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5
金灿一脚油门就冲了出去,没一会儿,车速越来越慢,在红灯处停了下来。
路上没什么人,路灯昏暗,绿灯上的小人在不停地闪动。金灿盯着前方的红灯,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头拧的可以夹死蚊子。
前方红灯进入倒计时。
他视线转向天空,“啧”了声,低声道:“真麻烦。”随着信号灯转绿,他握着方向盘猛地向左打个半圈,掉头回去了。
这么晚了,把一个女孩扔在路边实在是不好。
车子驶近,金灿老远就看到了米开朗。站在公交车站台上,抱着包,正盯着地上发呆。
胆子还挺大,金灿有些无语。难道就不会打个车自己回家?要是他不回来,这是准备站到天亮?
然而等他慢慢靠近,米开朗像是陷进自己的情绪,愁眉苦脸地盯着地面,踢着地上的小石头,根本没有注意他又折了回来。
金灿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实在受不了了,重重地按了下喇叭。
“滴”地一声,鸣笛声在空旷的黑夜里沉闷厚重,像一把长矛划破了天空。
米开朗吓的一个激灵,猛然抬头,看到前方的车,还有摇下窗,正看着她的金灿,整个人征住。
“上车。”
金灿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她,没什么情绪叫她。
米开朗眼睫颤动,不明所以地走了过去。她走到驾驶位窗边,缓缓弯腰,朝车里看,盯了好一会,这才确信眼前的人就是刚扔下她的男人,她嘴角噙笑,快速向上弯起,激动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金灿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歪着头,淡淡地看着她,眼前这有些兴奋的姑娘怕是金鱼的记忆,这么快忘了是他扔下她的事实了。
他头朝旁边摆了下:“上车。”
米开朗看着他笑,脑子里小算盘拨的劈里啪啦,一时间忘了上车。
“要在这过夜?”金灿语气不耐烦,睨她一眼,马上就收回了视线,望着前方,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毫无节奏地敲打着。
米开朗回过神,微微一笑,转到副驾驶,拉开车门,上了车。
金灿不看她,冷冷地问:“地址。”
“青禾府。”
金灿手上一顿,低嗤一声。他怎么能因为青禾欠他的钱就小瞧了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青禾现在再不济,好歹也是北城数一数二的世家名流。这些家族在北城都有自己的地皮,地皮上是上百年的房产。不同一些富豪在郊区购买的别墅,这些家族的院子都在市中心,是独属他们的一片区域,一道墙,将喧嚣的市井气隔离在外。
金灿没吭声,直接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米开朗看着窗外,小脑袋开始飞速琢磨。
还知道这么晚不应该把一个女孩扔在陌生地方,勉强算个男人吧。但这人走都走了,又折回来,还要送她回家?这就说明他应该不讨厌她。所以自己多求他几次,也许他就能同意暂时不用抵押青禾?
米开朗想着,微微侧头,偷偷用余光去看金灿。
金灿跟司机一样,认真地开着车,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更没有要跟她交流的意思。
她转回头,吸了口气。她还得抓住这个机会。
人很奇怪的,要是反复说一件事,就会产生一种心理暗示,假的也能说成真的,所以只要她反复说,说到他的骨髓里,说到他的心坎里,他就信了。
米开朗咽了咽口水,动作极轻地侧过身子,双手扶着中间的扶手箱,轻声开口:“金先生,今天真的是我太无理,抵押的事,您能不能再宽容宽容?”
话落,车内一片寂静,安静的让人害怕,只有车内空调发出丝丝的声音,像萦绕在身上的丝丝蚕丝,轻轻一拉就要窒息。
米开朗忐忑地看着金灿,尴尬地咽了咽口水,眼珠在眼眶打转。
眼前的男人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地望着前方,像没听到她说话一样,车外的灯光流过他的脸颊,并不那么尖锐,米开朗琢磨不透这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是不想搭理她,还是她可以继续说下去?
她提着胆子,歪头凑过去看了眼,男人似乎正咬着后牙槽,下颌线绷成了一条直线,隐忍着什么,米开朗咽了咽口水,缩回了椅背。
窗外的路灯一排排的向后倒下,米开朗心情也变的沉重起来。她反复请求他宽容,可她拿不出可以交换的东西,更没有让他同意延期的资本,就这样干求,试问生意人,谁会同意。
可她要是不再争取,明天青禾就没了。
米开朗用余光偷瞄了眼,那男人神色好像缓和了些。
她又一琢磨,赶下车就赶下车吧,明天连机会都没了。米开朗吸了口气,抿了抿唇,心一横,开口道:“金先生……”
“再说就下车!”
