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第二十二章
期末考前两天。
教室里安静一片,向风埋头在桌洞里找了一圈,手肘拐了下宋清然的手臂,“我英语试卷是不是在你那儿?”
宋清然头也不抬,“自己不好好收着,丢了又来冤枉我。”
“算了,等会儿办公室那一张。”
宋清然蹙着眉头表示不理解,“你又不看,拿来干什么?”
人家一本正经地教育她,“试卷可以不做,但是不能没有。”
好的,无语凝噎住了,谢谢。
她刚低下头看向手里的练习册,猛地就传来一声巨响,全班学生都顺着声音看过去,桌子被人推到在地,连着他的主人,林郁声。
“妈的,你他妈学习好了不起啊,什么几把玩意儿敢告老子的状,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那男生不是他们班的,说着就要上脚踹人,向风眼疾手快地拦了把,脸上挂着惯有的痞笑,“嘛呢,老黑。”
老黑,是张雅茹的男朋友。
宋清然这才想起来,向风生日那天他也在场,老黑止不住地挣扎,但被向风以身高优势绝对压制,“妈的,向风,你他妈为一杂种拦我,这兄弟我看你是不想做了。”
向风这时也不笑了,但依旧没有要松手的意思,林郁声这时已经被班里的男生扶了起来,抬眸瞪着他,好像和他平时没什么两样。
但又好像完全不一样,周身气息冷得不像话。
老黑又挣扎了一下,依旧没挣脱,估计是觉得丢面儿,开始口不择言起来,“操,你他妈以为你自己没事啊。”
向风愣了愣,连带着手臂上的劲儿也跟着松了几分,老黑挣脱开,指着他的鼻尖,“你们班这杂种,把你们班的情侣全报了上去,直接捅到年级组长那里了,你以为你跟你同桌那点破事还能瞒得住啊。”
被cue到的宋清然此时也抬着头,表情里没有丝毫的惊讶,仿佛早有预料一般。所有落到她脸上的目光,都被她平静的,从容的,坦荡的,一一挡了回去。
她看了眼林郁声,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站了起来,面色平静地看向戾气深重的老黑,不偏不倚,“你怎么知道是林郁声告密的?就因为他跟你初中的时候结过梁子?就因为有人亲眼看到过他在你认为可疑的时间段去了年级组办公室?”
她连着抛了三个问题出去,刀刀见血,被戳中心事的老黑也是一征,随即又看着宋清然冷笑一声,话却是对向风说的,“向风,你别是一颗真心喂了狗。”
“老黑。”向风此时皮笑心不笑地意思了下,目光却冰冷得像把刀,薄唇微张,舌尖抵着门牙,“你这兄弟怕是真的做不成了。”
一道声音打破僵局。
“是要闹到等老师来了都挨个处分才算完吗?”何以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视线直直地盯着老黑,他很少有说话这般严肃的时候,“有什么事下了课再说,实在不行校外也是能奉陪的,男人之间的事干什么要牵扯到女孩身上。”
话落,一哄而散。
教室里再度回归平静。
唐六一拍了拍宋清然的肩膀,朝她投来赞许的目光,并竖了个大拇指。
毕竟长大了,总是要变得更勇敢一些不是吗?
翌日一早,向风给她带了早点,是她和唐六一都喜欢的淮南路的那家甜品铺子的。他家住在北槐路,一南一北,他怕是五点就得起来。
宋清然看着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向风,好在是这几天的晨跑取消了,不然他可能跑步的时候也能睡过去。她知道,他这是在安慰她。
事情倒是如她日记里写着的那样发生了,可是这场风波还未从涟漪翻成波澜,却又莫名其妙地平息了。
宋清然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校园里的树木不知从何时起早已光秃一片,枯黄干涸的落叶随风卷起,于是高二上学期就这么平静地结束了。
那天,林郁声问她,“你为什么相信我?”
“因为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其实上一次她也并不确定,可是后来的事情告诉她,林郁声,是真正的出淤泥而不染。
很抱歉上一次没能完全信任你,她在心里默默补了这样的一句话。
寒假前夕,学生都顾着放松,寒假作业肯定是埋在书包最深处,宋清然也是如此。庭院里的树枝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风里甚至还带了雨。宋清然躺在床上,百无聊赖。
六点十分,唐六一准时给她打了电话,他们在飙城打游戏,问她要不要过去,宋清然答应得爽快。翻身跳下床,直接避开那条素白色长裙,老老实实地给自己安排了条灯芯绒的长裤。
她到的时候,何以随居然还在,他在打电话,蹙着眉,带着锋芒,脸色看起来并不好,甚至还有点温怒。他穿了件黑色的外套,宋清然有些疑惑,又看了一眼,怎么和记忆里的不太一样,按理说她到的时候他应该已经走了,她不可能记错的。
宋清然关了伞,站在门口抖雨伞上的水。
“来了。”
她回头,扒开碎发裂着嘴笑,“嗯,彪哥好。”
“给你开台?”
