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
早春的风吹过来，还带着凛冽的寒气，榆树上高高低低的枝丫，已经长出了许多暗红色的嫩芽包。
树下，两人凝固的气氛，被顾玥楠打破。她紧盯着赵存远的双眼，想听到他的回答。
只见赵存远眉目冷峻，看不出什么表情。他黝黑的瞳孔，就那么一眼不错地与顾玥楠对视着，里面满是坚定与认真。
“我想和你处对象。”他的喉结上下滚动。
好不容易话说出了口，可是面前人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羞涩与兴奋，反倒是有些惊吓。
果然会这样。他捏紧了拳头，衣服包裹下的手臂上早就鼓起了青筋。
而顾玥楠听了赵存远说的话，脑海里响起尖锐的警鸣，各种炮灰死法不停地在眼前闪过。
该死的，给她金手指，不是为了让她给男女主爱情添砖加瓦的！
顾玥楠尝试压下内心的惶恐，仰起脸看向赵存远，只见他垂下眼睫，也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些吓人。
她不自觉地又往后退了一步，心头憋着一口气，尽力装出强硬的姿态，“不可能的！我不喜欢你。”
怕自己的话语过于直白伤人，顾玥楠咬了咬下嘴唇，勉强挽回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真的，我很感激之前你对我的帮助，但我现在根本不想谈恋爱，对你也从来没有超出友谊的范围。”
赵存远的薄唇抿得发白，心脏像是被子弹穿透，灌进了凉风。他眼神暗淡，低下头来，声音有些喑哑：“我知道了。”
然后缓缓道：“我可以等。”
我…，顾玥楠差点脱口而出一句脏话。和固执的人争论是一件多么让人恼火，费气血的事儿！
不行，绝对要把这个苗给掐掉，要是敢吊着他，换成修真小说，她怕不是得被天雷劈死。
顾玥楠的一双美目早已经瞪得像铜铃一般，欲哭无泪道：“别等，没结果的！”
“我想问问，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们就没见过几回面。”
你说出来，我改还不行嘛！
赵存远平静地注视着她，目光好似温柔了许多，“你好看。”
“哈，就这？”
“赵存远，亏你还是…受过教育的，不能以貌取人的道理你不明白吗？”顾玥楠差点气上心头，漏了馅。
原来是虚惊一场，没想到身为男主，居然这么肤浅！不过，这样就好办了。
她上半身微微向前屈，夸张地扬起手，苦口婆心道：“你和我相处时间短，不了解我。”
“我脾气不好，四肢不勤，又爱花钱，一点也不贤惠的。你为什么想不开呢？”
赵存远牵住她四处摆动的手，低低地念了一句，“我不知道。”
不行，这一招没用，还得换一个。
她自然地抽出手臂，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我实话和你说吧，我要读高中，然后上大学。赚很多钱，去很多地方，做很多事情。”
“而我的计划里没有你。”
“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看的姑娘，娶最贤惠的妻子。我们真的不合适。”
这样总能显示出她的决心了吧！
良久，空气安静得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而赵存远脸上的表情，冷得可怕，眼神幽暗无光，他就那么看着顾玥楠。
顾玥楠还以为自己把他刺激坏了。可她又必须得这样做，撕破了脸面，说个清楚，以后才不用提心吊胆的。
好一会儿，他皱紧眉头，低声说了一句，“你回吧，我还有任务。”
说罢，也不等她反应，便转身大步向村口走去。
“诶？”顾玥楠追了两步，停下来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可转念一想，回了部队，两人不再见面，没准过段时间他自己就能想通了。毕竟因为长相就喜欢她这事儿，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后头站着的小何，一看榆树下两个人的神情不对，猜测别是赵营长和小玥姑娘吵架了吧？
正八卦着呢，见赵营长板起脸就走了，马上正了神色，拔腿跟上去。刚经过小玥姑娘身边，就被她给叫住。
“同志！不好意思，能帮我把这个带给他吗？”顾玥楠将装着老干妈和钱的袋子递给小何。
等小何回到车上，只见赵营长周身透着股冷冰冰的气息，神情比以往更加严肃。
他闭着眼睛，缓缓地抬起一双大手将脸掩住，让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小何不敢轻举妄动，偷偷地把烫手山芋，挪到了驾驶座前。等车子发动了，他才轻声提醒一句。
“赵营长，小玥姑娘让我带给你的。”
