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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劫囚车横遭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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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正统三年,农历五月初,初夏。

    南直隶江苏,苏州府昆山县,淀山湖。

    孙二贵还在做梦,他能感觉,有很多人绕着他那两张桌子拼成的木床来回踱步。然后人慢慢走了,室内一片安静。

    好像人群带走了热量,孙二贵突然感到寒冷,冷有助于保持清醒。

    孙二贵现在五感只剩下听觉可以正常工作。少年试图醒来,但疲劳困住了他。少年索性催动真气,将真气从心包经送入耳窝。顿时,他的听力灵敏了数倍。

    他听了好久,风声,鸟鸣声,湖水撞击石岸的轰鸣。人离开的脚步声,关门的声音。

    最后是寂静,安静的可怕。

    突然门被慢慢的打开,发出轻微的嘎吱声。然后是两个人的脚步声,非常轻,近乎猫步。孙二贵明白,那是贼步,是刻意掩饰自己的行踪的一种脚上功夫。

    这些都被孙二贵听在耳中,他是习武之人本来就对声音非常敏感,加之修真他已经能不睁眼就能感知十五步之内的动静。

    但还没有到定位来人的水平,所以孙二贵不敢动。

    孙二贵不动声色,听这二人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当家公哎,这回咱们店里多出来的都是什么人呀?”一个中年妇人问道。

    “是沧海盐田的老幼。是太湖中山狮子寨保护的老百姓,”一个男声低沉的说。

    “沧海村说是集体通了海贼走私粮盐。那可是重罪呀……”女人的声音有一丝威胁。

    “那是阉狗定的罪,又不是真的。”男人打断女人的话,但显得很犹豫。

    “咱们给太湖中山当陆哨十二年了,才得了十几两银子。还要躲官府的围剿。现在沧海村灶户,供出一个人就一两银子,无论男女老少!”女人的语气有些激动,正在压制自己的喜悦。

    “这…你就不怕太湖中山的好汉找上门来要人吗?”男子迟疑了一下。

    “这店也不是我们的呀。咱们是徽直道上的大贼,来淀山湖是避风头。大不了,得了银子卷铺盖跑路!”女人更加兴奋了。

    这两人的交谈虽然声音很小,且夹杂江湖春典暗语。孙二贵已然听了个满耳。

    孙二贵微微睁眼,看见一男一女正在贴身交谈。两人的自然是店里的老板一家。

    趁二人不防备,孙二贵后腰用力,双腿以屁股为轴,踩水车似的前后脚蹬出。拳风呼啸而至,正打在妇人的腰眼上,发出清脆的卡吧声。

    那妇人没有防备,直接摔了个狗啃泥,昏倒过去。

    孙二贵顺势坐起身来,双手撑桌面。那桌子吃不住这么大的力气,发出咯吱咯吱的暴躁咒骂。孙二贵一个鹞子蹬腿。打秋千一样把身体往外一送,一脚踹向客店老板。

    那老板腿上有功夫,一个侧步躲开孙二贵的攻击。老板上步出拳,拳带恶风,呲鸣着直砸孙二贵的小腹。

    孙二贵一缩肩,嘎巴一声把弹出的身子摆回到桌面上。老板的重拳落了个空,哐当一下砸在桌角上。桌子跟着老板疼痛的嚎叫左右摇摆。

    孙二贵双臂撑桌,屁股悬空好像现代的跳操健将,用双手站在桌子上。

    那老板顺着惯性冲到少年近前。

    孙二贵肩膀发力,把身子往外一弹,双脚交替打在老板的手臂上。老板一个趔趄,哐的一声,摔在了老板娘身上。墙上的锅碗瓢盆被震了个粉粉碎。

    老板这一摔打醒了被踢昏过去的老板娘。老板娘开口就骂:“小畜生!赔我家伙什!”

    夫妻二贼双双从地上腾起,四个拳头从上往下砸去。

    孙二贵屁股落桌,张开双臂,揽住狗男女打出的双拳。少年两手改立掌快速收回,重击二贼的肘窝麻经。疼得二贼嗷唠地惨叫,胳膊直接砸塌桌沿,又嵌入桌面。二贼的脑袋几乎要趴在桌子上。

    孙二贵一招便破了二贼的拳劲。

    孙二贵扣住二人手臂,把带着木渣子的手臂拉出砸得变形的桌子。少年把二贼的胳膊往近一拉。咔的一声,男女二胳膊碰在一起。疼得二贼手上抽筋,脸上变颜变色。

    孙二贵趁机使了个童子拜佛的架势,双手把住敌人两对双臂往左腋下一带,双肘往外直撞二贼面门。

    裤衩两声,二贼门牙飞溅,人被打飞出去。

    孙二贵顺势放肘推臂,一个排山倒海打向二贼的胸膛。

    当的一声,二贼胸口被二次加速。双双打破竹泥墙飞出了店门。

    外面的沧海村老乡不知发生了什么,马上散开。孙二贵三两步从屋内跑了出来,大喊,“这夫妻恶贼要去阉狗那里告密!快绑了他们!”

