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了
本来庄稼人嗓门就不小,顾玥楠自然能听到大家的议论。
她心里憋着一口气,脸上却笑得越发灿烂。
从小到大也不是没经历过,这种被人背后造谣的情况,早就吸取经验了,要不然她怎么能够锻炼出好人缘来。
顾玥楠也没装傻,上前两步,碧波般清澈的眼神,阳光映射在她的脸上,仿佛眼里有闪闪亮光,嘴角的笑容明艳而坦荡。
“各位婆婆婶婶,有什么想问的,可以来问我呀!”
“我还要感谢咱们村的大爷、叔伯们,帮我抓住那个流氓呢!要不然让他逃了,怕不得又来祸害其他姑娘。”
婆娘们背着人说话,原就不好意思,接了顾玥楠的谢,语气讪讪道:“这有啥,遇上这种流氓,把他打死咯最好!黑心鬼,丧良心。”
接着顾玥楠垂下眼,长叹一口气:“唉!”
众人又齐齐地望过来,只见她抿起嘴角,摸了摸额角贴着的纱布,柔和嗓音,有些可怜地开口道:“好在我拼了命才用石头砸了他脑门两个大窟窿,可是我也破像了,就怕要留疤了。”
“别伤心了,好姑娘,不会留疤的。”
见人姑娘,这副可怜模样,谁也不好再刻薄,忙你一嘴,我一嘴地劝道:“好在没啥事儿,那杀千刀的祸害,要坐牢的。”
至此,顾玥楠她重新抬起头,感动地抹了抹眼角,然后转向杨大姑,收了笑脸,正色道:“这次我算是幸运,没出大事儿。那个流氓也给抓起来了,再也不能来祸害我们村的姑娘。”
“本来这件事也算是过去了,可总被人传来传去的。我还没嫁人,要是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我一张嘴怎么说得清!”
“到时候怕是要把自己吊死证明清白了!大婶,你说是不是?”
面对没怎么接受过教育的村妇,讲道理什么的都是没用的,硬碰硬不要命,反而能把对方唬住。
果然杨大姑见顾玥楠眼珠子盯着自己,还讲出这些话,当下就扭头避开了她的眼神,鼻头上也冒出了汗。
没想到看上去一娇弱的小姑娘,说话起来,到挺狠。
她讪讪地笑道:“哪会有啥闲话?”
顾玥楠眼眸里划过一道光,嘴角翘起,轻笑了一声,“嗯,奶奶也说,咱们村,人好,和气又团结,才不会传什么谣言呢!”
“各位婆婆大娘,你们慢聊,我还要去吴支书那听听警察同志的处理呢。”
众人听了这一番话,又抬出公安的名头,都有些悻悻然,忙张口答应:“好好,你先去吧。”
而人群中,李素芳眼神飘忽,嘴角抽搐,跟着应和,深怕顾玥楠想起她来。
原本她嘴上没个把门的,就是那么一说,好死不死给那杨梅花做了腔。现在她心里是悔死了,婆婆要是知道了,那还不得把她臭骂一顿!
只是村里头就那么大点地儿,能有什么秘密,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的事儿。
不到晌午吃饭的时辰,村里就传开了。
“我的乖孙哪,那帮天天吃饱饭没吃干的,嘴巴臭得很,咱不理她们。奶奶去骂她们,一定不给你委屈了。”
潘奶奶心疼得不行,把顾玥楠搂在怀里,眼眶都气得通红,
怕老人家气坏了身子骨,顾玥楠不停地给潘奶奶顺气,安抚道:“奶奶,我哪能受委屈呢?您呀,好好歇着。她们不敢再乱说的!”
这边王婶子也听说了这事儿,起头还是自家大儿媳妇。顿时是火冒三丈,想披头盖脸地把李素芳臭骂一顿,好好收拾收拾她搬弄是非的臭毛病。
可正巧赶上,大闺女赵春兰,带着女婿潘洪庆,还有外孙回娘家拜年。
当着女婿的面,不好发作,就收了话头。
李素芳见状,也赶紧低眉顺眼地进了厨房。
“娘,那我先烧锅去。”
王婶子心头阻了一口气,面上也没什么好脸色,应了一声,就和老伴儿迎了姑爷进门。
“洪庆,春兰来啦!诶呦喂,我的乖孙,大宝,来姥姥抱抱香亲香亲。”
王婶子拥上去,一把从春兰怀里接过四岁的外孙潘大宝,脸上笑开了花。
赵叔也收了烟袋子,笑眯眯地迎着女婿往堂屋炕上坐。
赵春兰大眼,圆面盘,身条比春梅更加大气,一看就是老太太们喜欢的年轻媳妇。
而丈夫潘洪庆,虽然个头矮了点,也就比春兰高一些,但相貌上,浓眉大眼的,也算是个精神小伙,咧开嘴一笑,还有几分憨厚老实。
倒过茶水,春兰弯腰轻声哄到:“大宝,快下来,别把姥姥累着了,你去找虎子哥他们玩去吧!”
