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八王府
要说王府,叶燃去过的也不少了,比如汝阳王府,以及后来明教打下的地盘里各家勋贵府邸都算。
但像八王府这么有特色的,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除了后院女眷住的地方花木扶疏,还勉强算是有点能看的景致之外,整座府邸的风格看起来更像是军营。
简单实用,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到处都是横平竖直一望无遗的风格。
墙不但砌得高且直,还费事费力地里里外外都用灰泥抹得十分光滑,几乎寻不到微小的可供借力的凹凸处。
沿墙中植的树干从下往上都被修剪得光秃秃的,半点枝桠不留,只有最高处的枝叶大概还有夏日遮荫的作用,幸免于难被留了下来,以一中头重脚轻的姿态坚强地站在那里。
四个角上甚至设有高度不违制的望楼,里面还有人轮班值守。
对于潜入者来说实在是非常不友好的一中布置。
尤其此间世界的武功水准普遍都不怎么高,但凡身怀内功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能是高手了。如果居然还轻功不错,那就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了,扳着手指头数,整个江湖上都不会超过五人之数。
君不见展昭在皇宫中翻了个耀武楼,仁宗堂堂一个富有四海的天子就看得目驰神迷,击掌赞叹不已,甚至当场就封了他个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当然这只不过是个由头,真正封赏展昭,为的还是酬他之前护卫包大人并协助破案的功劳,并为开封府添一强助。
但这背后的弯弯道道老百姓可闹不清楚,传扬出去可不就成了展护卫因攀楼攀得好,被皇帝封了大官儿做。
也难怪白玉堂忿忿不平了,他轻功也好啊,凭什么就展昭得了官家青眼,出了这么大的风头。
叶燃虽然还不曾亲眼见过展昭,但据这两日听“展吹”张龙赵虎的描述,再扣掉其中的水分,估摸着展昭如果认真动起手来,白玉堂是胜算不大的。
但一来展昭是个抑己从人的性子,比武切磋并非生死相搏,他总归要给对手留点余地;二来白五爷气性大,不亲自打一场谁也别想按他头认输。
所以猫鼠之间迟早必有一战。
叶燃自己倒也挺想看这场热闹的,并不打算阻止,只是在展昭赶回东京城之前,她还是要想办法给白玉堂找点事儿绊脚,免得他闲极无聊摸去皇宫惹祸。
她一边琢磨着给白五爷找事儿,一边朝八王府的东面摸去。
叶燃的武力虽然受了此间世界天花板的限制,但她在武学之道上的领悟和运用却不会受限。
就像成年人绑上一只手,也能轻易吊打小孩子。
因此即便是八王府这军营一样设施也拦不住她夜探,因为身形过快,守卫们就算看到夜色中有一抹淡如轻烟的影子掠过,但眨眼功夫便没了踪迹,也只会当是看走了眼。
何况就算是真的两军对垒之地,她也闯过了的。固然昔年与她同闯战阵,替她护住后方的人已不在,但汴京城中繁华地带的一座八王府却也并非是什么龙潭虎穴。
东面的一排厢房是管事们住的地方,此时屋中却均未有亮光,多半是有什么事要办,而长史和幕僚们的地位更高些,日常在书房那边活动,不大会来此地。
若那李姓男子当真是八王府的管事,必定会在此处留下活动的痕迹。
叶燃行动十分迅捷,不过片刻已将此时无人的空屋子俱都查看了一番。
查勘线索是当年金总捕头的拿手好戏,她跟着学了不少手段,此时倒也用上了,却只搜出些不怎么正经的香包手帕来,最大的收获也不过是某位管事房中藏着采买贪墨的假账。
又被她放回了原处。
她暂时没有替八王府抓蠹虫的打算,姑且留个扣儿以待后用吧。
这一排厢房乃是坐南朝北的格局,叶燃是从东头往西搜的,不过片刻进度便已过半,鼻间却忽地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几乎被浓烈的酒味和脂粉香气掩盖了下去,放在嗅觉不那么灵敏的人身上或许根本就闻不出来有什么异样,最多以为是某人饮酒作乐归来身上带着的残余味道。
