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8
张源不知道说什么,只知道自己老板现在心情很不好。他冲米开朗尴尬一笑,跟金灿身后,边跑边说:“明天汇报别忘了,”说着忽停下来,跑了回去,指了指金灿的背影,提醒道:“诺,最讨厌人迟到。”
米开朗看着金灿的背影,点了点头,比了个ok。直到两个人消失不见,才转身回了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就开始忙,不知不觉间最后一抹夕阳已经落到了窗台。
米开朗停下手里的动作,朝窗外看了眼,伸了个懒腰,关了电脑。她靠向椅背,转向窗口方向,望着窗外,嘴角上扬,慢慢地出了神。
窗外是艺术馆的大草坪。
远处种着一排白玉兰,从办公室里望过去,白瓷一样的花瓣躲在厚实的叶子里,影影绰绰。
恍惚中,她好像看到树下有一对父女。女孩坐在画板前,父亲俯着身子,在教她画画。她看到那父亲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忽然凑近画板,脸上笑容大开,好像女孩画了什么稀奇的东西,他抚摸着女孩的头顶,笑的不能自已。
女孩仰着头,望着她的父亲,咯咯地笑个不停。
米开朗离开椅背,身子往前倾,双臂搁在桌上,托腮望着窗外,两个人的脸渐渐清晰,是她和她的父亲。
在她小时候,米卫梁经常带着她在那棵树下画画。说的是画画,其实是父亲工作太忙,就将她带在身边,这样陪伴的也能多一些。她知道父亲辛苦,就时常画些新奇的东西,逗他开心。
毫无知觉,米开朗眼角湿润,眼泪决堤似地无声涌出,顺着脸颊流下来。父亲葬礼后,她再也没过流泪,整颗心被青禾的各种事情塞的满满当当,没时间伤心。暂时压在心口的大石头移开了,有的喘息的空间,她想念父亲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发了多久的呆,室外的廊灯都亮了起来。米开朗也终于哭累了,她茫然地看着窗外,深吸了口气,收拾好桌子,起身出了办公室。
她一边走一边想au集团实验室的事,又想青禾的事,想的入神,在出青禾大门时,没有留意到门口停着的车。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艺术馆正门,车身在夜色笼罩下泛着点点光亮。
坐在后座的男人死盯着大门,见米开朗从艺术馆出来,推门下了车。男人以为她会停下,谁知她跟没看到一样,直接略过了他,走了过去。
男人叹了口气,叫她:“朗朗。”
米开朗要想的事情实在太多,脑子转的飞快,恍惚中像中听见有人叫她,她下意识地站定,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她看到不远处一个人,身影被夜色笼罩着,并看不清。米开朗微眯着眼睛,凝了片刻,脸色一变,瞳孔骤缩,下意识地退了几步,转身拔腿就走。
男人却大步朝她走了过去。
米开朗见状,停下脚步,伸出手掌,挡在身前,冷冷道:“有什么事就站那说吧。”
男人脚上一顿,也没再往前走,面带笑容,略兴奋道:“朗朗,你终于回来了。”
当然回来了,这么大个人站在这呢。米开朗不想跟他多扯,说:“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男人只是笑着,像感受不到米开朗的疏离和冷漠,自顾自地又说:“朗朗,我一直在等你。”
“所以?”
“我一直在等你,朗朗。”男人见她转身,急忙跟上去,伸手要拉住她,却又胆怯地收了回来。
米开朗忽然停住,叹了口气,背着男人,语气冷淡又无奈:“这么多少年了,能不能不要这样。”
男人像是气笑了,笑着说:“朗朗,你不是也在等我么。”
米开朗微微一愣,像是听到一个惊奇的事,冷笑一声,说:“蒋明泽,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什么时候有等你?”
男人低叹一声,又开始自说自话:“当初我不辞而别,是我的错。”
……
米开朗闭了闭眼,听不下去了,她抬腿就往前走。
男人见状,立马跟了上去。
忽然一个黑影从米开朗眼前闪过,她倏地一把抓住黑影的胳膊,用力一拉,将头贴到他的胳膊上,仰着头,冲着他眨了眨眼睛:“是天太黑了,没看到你女朋友吗?”
