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挨打
唐之谓就好像摸了什么脏东西，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仔仔细细擦了手。
“这种垃圾东西，也配送给云璟。”
唐之谓离开了。
沈竹枫一瘸一拐的走到垃圾桶旁，伸手，小心翼翼的拨开上面的碎纸果皮，把小熊捡了出来，仔细的用袖子擦干净。
他知道，这个小熊很廉价。
可是他一针一针，做了整整小半年才做好的。
是他给云璟的周岁礼物。
决定做这个小熊的时候，他刚生下云璟没多久。
一个大男人，不会手工，刚开始的时候，两只手戳的疯狂冒血。
他就厚着脸皮，问公园里的阿姨，请他们手把手的教自己。
沈竹枫手笨，学了很久，还是不得要领，一个小熊耳朵整整做了半个月。
周围的人都劝他：“算了吧，去店里买一个，省时又省力。干嘛费那么多工夫。”
沈竹枫当然知道去商店买最方便，可是……
他没办法抱一抱云璟，也没有办法在他哭的时候哄他入睡，更没办法陪着他成长。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这种方法，尽自己当父亲的一点心意罢了。
后来，小熊终于做好了。
他带着小熊去了寺庙，找大师开了光，保佑那个孩子平平安安，一生顺遂。
唐之谓连他这点心意，都不愿意成全他。
沈竹枫的鼻子狠狠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吧嗒吧嗒”的从眼眶涌出来。
他忙的用袖子去蹭，想着唐之谓还没走远，抓着小熊便追上去想再求求他。
刚出茶楼，就见唐之谓正要上车。
“唐……”
“爸爸！”
一声清脆的声音陡然从背后响起，沈竹枫的身体瞬间僵硬，大脑就像是“嗡”的一声，有什么炸开了。
他慌张的回头，就见一个打扮精致漂亮的小男孩，直直的奔向唐之谓。
“……云璟。”
沈竹枫家里贴满了唐云璟的照片，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孩子就是唐云璟。
他的大脑已经失去了思考，心脏“噗通噗通”狂跳，浑身上下的血液疯狂的翻涌，沸腾，奔腾着涌向他的脑袋。
身体的本能和冲动，让他径直往小家伙的面前走去。
“云璟……”
沈竹枫一把抱住了小家伙。
唐云璟骤然被一个陌生人抱住，吓得脸色都白了，小身体用力的挣扎，哭喊：“爸爸！爸爸！”
唐之谓脸色一沉，快步从车上下来，一把将唐云璟抱在了怀里，紧紧的按着他的后脑，严严实实的护住，眼神阴鸷凶狠的看着沈竹枫。
沈竹枫完全顾不上唐之谓的眼神，这一刻，五年的思念，一个父亲想拥抱孩子的本能，战胜了所有理智和思考。
“把他给我，给我……”
沈竹枫居然伸手想把小家伙抢回来。
唐之谓这才看向门口已经傻眼的保安，低声呵斥：“还不给我把他拉开！”
保安回过神，快步跑过来，一左一右的钳制住沈竹枫的胳膊。
“放开我，放开！”
唐云璟缩在唐之谓的怀里，呜呜的哭泣。
唐之谓一面拍着儿子的背，一边转身回到车上。
“把他给我赶走。”
保安拖着沈竹枫往后走。
沈竹枫终于想起来要和唐之谓求饶：“唐之谓……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保安原本就因为出了这种事，怕被唐之谓苛责，见沈竹枫还在大喊大叫，扬手一巴掌重重甩在了沈竹枫的脸上。
沈竹枫瞬间倒在地上，眼前一片黑，整个世界仿若天旋地转。
他用力的睁大眼睛，看着视线中，离自己只有几米的黑色叫车。
“云璟……”
沈竹枫跌跌撞撞的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保安却薅住了沈竹枫的头发，把他拖进了一旁的小巷。
这里幽深狭窄，此刻临近夜晚七点，小巷里漆黑一片，没有路灯，也没有任何行人。
保安一脚踹在沈竹枫的肚子上，沈竹枫倒地的那瞬间，迎来的是雨水一样的拳打脚踢。
暴风雨般的虐打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沈竹枫已经没有了抵抗的能力，他死死的抱着脑袋，把自己缩成一团，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呜咽。
忽然一个保安道：“喂，他怎么流那么多血啊。不会出什么事吧。”
另外一人：“谁知道呢。走吧走吧，别管他。”
两个保安离开了。
前后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唐之谓的车还在外面停着。
保安上前敲了敲车窗。
唐之谓：“人赶走了？”
保安互相看了眼，“嗯，赶走了。”
唐之谓：“以后你们注意点，他要是再来这里，直接把他赶走。”
保安：“好的，唐先生。”
怀里的小家伙已经平复了下来，只是时不时哽咽一声，听着叫人心疼的慌。
唐之谓抬起小家伙的脑袋，“来，给爸爸看看。怎么哭的和小花猫一样啊。”
“谁让你不在家里待着，好好的跑出来找爸爸。”
照顾云璟的齐阿姨很是抱歉：“对不起，唐先生，云璟一直吵着要来找你……”
唐之谓语气平和：“没事。”
唐云璟委屈的抱住唐之谓：“爸爸，那个是坏人。”
唐之谓顿了几秒，轻轻的“嗯”了一声：“对，是坏人。所以以后，云璟要离他远一点。”
“云璟这辈子都不想看到他。”