但叶燃五感敏锐,于她而言这血腥味简直像是黑夜里明晃晃的灯光一般,是以很快便循着味道寻到了来源。
就在这排厢房后方的一间柴房中,一个中年男子仰面朝天倒在柴堆之上,面上惊恐之意犹未来得及收敛,颈间右侧有细细的一道血痕,其下血迹不多,但胸前衣上,身后柴堆和四周墙壁上都是喷溅而出的血点。
这场景看着可怖,实际出血量却并不多,且已经呈现半干涸的状态。
一眼便看得出来,这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身边还有一个白瓷酒坛歪倒在地,坛口旁的泥土地上濡湿一片,这酒味极其辛烈刺鼻,故而将血腥味都掩盖了不少去。
至于脂粉味
叶燃心念一动,闪身上前,在那人身上摸索了起来,每搜过一处便将其仔细复原成原来的模样。
果然不多时便在他袖袋中寻出了小小一盒胭脂来,打开看了一眼,倒是并无用过的痕迹,除此之外就只有个绣花钱袋中装着些散碎银两,其余皆是无甚特色的杂物。
叶燃取了块手帕将那盒胭脂裹好收了起来,转身出了柴房,寻了个空地,捏着嗓子高声大喊了起来“杀人啦救命啊,有人被杀啦”
立时便听得一阵嘈杂,许多人的脚步声从外奔过来。
当先一队人手中提着一盏别名为“气死风”的提灯,这中灯外罩明瓦,不惧风雨,是军中常用的,人人腰间挂刀,身形剽悍,身上更有一中凶悍之气,一看便是在战场上历练过,见过血的人。
领头一人是个精干汉子,此时必定也已经闻到了那血腥气味,却立在那柴房门口并不进去,转头看向身后众人,沉声问道“是谁先发现的”
叶燃喊完那一嗓子,就飞身上了一旁的高墙,此时她伏在墙头四望,只见原本沉寂在黑暗中的王府中四处均燃起了点点火光,就像是一头沉睡的巨兽亮出了獠牙。
反应速度真够快的。
这么一看就更像军中预警制度了,十人一编,遇事连坐那种。
但八大王赵元俨当皇子的时候就是统兵打仗的大将,至今辽夏边关的好几位指挥使还是他昔年的旧部,要说是以治兵之法来训练家丁,这倒也是将门武勋之家的常态,不算出奇。
她发那一声喊的时候刻意捏着嗓子,将声音放粗,乍一听就如同一个普通男子的声音,语气中又满是惊惶之意。
因此这问话的人只当是这群挤挤挨挨如鹌鹑般的人中有谁发现的现场,此时却又害怕不敢说出来,倒也不以为意。
反正人都在王府之中,稍后再查也不迟,当前要紧的是先搞清楚里面是怎么回事。
他略一沉吟,随手点了其中一个人出来,“张管事,劳您陪我进去看看是谁死在里面。”
话说得客气,却是不容拒绝的姿态。
那名张管事是个面容和气的中年男子,身上衣着也比旁人体面,看起来是像是个经过事的人,被点了名进去看死人,竟也不怎么慌张,只脸色微微发白,倒还能镇定自若地拱了拱手,道“好说,好说。全听周头儿安排。”
叶燃见那张管事跟着周头儿进了柴房。
她选的这处墙头原本是能透过柴房的门窥见那里面情形的,可惜那周头儿做事仔细,进去就将门反手掩上了。
她只得聚气于耳,凝神细听,当即便听到那张管事惶恐地惨叫了一声,道“是李三”
叶燃眉头一挑,姓李,这么巧
叶燃回到开封府时,已近夜半,包大人的书房中却还是亮着灯的,光色晕黄,虽不显眼,却只觉得颇为温暖。
话本里说的什么金光护体其实就是包大人加班干活时候的灯光吧。
她想了想今天在八王府的所见所闻,觉得还是先告知书房里这两位一声比较好,嗯,没错,是两位,这个时候公孙先生肯定陪着在加班呢。
果然她上前只轻敲了敲门,连第二下都不用,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了,一个样貌清俊的中年书生站在里间,朝她微微一笑,道“我便猜是叶护卫回转来了。”顿了一顿,又关切地问道“此行可还顺利,不曾伤着擦着罢”打量了她两眼,又笑道“我虽备好了伤药,只是看叶护卫的气色,自然是用不上了。”
这中年书生正是开封府主簿公孙策。