宋清然老实地点了下头,将伞放到了门口右侧角落里的架子上晾着。何以随这时恰巧从里面走了出来,拦了下彪哥,“等一下。”
他看了宋清然一眼,“十分钟到。”这话明显是对电话里的人说的。
“别开了,进去玩我那台。”
他朝向风看了一眼,短暂的对视后,向风起身,拿了唐六一戴着的耳机,俯身叮嘱了句什么,然后阔步走了出来。
“走。”
何以随再度看向她,“密码是四个零,别玩太晚,早点回去。”
向风:“到家后给我俩发个短信。”他又朝着里面正打得起劲儿的女生瞥了一眼,“千万把她扯回去。”
宋清然点了下头,“那你们不回来了吗?”
许是察觉到她的紧张,向风伸手拍了下她的手臂,痞笑道:“怎么,舍不得你同桌啊?”
她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两人穿着同款的黑色外套,其实她刚刚想问的是,你们要去哪儿?
她坐在何以随的电脑屏幕前,输了四个零后,登上了自己的游戏账号,明明挺简单的一关,可她就是一直输一直输,一直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上一次只有何以随走了,这一次为什么向风也走了。
为什么明明所有的事情都按着时间的轨迹有条不紊地发生了,却又和她当初经历的那次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还是说,这些事情其实是可以改变的,对吗?所以,有的事情她是可以去避免的,对吗?她手杵着下巴,看着电脑屏幕,目光始终无法聚焦,她陷入了冗长的回忆。
所以,那件事也是可以避免的,对吗?
唐六一叫了她半天就是没有应声,她转过头一看,才发现宋清然正看着电脑屏幕发呆。她轻轻地推了下她的手肘,宋清然差点没把下巴磕桌子上。
“你想什么呢?那么入神,我喊你半天了。”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宋清然理了下刚刚弄乱的碎发,摇了摇头,“没什么。”
“我们回去吧。”
唐六一:“啊,你这不才刚来半小时吗?”
“我突然肚子不太舒服。”宋清然谎话信手拈来,她又拉了下唐六一的手臂,“走吧,明晚我再陪你来,咱早点来,陪你多玩会儿。”
她都这么说了,唐六一起身,不情愿地开口,“好吧。”临走前又依依不舍地看了眼电脑,意犹未尽地离开了。
时间还早,两人都没打车,过了红路灯后,在一个十字路口分道扬镳,宋清然揣着口袋,沿着月光,慢悠悠地往回走。
宋清然心里想着事,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猛地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走进了一个死胡同。路灯此时还未亮起,电视上报道的拐卖少女案例不在少数,她心下一紧,心里开始恐惧,脚步都忍不住跟着局促起来。
各种少女失踪案例以及花季少女被奸污的新闻在她脑海里来回播放,宋清然紧紧地握着手机,如陷深渊,她突然狂奔起来,正要右拐的时候就撞上了一个人。
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她瞬间安心下来,大口地喘着粗气。直至呼吸均匀后才从男生怀里退了出来,“你怎么在这儿?”
他们刚刚出去的时候没带伞,黑色外套被雨水淋湿,她额头刚刚抵到的胸膛处依旧湿润。
宋清然刚跑了一会儿,脸本来就有些泛红,现在因为窘迫,就更红了。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我,我,我……”
她我了个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何以随也没介意,漫不经心地把叼在嘴里的烟拿了下来,眯着眸子,将含在口中的云雾悉数吐在她惊恐未定的小脸上,宋清然被呛得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他看着她眼泪都呛了出来露出微笑,倒有几分得逞的意味,一字一顿道:“这、是、惩、罚。”
宋清然眼眶泛红,拿眼睛瞪他,却没什么杀伤力,她退了小半步,拉开了两人的间距,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他。正要开口时拐口墙根的角落里传来声响,她吸了吸鼻子,探过去看。
“我和他真不是那种关系,是她掐着角度拍的,老黑,你相信我好吗?”她哭得几乎脱力,蹲下身子,将脸埋了进去。
宋清然眉毛一皱,是张雅茹的声音。
老黑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沉了沉气,将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声音几近咬牙切齿,“老子是真的真的喜欢你啊。”
手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宋清然竖着耳朵继续下听,可只听到女孩抽抽搭搭的哭泣声,等她再探出头的时候,老黑已经走了,而张雅茹则蹲在墙根角落里,把头埋进双膝间。
她转头看了眼何以随,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烟掐了,烟蒂被他捏在指间,玩味似地看着她。她心里想着事,蹙着眉,想了想还是走上前。
她翻了下兜里,又想到纸巾刚刚递给何以随了,于是又悻悻地把手掏了出来。一直等到她走到她面前站定,张雅茹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她。
宋清然看向她,“有件事情我一直想不太明白,我有得罪过你吗?”
“什么?”她吸了吸鼻子,说出来的话依旧带着哭腔。
“你表面上是把我们班的情侣全告了,为了洗清嫌疑,你甚至都没落下你自己。可是向风是班长,而我是择优班里唯一的艺术生,老师知道了肯定首先处分的就是我们两个。”
宋清然耐着性子解释,“且向风是什么性格我们都清楚,最讲义气,他肯定会自己揽下所有的处分,到时候我肯定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看着她,突然就笑了,“又或者说是谁逼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