金灿:???
跟在后面的男人脚步顿住,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
蒋明泽是米开朗的前男友,两人都在英国生活。他离开后,一直派人跟着她,五年了,他掌握的信息是米开朗从未交过男朋友,不少男人向她表白,但都被她拒绝了,他认为是自己走的太急,米开朗忘不了他,一直在等他。
眼前的男人又是谁?
金灿被拉的一愣,眼皮都没抬,极不耐烦地“啧”了声,不悦道:“谁啊!”
米开朗担心这人脾气一上来当场就拆穿她,便冲着他挤眉弄眼,扯着他的胳膊,压低声音:“是我,米开朗。”
这动作从蒋明泽站的角度看过来,还真像是抱在一起说悄悄话的情人。
蒋明泽吸了口气,抬脚朝他们走去。
米开朗余光见他走过来,又拉了下金灿,贴的更近了,她仰着头,祈求的眼神望着他。
金灿还是毫无反应,像刚睡醒似的,迷迷糊糊的样子,却又一脸起床气,皱着眉,嫌弃地看着她。
米开朗也是脑子一热,只是为了躲避蒋明泽才出此下策,但现在金灿明显不配合,她开始觉得自己可能有病,刚才直接拒绝不就好了,直接跑了也很好,为啥要拉他演戏,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了,大概是被金灿影响了,都会演戏了。
蒋明泽越走越近,金灿却还是一副迷糊又嫌弃的样子。
算了,当蒋明泽的面,也没啥丢脸的。米开朗吸了口气,准备放弃,她刚一松手,忽然被一只大手握住。
嗯?
米开朗倏然睁大眼睛,凝着金灿,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就看着金灿盯着她的眼睛,慢慢朝她贴近,然后嘴角上扬,挑了下眉,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我看到了。”
嗯?
唰的一下,米开朗脸颊红成了岩浆,心跳乱了节奏。她征征地盯着金灿,好像现在搞不清情况的是她了,她是装的,为什么他跟真的一样?她控制不住地心跳加快。
“怎么?怕了?”
嗯?
米开朗已经木了,傻傻地看着他。
“去停车场。”
金灿余光瞥了眼,俯身在她耳边小声道,然后反握着她的手,拉着她向停车场走了过去。
米开朗迷迷糊糊地跟着他,人是晕乎乎的,心也痒痒的。刚才金灿贴在她耳边,短促的呼吸打在她的耳廓上,一阵酥麻,忽然一下,她就不受控制,跟着金灿往前走了。
跟过来的蒋明泽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腿上像绑了铅球,忽然就迈不动了。
他站在原地,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垂在身侧的双手捏成了拳头,青筋爆裂,他不甘心,看着两人逐渐走远,喉咙像被钝刀划过,沙哑又苦涩地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低声唤道:“朗朗。”
然而并没有人在意。
米开朗被金灿拉着往停车场走。
这男人根本没管她,步子迈的大,米开朗跟在后头,隔了一个手臂的距离,紧踩着小碎步,小跑带着走,每小跑一步,眉头便皱的深一寸,可是男人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直到接近停车场,金灿才放慢了脚步。米开朗抚着微微起伏的胸口,慢慢思绪回神,看到金灿握着她的手时,心口一紧,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想挣脱,又不想让金灿看出她的窘迫。她轻轻扭动着手腕,刚一动,却又被握紧。
这?