公孙策原本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只是于科考上始终缺了些运势,屡试不中,后经大相国寺了然和尚推荐,到了开封府中与包拯做了个幕僚。
他学识渊博,就连在医卜算术、刑名侦讯等杂业上也颇为精通,可算是开封府中第一智囊,和展昭两人一文一武,是包大人的左膀右臂,平日里也深得众人信服。
越过公孙策的肩头,可见书桌后坐着一人,面色黝黑,一张长方脸上,神情凛凛,不怒自威,此时亦抬头看向叶燃,道“叶护卫若是不曾用过晚膳,可先去膳堂用过再来。”
公孙策侧身让她进来,亦笑着接口解释道“开封府中值夜当差者本就供一餐夜食,叶护卫切莫怕麻烦了他们便不开口。”
叶燃顿了一顿,亦笑了起来。
不问事,先问人,不以官位自傲,而以诚心相待。
也难怪那么傲气的白五爷后来会心甘情愿地留在开封府,出生入死,最后甚至把命丢在了冲霄楼里。
当真是士为知己者死了。
不过她既然来了此间世界,就断然不会让白玉堂再遭这一劫。
叶燃先谢过了公孙策,方走入书房中,朝包拯抱了抱拳,道“八王府中今夜刚有一名李姓管事被杀,凶手杀人的时间应当是在我去之前的半个时辰内,若是明早他们不来开封府报案”
她略顿了一顿,便听公孙先生接口道“其中必定大有蹊跷。”
偌大一个亲王府中连侍卫带仆役,怎么也有千人之数,其中水深得很,不见得是没有横死的人,或暴病或溺亡的都有。
但这等被利刃割喉一刀致命的死法,很明显已经不是普通人所能做到的,至少是受过专门训练,知道怎么杀人的人。
这是非常危险的存在。
谁也不知道这凶手会不会再对旁人动手,下一个目标又是谁,因而就算是再顾忌名声,也最多就是要求开封府暗中上门查看,却不应隐瞒不报。
何况八大王赵元俨在朝上一向是站在开封府这边的,算是在仁宗默认下的盟友,于情于理都不应隐瞒此事。
一旦隐瞒,其中就必定有诈。
包拯也点了点头,略一沉吟,又问道“叶护卫可曾亲见那尸体,是怎般模样”
叶燃遂将八王府中所见一一交待了清楚,又复自怀中取出以手帕包着的胭脂盒,递给公孙策,道“我看这金嵌玉螺钿盒子做工精致,想必价昂,不像是一个小小管事买得起的,便带回来给公孙先生瞧瞧。”
她对胭脂水粉没什么深入的研究。
但这盒胭脂色泽嫣红,膏体莹润,上面也没有用过的痕迹,那李三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他本人应当用不上这个,多半是打算送人却还未曾送出手的。
公孙策仍以手帕托着,眯着眼端详了半天那胭脂盒,又复将盒盖揭开,凑近看了看,再伸出小指挑了一星点儿放在鼻前嗅了嗅,面色有些复杂,竟是罕见地迟疑了一下,才道“果然是软红堂的原上草只这么小小一盒便售价两金,而且极难买到。”
他蓦地顿了一顿,却看房中包拯同叶燃两人俱都一脸认真地在等着他往下说,踌躇了片刻,到底还是说了出来,“此物乃是年节前后方开始在京中售卖的,极受达官贵人的追捧,王孙公子们趋之若鹜,便是行首娘子们亦常喜让客人们用的”
听至此处,包拯蓦地轻咳了一声,打断他道“本官知道了。”
叶燃心思敏锐,略想了一想,倒也明白过来这东西的作用了,只是不由得奇道“这中东西为什么起名叫原上草”
用它的人是为了给自己头上找绿吗
公孙策神情复杂地看她一眼,这位行事当真是不同流俗。
只是她问的这话不好不回答,认真回答的话又觉得尴尬,只得婉转答道“大约是取其野火吹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意思罢。”
叶燃呵呵这群人真是想得美。
她是真没觉得有什么好尴尬的。
昔年胡青牛处什么奇怪的方子都有,这类春天的药自然也不例外。黛绮丝大婚之时他便送了一罐子类似功能的药膏当贺礼,当然事后被追杀三千里也是这人自作自受了。
叶燃皱眉想了想,又道“那人尸体上这脂粉气味十分浓重,甚至将那血腥味道都盖过了不少,所以他被杀之前大约是用了不少这原上草的,公孙先生,我们恐怕得去查访下这人平日里常去哪家花楼,又同谁人相好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