出同源,以往练功之时也习惯了彼此的真气,故而叶灼的真气并未受到半点抵抗,便顺利地在叶燃经脉之中运转了数个周天,待察觉到她自身真气亦开始自发运转,渐渐平复,方缓缓撤了出来。
虽因着周遭人来人往的关系,始终保持着卫护的姿态,却也始终只是虚虚环抱着师姐的肩臂,并不曾当真触碰。
叶燃睁开眼的时候,撞进眼帘的便是青年白玉般的修长脖颈上,微微凸起的喉结,以及藏在衣领中若隐若现的精巧锁骨。
她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后脑却撞在了一个温暖柔软的东西上,几乎与此同时,一个略带着焦急的声音从头顶响了起来,“当心”
是小师弟。
叶燃察觉到的同时就安心了下来,这才发现原来挡在自己脑后的是叶灼的手掌。
她微一思忖便明白过来了是怎么回事,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叶灼,道“没事了,方才我是”
倒也没到走火入魔那么严重的地步,只是情绪激荡之下,真气岔了经脉。
如果没有小师弟相助,缓缓也是能咬着牙挺过来的,只是少不了要吃些经脉损伤的苦头。
叶燃话还没有说完,叶灼已经抬手虚掩在了她的嘴前,道“师姐不想说就不用说。”顿了一顿,又道“我知道的。”
他知道方才师姐是因为什么才真气走岔的。
师父和师叔对他而言,一个是要师姐跪求才肯收下自己为徒的老顽固,一个是连面也没见过只活在别人口中和书卷上的虚无影子。
对师姐来说,那却是抚养她长大的“严父慈母”,就算现今知道了身世,认回了亲生兄长,但仁宗在她心里的地位,离这两位仍然是差得远了。
打小儿师姐教导他的时候常常会随口提及师父如何如何,师叔又如何如何,因而他心里一直很清楚,这两位在她心中是不一样的。
尤其是师叔。
满门师长都是丁师伯,卫师叔,张师叔的,但师姐口中的“师叔”却只有一人,就是赵器。
岳兴川生性豪爽,在细节小处上未免就不怎么在意,因而日常照顾师姐更多的人反而是赵器。
据说师姐幼时连手绢被扯破了洞都要哭着找师叔去补,师叔竟也就被逼着现学现卖给她在手绢上绣了红叶。
他那时候不过十一二岁,听执法长老卫舟卫师叔当笑谈提起过这事,十分羡慕,暗地里也去学了怎么缝补衣物,只盼哪一天也能替师姐补个衣服手帕什么的,却没想到已经长大成人的师姐哪里还会轻易撕破衣服呢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对师姐而言极为特别的人,竟然有可能和自在门灭门之事有关联,师姐没有走火入魔,已经算是她心境久经磨砺,极为稳固了。
他忧心忡忡地看向叶燃,口唇微张,待要再说些什么,却忽见师姐朝自己灿然一笑,正在心神荡漾之间,忽地脸颊一痛,却是被她两指一掐,拧了起来。
“出息了啊,敢拦着师姐说话了”
“嗷嗷嗷嗷,我再不敢了,师姐求放过啊啊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