唐之谓：“好。那就不看。回家好不好，爸爸给你做红烧排骨。”
“还要糯米小丸子。”
唐之谓勾唇，在小家伙的鼻子上刮了下：“好。小馋猫。”
司机缓缓发动汽车。
唐之谓下意识的瞥了眼窗外。
沈竹枫居然没有追上来，还以为，他会死缠烂打的黏上来呢。
不过也对，他又不爱云璟，装装样子也就够了。
刚刚那副父子情深的画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有在乎这个孩子呢。
可笑。
唐之谓的目光忽然落在了不远处的某样东西上。
“张叔，等一下。”
司机张叔把车停了下来。
唐之谓打开车门，走下车，等最近后，才看清那样东西。
的确，是沈竹枫带过来的小熊玩偶。
说是送给云璟的。
刚刚那番推搡中，小熊玩偶掉在了地上，还被踩了好几脚，脏兮兮着一张笑脸，看着唐之谓。
唐之谓皱了下眉头，弯腰把玩偶捡了起来回了车上。
“爸爸，好脏。”唐云璟：“有细菌。”
唐之谓把玩偶递给了后座的齐阿姨：“回去洗干净，收起来吧。”
“好的，唐先生。”
……
夜晚十一点。
白知鹤站在沈竹枫家门口，脸色焦急，一遍又一遍的打着电话，脚下的香烟头已经聚了一小堆了。
“……沈竹枫，你搞什么飞机，这么晚了还不回家，电话也不接……”
正在白知鹤急的要报警时，远远的就见前面的路灯下，有一个缓慢挪动的人影。
夜半三更，路上就他一个人，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他稍稍弯腰，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肚子，脚步虚浮，好像随时都会摔倒。
“沈竹枫！？”白知鹤急急忙忙跑了过去：“你去哪了，我给你打那么多电话……”
沈竹枫慢慢抬起了脑袋。
白知鹤瞬间瞪大眼睛。
沈竹枫半张脸都是肿的，唇角和鼻腔下面全是干涸的鲜血，耳朵里也是血，顺着耳廓流到脖子里，长长的一条，触目惊心。
白知鹤手里的香烟掉在了地上，他一把拉住沈竹枫，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谁打你的？”
沈竹枫摇摇脑袋。
白知鹤胸口起伏两下，立刻掏手机：“报警。”
沈竹枫按住了白知鹤：“不用了……”
“什么不用啊？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沈竹枫喉咙似乎也肿了，发声困难，“我真的没事，我就是和人家吵架了，就打起来了，我也动手了……”
白知鹤：“你放屁！你什么人我不清楚？”
沈竹枫性子温和，他就没见过沈竹枫和什么人红过脸，他怎么可能在外面和人动手打架。
这一看就是被人家给打了！
白知鹤：“沈竹枫，你给我老老实实交代清楚，谁把你弄成这样的，老子给你报仇。”
沈竹枫浑身疼的站不稳，他甚至分不清，这股疼到底来自哪里。
肚子疼，脸疼，心也疼。
他软软绵绵的靠在了白知鹤的身上，带着几分撒娇：“知鹤，回去给我上点药吧，别问了好不好？”
白知鹤：“是不是和你上次借钱的那笔钱有关系。”
那天，沈竹枫回来虽然没有受伤，却也是一样看起来很难过，很累。
他不想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可事实是，自从那天之后，沈竹枫就变得很奇怪。
“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沈竹枫闭上了眼睛：“有啊……”
“什么？”
“唐云璟，是我儿子。我生的。”
白知鹤无语，“都什么时候你还开玩笑？”
“怎么，你不相信他是我生的？”
白知鹤把沈竹枫架了起来，咬着牙往家里走：“唐云璟是你生的，那你岂不是和唐之谓好过？咱们这种人，和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你还想当唐云璟老爸呢，快别做梦了。”
沈竹枫闭上了眼睛，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是啊，我在做梦……”
唐之谓说的对，他不配。
就连他最好的朋友，也觉得他不配。
……
沈竹枫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白知鹤给他脱了衣服，这才发现，沈竹枫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好地方，最严重的是肚子，拳头大小的两块淤青，伤口已经泛起了紫色，最上面的皮肤已经开始渗血，贴身的白色t恤染红一大片。
高烧中的沈竹枫睡的很不安稳，嘴里一直嘟囔着各种呓语。
白知鹤竖着耳朵仔细的听了许久，才分辨出什么“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等等。
然后又是“云璟”“云璟”的叫个不停。
白知鹤捏着沈竹枫的下巴，强行把退烧药灌下去。
“我看你是追星追魔怔了，那唐云璟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天天把人当儿子，人家还能真成你儿子了？”
折腾了大半宿，第二天天明的时候，沈竹枫的高烧终于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