    哪知,这两恶贼居然从地上腾起,手里多了两对二尺长的分水峨嵋刺。

    二贼卯足力气,直扑孙二贵。

    无巧不成评书呀。突然院中大柳树上,发出一声巨响,一道白光劈下。二贼瞬间头颅飞出,腔子倒在地上。

    那白光不是法术,而是一把九尺九斤的关刀。使刀的人正站在院中。是一个破衣烂衫浑身沾满树叶藤条的巨汉。

    那巨汉也不管男女二贼,直接对孙二贵说:“孙二兄弟,乃师父的下落我们太湖中山寨已经打探清楚了。十天后,我们要去劫囚车。乃要随我们前往吗?”

    孙二贵赶忙上前,抱拳行礼,道:“多谢陆头领美意。我安顿完乡亲,自然会去的。”

    树上猿陆三一拍胸脯说道:“那咱们现在就是同路了。现在风声紧,先把乡亲们转移到邓尉山避难才是紧要大事。”

    “有劳陆头领”,乡亲们向树上猿陆三纷纷行礼。

    大明正统四年,农历五月十五,初夏。

    南直隶,应天府江宁县,赤山地界。

    正是中午,毒日头照射着无风的官道。晒得赶路的行人走的七扭八歪。热浪和蒸发的水汽也在扭曲他们的影象。

    从西门走来一队人马,迎着太阳行进。热浪都扭曲不了他们整齐的步伐。

    这是一支军队。两个长官顶红缨盔,穿直身龙鳞甲,披大红斗篷在前头开路。

    后面跟着两队各二十五名,绿战袍,罩子甲,手拿短矛的步卒。

    车队一直西行,没有遇到树荫,人马体力接近极限。转过官道,来在一片密松林。便知已到了江宁县赤山地界,押送任务已经到了尾声。

    在树林中的一双双眼睛已经瞄准了这个车队,一个少年身体前倾,准备出击。旁边的同伙用手臂挡住他。用行动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等车队近了,他们看见:一辆小小的,逼仄的囚车夹在两队步兵之间,更现得小了。

    但这是多么沉重的囚车呀,居然需要两匹挽马并排拉才能移动。

    这囚车是胖子隔壁粗的杉木搭的框架。在薄弱环节和接口处都包了一指厚的生铁,整个囚车被刷了防潮用的黑漆,更凸显它的压抑。

    是什么样凶猛的巨汉被关在这个移动的监牢中?

    非也!这里面只关着个奄奄一息的长须老者。老者支在稻草铺的垫子里,颧骨高起,双腮凹陷,双唇黑紫。已经被折磨的脱了人像。

    谁能猜到,这位老者十多天前,还是一副仙风道骨,在盐田里对战阉狗。

    他一定是受到了残酷的刑罚。就连刑具都还留着他身上。他的两边锁骨之上,各有两个一指粗的铁环插穿身体。

    这是废功鸳鸯锁,用来孤立任督二脉的气血运行。这不仅能废人武功,还能给受害者吊命,让他们遭受更久的痛苦。多阴损的刑具呀。

    这是妖魔杨琏真迦给元朝当走狗的时候创作的邪器,两百多年间无数英雄豪杰死于它们的折磨。

    孙二贵看见师傅被折磨如此不堪,忍不住要出击,被后面两个巨汉死死抱住才不至于打乱计划。

    “你不能独自行动,对面要是摆开阵势我们都得玩完!”一个巨汉在孙二贵耳边呵斥道。

    这赤山,山浅林密,是夏天游玩的好去处。得了阴凉,押送队的人心照不宣地放慢脚步,想把日头避开再出山。

    正行到半路,忽然听得山歌声响!

    “咦!哈!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赛尤通的程咬金在此!哇呀呀呀!”

    突然从大杨树上跳下一个巨汉。那巨汉用油彩勾了一个蓝脸,挂着一副红马尾的假胡子。身上破衣烂衫挂着老藤树叶,手持一把九尺九斤的关刀。

    扮得像戏台上劫皇杠的程咬金。手里的家伙倒像是水浒里的大刀关胜。实在是不伦不类。

    他这一吼说玄了,打山前绕山后,转三圈还能把人吓尿了裤子

    孙二贵见状,也要冲出树林和官兵拼命,被群好汉一齐拦住。

    马上胖军官刀出鞘,一指假程咬金,刚要骂。

    那假程咬金学了一声虎啸,吓得两匹战马,前蹄腾空,嘶叫连连。

    高个军官一捋马脖鬃,把马安抚妥当。又牵过胖军官马的外缰绳把马拽了回来。两匹马四蹄蹬地,走了几下,双双昂首望向突然出现的大汉进入了战斗姿态。

    高个军官二话不说,用刀指着假程咬金大吼:“抓活的,拿住的赏现银五两!”