米开朗看着金灿的后背,无语地皱眉,她想不通。
直到两人走到一辆黑色suv边,金灿才松开她的手。金灿手松的太快,米开朗一下没站稳,身体晃了一下,她扶着车身稳住身体,对金灿扯了个笑,说:“那个……”
她想跟他解释,也想谢他替她解围。
“我不需要知道。”
金灿根本就没她一个眼神,视线淡淡地看着远处,像没有感情的机器,语气也充斥着对她的事毫无兴趣。
米开朗:……
好吧。
好吧,确实不需要跟他解释,他能出手帮忙已经很不错了,她尽然想太多,还想着解释一下。米开朗的心脏从乱了节拍倏然回归平静,她冲金灿一笑,微微颔首,说,“那谢谢你,我先走了。”
金灿半垂着眼,看了她一眼,迟疑了一秒,“嗯”了声,拉开车门,进了车里。
米开朗站在车外,看着他进了车里,转身往外走了出去。
金灿其实是跟米开朗前后脚出的门。
今天下午他一直在青禾,美其名曰想接受艺术的熏陶和洗礼,谁知道,他转悠了大半天,没看懂不说,那些艺术品简直是催眠神器,他看的实在枯燥乏味,结果靠在长椅上,不知不觉就那样睡着了。
他醒的时候,外面已经一片漆黑。在他出门的时候,人还晕晕乎乎,走路带飘,人都没清醒,忽然就被人拉了一把,拉的他差点打个趔趄,他十分不爽。
他好不容易回神,才看清眼前的人,谁知那人又说“是天太黑了,没看到你女朋友吗?”
嗯?
谁是你男朋……友……金灿皱着眉想着,忽然,念头一转,自己憋屈太久,也得作弄她才行。
他看她急,他就不吭声,一脸茫然地看着她,看着她急。
就在蒋明泽快走到他们跟前时,他瞟了眼,视线收回一不小心就闯进一弯新月般的桃花眼中,眼里散落着细碎月光,像一颗颗珍珠,莹润光泽,亮晶晶的。
忽然,他心跳漏了半拍。
金灿看着米开朗那张脸,一张小鹅蛋脸浸在月光下,晶莹剔透,月光倾斜下来,把精致的脸刻画的更为立体,大概是因为刚哭过,小巧精致的鼻尖上带了些粉,眼里闪烁着光。
怎么就还看出些些怜爱,他一下恍惚,轻声说:“我看到了。”然后就握住了她的手。
这会他坐在车里一动不动,神色复杂地看着米开朗逐渐走远的身影,他微眯起眼,忽然一道白光闪过,他恍惚了一下。
金灿摆了摆头,闭了闭眼,想着自己大概是睡多了,才会脑子发晕,而且刚才他脑子里跳出的念头明明是作弄一下,补偿他的白天的心理损伤,结果怎么又替她解了围?
他这是怎么了?
金灿扶着脖子,又左右摆了摆,嗯!绝对是才刚睡醒,还人晕着的原因,然而直到米开朗的身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还是坐着没动。
半晌。
他终于动了下,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前方,不慌不忙地启动了汽车。车子才刚启动,“叮”的一声,放在中台的手机亮了,他不紧不慢地拿过来。
是金启明发来的消息:“约会记得跟人姑娘买个礼物。”
他是被逼着去见一面,怎么就成了约会,还要买礼物?金灿眉头一皱,用力按灭手机,直接甩到了副驾驶座位上,一脚油门,呼啸而去。
两人的身影消失,夜色中只剩下蒋明泽。
他站在车边,一只手搭在车顶上,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可那边早已空无一人。
他忽然转身,双目猩红,鬓角处一条条青筋暴起,挥起拳头朝车顶就是一拳,车身一晃,坐在车里的人吓的全身抖一下。
他又猛地拉开车门,速度极快地坐进车里,接着是“砰”地一声巨响,车门带动整个车身都在摇晃。
气全撒在车上了。
蒋明泽坐进车里,重重地靠向椅背,胡乱地扯开领带,一只手背搭在眼睛上,发出沉重地呼吸声,胸口跟着上下起伏。
车内气压低的吓人,连空气都凝滞住。驾驶座上的助理瑟瑟发抖,不敢吭声,也不敢往后看。
过了好一会儿,蒋明泽才终于有了反应。他放下手臂,阴鸷的眼神穿过窗户,望向无垠的黑夜,低沉道:“去查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