赵存远放下手掌，双手在身上的口袋里摸索着。没有烟，他停下动作，偏过头，向中间的袋子望过去。
过了许久，久到小何都快忘了，专心开起车来。
终于，赵存远伸长手臂，把袋子拿过来，放到了身边。
……
马上就要开学了，头一天，顾玥楠就带着潘奶奶，搬到了县城租的房子里。就是那位周大娘要出租的屋子。
起初，顾玥楠顾忌周大娘家的情况复杂，而且她算是和她儿子，周大柱有过争吵，怕再生出事儿来。
可是，她在县里转悠了几回，其他家的房子，不是太小了，就是太破。还有的大白天关上门，就一片漆黑，不透一点光。
最终，顾玥楠也只能无奈地租了他家的房子。
刚一进院门，周大娘就十分殷勤地迎上来，“老嫂子，你们可算是来了。我给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就等你们来住了。”
说完，她抬手便要帮忙接过潘奶奶手中的包裹。
“那就太谢谢你了！不用，我们自己拿就行。干惯了庄稼活，这点被褥衣服，算不上啥。”潘奶奶脸上满是笑意。
顾玥楠也扬起笑脸说道：“大娘，我们自己来就行。”
“好，那你们先收拾，我给你们倒杯水去。”
两人进了屋，原先屋子里堆放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已经清理出去了。桌面，窗台上积的灰，也被擦得十分干净。
潘奶奶一边铺着被子，一边说：“这炕还算大，睡咱们两人刚刚好，就是没有柴火烧不起来，不知道晚上睡着暖不暖和。”
顾玥楠安慰道：“奶奶，待会把火炉升起来，屋子里就不冷了。再说现在开春了，过不了多久，天气就会暖和起来的。”
等她们把行李包裹什么的归置好，天色也暗下来了。
虽然房间里通了盏灯，晚上照明很方便。但烧水做饭得用煤炉，而桌上的煤油炉，顾玥楠还不会用。
她只好打算先去周大娘家借点煤球，先把火炉烧起来，等明天买了，再还给人家。
厨房间里，周大娘正和儿媳妇说着话，“翠萍，咱家房子租了出去。你晚上就不要贴火柴盒了，要不得把眼睛熬坏了！”
“海亮就要开学了，学费还没凑齐呢。”
余翠萍坐在灶边，正升着火，脸上显得十分犹豫，
周大娘掀开锅盖，端出锅里热着的饭菜，皱起眉头，叹了口气，劝道。
“先用大柱工资补上。这个月就别给我抓药了，一家人省着点。等下个月再收了房租，就松快了。”
“嗒嗒”，余翠萍正要开口，顾玥楠就敲响了屋门。
两人应声，从厨房间转过身来，语气十分和善地问道：“小玥姑娘，你有啥事儿吗？”
顾玥楠欣然一笑，“大娘，大嫂，你们叫我小玥就行。”
然后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忘了买煤球了，想先来借一点。”
听了她的请求，周大娘二话不说直接用簸箕铲了几个煤球递过来。
这时，院子里走进来一个半大的少年，浑身精瘦，衣服和面上都粘上了不少煤灰。
“奶奶，娘，我回来了。”变声期的男孩，声音有些嘶哑粗砺。
“海亮，你跑哪去了？弄得这一身灰。”
“我去搬煤球了，一百个有两分钱呢。”
周海亮一听小伙伴们说，有这个挣钱的法子，就去了。可惜身体还在发育，力气不算大，忙活一整天，也就挣了三毛钱。
他摊开黢黑的手掌心，将钱递了过去。
余翠萍接过钱，神情动容，眼里闪过泪光。她迅速抹过眼角，说道：“娘去给你打点热水洗洗。”
“欸！”海亮露出一口大白牙。
看着面前这个懂事的男孩，顾玥楠露出友善的笑意，“你好，我是租住你家的房客。我叫顾玥楠，你可以叫我小玥姐。”
海亮早知道自己家屋子租了出去，但一直没见过人，眼下他有些警惕，瞪着眼，又带着几分少年的青涩，回道：“我叫周海亮。”
顾玥楠也不介意，笑笑打过招呼，就提着簸箕回房了。
累了一天，顾玥楠和潘奶奶早早吃过晚饭，上炕歇着去了。
凌晨时分，外面还是一片灰暗之色，寒风从窗边吹过。
“不要啊！”顾玥楠从噩梦中惊醒，满头虚汗，额头边的碎发都被汗给浸湿了。
她疲惫地翻身坐起来，凑到炕边，从旁边的凳子上，拿过搪瓷缸子，里面的热水早已冰凉。
自从到了这边，顾玥楠不习惯北方干燥的空气，夜里总要备好一杯水放在床边上。
这回，她等不及重新倒上一杯，直接将缸子里的冷水灌了下去，心头的那股焦躁不安的心情才有所镇定下来。
睡在一旁的潘奶奶被她发出的声响弄醒，“小玥，咋啦？”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困意。
“没事，可能在家里睡久了，现在换了个地方，没睡好。”顾玥楠轻声解释到。
其实是她刚刚梦见一大批读者粉丝，排着队要掐死她。可能是这两天太累了，精神状态不好，总做这些奇奇怪怪的梦。
潘奶奶轻轻拍着顾玥楠的脊背，哄道：“睡吧，等天一亮，奶奶再铺层褥子，把这儿弄厚实些。”
“嗯。”顾玥楠答应一声，重新躺回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