    这假程咬金一听,转头就往林中跑去。

    步卒们一看,认定那人只有嘴上功夫,没有真实本领,撒野似的跟着他跑出了官道。这松树抽出的枝子矮,正好打在追来官兵的身上,渐渐追兵自己的阵势被打乱了。

    那假程咬金听得后面脚步杂乱,远近不一,就知道有落单的已冲到自己后边近出。

    那巨汉一回身,推前手,收后手,腰带动巨刀一个回马劈向来人砍去。

    刀来的真利落,直接砍飞两个脑袋。后面的追兵撞上这一幕被吓呆了。那巨汉借机左右抡刀,像切黄瓜条一样又砍死了五六个步兵。

    后面的兵吓得逃回本队,快的兔子都是他们孙子。

    又是几声大吼,两个巨汉推着双轮木车封死了官军的来路。车上都是石板,死死堵住囚车的退路。

    树上弓箭大作,官兵只能龟缩在囚车周围。

    那高个骑士看后路被堵,只能率众向前突围。

    高个军官催马向前,正撞上从密林中杀出的假程咬金。

    那假咬金,运一口丹田气用胸口顶住关刀,用刀柄直撞战马,。

    连人带马五百多斤的力道,像踩油门下坡路虎揽胜一样撞向假咬金。一个碰撞,刀柄挨上了战马胸腔的护甲,居然没有发出声响!可见假扮程咬金的汉子内功有多可怕。

    假程咬金被撞得口中渗出白沫,草鞋也被蹬散了架。但他居然寸步未动!

    高个军官哪见过这等猛汉,慌张用刀劈巨汉脑袋。

    巨汉反手立刀,刀刃冲天,挑刀上砍高军官没有甲叶保护的腋下。哧得一声一层血墙喷出,高军官的右臂飞出三尺。

    巨汉一转刀,用力下劈,咔得一声砸碎了高军官的头颅,高军官死尸随即栽倒。战马吓得暴叫着掉头冲回本队。

    围在囚车周围的军卒被军马冲开,四散奔逃。

    “孙二贵快救你师父!”假程咬金大吼。

    一个干瘦长脸少年,马上从树冠跳到囚车顶上,双手握住胳膊粗的杉木梁子。

    口中念动真言:“阴阳虽妙,不能卵无雄之雌。惟其来干我者,皆摄之以一息,则变物为我,无物非我。所谓五行者,孰能变之?”

    孙二贵投下的影子在杉木梁上,形成一个巨手。孙二贵在想象用手掰断木梁。咔嚓木梁居然被影子撅折了!

    孙二贵跳进了囚车。

    囚车里他师父睁开了眼睛,惊恐的望着孙二贵,说:“你中圈套了,快跑!”

    突然号炮声连天,大量官军拿着火铳向囚车周围开火。这是官军的援兵杀到。

    孙二贵背上也中了一发飞溅的碎石。他能感觉自己的后背麻了,感觉不到疼痛。这才是最可怕的,说明伤口已经影响到了神经。污血从孙二贵口中喷出。

    孙二贵盯着老师的眼睛,仿佛再说:我跑不了了。

    白须仙长盯着孙二贵的眼睛。孙二贵惊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亮的东西,好像是日光进入了老师的眼睛!

    最后老师的眼睛浑浊了,便得黯淡无光。白衣老者羽化了。

    孙二贵也倒下了。但孙二贵开始做梦,他梦见了老师的一生掠影,每一个画面中老师的左手都是模糊的。

    孙二贵感觉非常好奇,伸手去摸老师的左手。那是个幻影,他好像摸到了水,然后就变得意识模糊。但这时他听见有一个沙哑的陌生声音在念经。

    “人生虽有百年期,夭寿穷通莫预知。

    昨日街头犹走马,今朝棺内己眠尸。

    妻财抛下非君有,罪业将行难自欺。

    大药不求争得遇,遇之不炼是愚痴。”

    孙二贵感觉自己左手腕下的寸关尺三穴剧痛。其他便不得而知了。

    这孙二贵得师父临终前传授,已将玉带黄庭三卷心法放入了他的深层记忆里。

    我要如何修行秘法?要如何自救呢?孙二贵最后的意识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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