大宝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恨不得冲进院子里找虎子哥去玩,听了话,立刻像小火箭一样跑出门去。
王婶子看了,可乐的很,脸上挂满了和蔼的笑。见赵叔和洪庆已经在聊着厂里的工作,王婶子于是便拉住春兰进房说话去了。
一进房,春兰坐在炕上,摸着小竹篓里的千层鞋底子,接过来就开始纳鞋底。
然后抬眼瞅着王婶子问:“娘,你刚刚咋了,大嫂惹你生气了?”
王婶子也坐在炕边上,看着自己大女儿贤惠的样子十分欣慰:“诶!娘年纪也大了,这阵子纳鞋底总是眼花。”然后便把刚刚的事说了一遍。
她扒拉出竹篓里的布头,“娘这几个孩子里就属你最贴心懂事,老大当年非要娶你大嫂这么个不安分的货。”
“存远嘛,让他娶个媳妇比登天还难。春兰存志,还跟孩子似的不着调,一天天不见人影,到了饭点才回来。”
春兰听了低头一笑,安慰道:“娘,你别操心了,大哥和存远他们都有自己的活法。大嫂那事,等会儿我陪着去姑婆那说说,给人家小姑娘道个歉。”
原来潘奶奶是从石北庄嫁过来的,虽说娘家没啥亲人了,但按照关系,春兰嫁的婆家是石北庄的村支书家,丈夫潘洪庆还得喊潘奶奶一声姑婆。
王婶子听了春兰的话,也点点头,“你潘奶奶家的小玥姑娘长的真是好看,跟画里的仙女一样。”
“我原先见了,觉得那是个可人疼的娇娇,性子太软和了。这次一看,还是念过书的好,不会任人欺负。”
完了停下手中的线,抬起头长叹一口气,“长的那样好,性子也好,待人也亲切,得找个好的人家才能嫁的相配。”
春兰听了止不住发笑,“娘,你现在就跟做媒人似的,愁完存远的婚事,又愁人家闺女的婚事,要不你让存远娶了小玥姑娘好了!”
王婶子听了哼了一声,“他要是能娶着小玥就好了,我还怕委屈了人家。”
然后她正色问道:“诶,春兰,你们今年怎么这么晚回?我还以为你和洪庆,初三就得来了。”
春兰收了笑意,低着头喏喏的说道:“娘,我婆婆身子骨不太舒服,做不得事儿。”
“洪庆他表弟结婚酒席,我替婆婆去帮了帮忙。家里事儿多就拖到了前两天才得空。”
王婶子一听春兰这么说就知道,估计现在婆家的家务事都得她去做,心里既生气又着急,还没法子干预。
只好扯过春兰手中纳的鞋底,眼里满是担忧,“你那两个妯娌都不是好相处的。你回了家就好好歇会儿,不要做这些,不怕自己也熬坏了呀?娘去给你煮红枣鸡蛋汤,好好补补。”
春兰赶紧拉住王婶,安抚道:“娘,你别担心了,我没事儿。你别忙了,红枣鸡蛋,你二老自己留着吃。洪庆拿着厂里的工资,哪能亏了我?”
王婶子被拉住,重新坐了下来,盯着春兰的脸,说道:“要不,你再怀一个。大宝都四岁了,你再怀一个,那总不能还叫你一人操持吧!”
春兰好笑地瞧了王婶一眼,把布头针线的放回篓子里。
“娘,你说什么呢?怀孩子是讲缘分的。哪能说怀就怀的。”
王婶子一指头戳过去,心累又心疼,“你呀,我真恨把你养的太老实了,躲懒也不会。和你爷们生个孩子,也不懂用点窍门。你呀!也是让我好好操心啊!”
……
过了正月十五,这个年就算过完了。可天气还没变暖和,学校却要开学了,村里头庄稼汉们也都忙活起来了。
“小何,就在这个路口停吧。待会儿和我一起先上家里吃一顿,再出发。”赵存远笑了笑。
“好嘞,营长。”年轻的司机战士性格腼腆,但车技一流。
他握紧了手中的方向盘,军用汽车敏捷地在石子路上拐过弯,利落地调转过车头,停在了林湾乡村口。
过完年,参军报名也开始了。原本赵存远负责的是渝田市的征兵工作。他特意向上级申请,和老周换了征兵点。
本来今天县里头安排,是要在政府食堂吃顿饭,再去下一个县点。
赵存远给推脱了,决定回家看一看,顺着路就直接去下个县城。
村口小路上驶来一辆军车,许多村民都围上来凑热闹。
一看下来的是赵叔家的二儿子,纷纷挤上前去。
“是存远啊!在部队里当官啦?都开上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