金灿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太阳穴突突地跳,猛然侧头,很不客气地斥了一声。
米开朗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他,半张着嘴,几秒后,吓的打了个嗝。
她倏然转向窗外,不再看金灿。
顷刻间,车内空气流动都慢了下来,两人各自看着不同的方向,陷入沉寂。窗外混着清冷月光和淡黄路灯的光束斜射进车里,随着车辆往前行驶,时明时暗的光影从两人脸上划过,再没有其他动静。
半晌。
副驾驶上又发出窸窸窣窣的挪动声。
金灿余光瞟了眼,马上收回视线,眉头微蹙,心想,又要耍什么心思?
他念头刚起,旁边忽然出声,他也同时开口。
“今天谢谢你。”
“再说!”
“就下车”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金灿卡住。
又谢他什么?这女人事真多。
他轻咳了两声,不自在地抿唇,缓解自己的尴尬。
米开朗笑了笑,她看的出来,就这男人的反应,毫无疑问又是准备斥她一句,那样子简直就跟条件反射一样。
“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米开朗轻声说。
一码归一码,青禾欠他的钱,她是要还的。他刚才帮了她,她也是要谢的。
金灿意识到自己刚才太激动,误会了她,语气软了下来,轻声说:“不是我帮的。”
米开朗一笑,没再说什么。她静静地望着窗外,开始琢磨别的办法,总之,青禾一定不能让他抢走。
金灿讪讪地扯了下嘴角,无意识地抬手挠了挠鼻尖。
直到车子停在青禾府门口,两人都没说过一句话。
“谢谢你,路上小心。”米开朗下车前,侧身跟他微微颔首,道谢。
因为刚才的事,金灿还有些别扭,他看着前方,点了点头,淡淡地“嗯”了声。
米开朗又看了他一眼,笑了下,下了车。
在回去的路上,金灿越想越不对劲。
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从不会因为谁感到困惑,更别谈什么兴趣。但就在他第二十八个年头里,他头一次有了在意的感受,也头一次开始控制不住自己情绪。
那感觉不太好受,像有什么压在他胸口,又在他心里打了个结,总是闷闷的,他控制不住地去想,想去解开它。
就青禾的债务,他也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明明也不是他的债,给人留个活动也不是不行,可他就偏偏收了青禾。他像在跟谁闹别扭,但到底别扭什么,又是跟谁在斗气他不知道。
实在太闷了。
他把车窗都按了下来,然后重重地一脚油门下去,想让夜风把自己的闷气吹散。
可风一吹,脑子里更清晰了,全是米开朗像看流氓一样看他的眼神。鄙夷、不屑、嫌弃混杂在一起,盯的他烦躁不堪。
金灿极度烦躁地“啧”了声,脚下油门又重重踩了下去,车子像疾风一样,呼啸而去。
忽然手机响了。
金灿看了眼,是张源。他又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他吸了口气,按下了方向盘上的接听键。
“什么事?”
张源那边愣了下,声音飘出来:“老板,还在外面呢?”
金灿疲惫地“嗯”了声,顺手把车窗都按了上来,又问:“什么话要这么晚说?”
张源明显卡了一秒,说:“尤金教授那边回复了。”
金灿一听,坐直了身子,身体往前倾了点,放慢了车速,认真问:“说什么?”
“教授说他暂时来不了了,他的学生michel正好在北城,让我们先跟他对接,由他负责,教授还说是他最喜欢,也是最厉害的学生,请我们放心。”张源一口气说完。
金灿眉头皱了起来,冷哼一声,“michel”很不屑地又说:“听名字就做不了什么。”
张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嘿嘿两声,说:“也不能这么说的,教授说是他最得意的博士生,他们一起做了很多项目,不少都是那个学生主导的,给我发了不少材料呢。”
“是么。”金灿又很不相信地反问。
其实金灿这么担心,也不是没道理的的。
au集团主营范围是各类大大小小的餐厅。今年初,金灿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他要做环保餐厅,从硬件到菜品都要实行绿色环保理念,他还要做自己的食品品牌,设立食品开发实验室。
这对整个行业来说,是全新的领域,对au集团来说,更是一个挑战,所以从年初开始,金灿就到处搜罗人才,最后寻到学界泰斗级人物,英国剑桥的尤金教授。双方经过一段时间的跨国沟通,终于定下来下周见面,进一步推进项目,然而,尤金教授临时有事,缺席了。
金灿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项目是不能拖的,他也可以先见那个什么michel,反正有任何问题他都是直接找尤金教授,不指望年轻孩子能干什么。便又问张源:“联系了吗?”
张源知道老板就会这么问,他老板才不会管现在几点呢。所以他在收到尤金的消息后,立马就跟那位学生联系,只是手机关机,一直没联系上。
“联系了,手机关机,我打算明天再试试。”
金灿抬手捏了捏眉心,“嗯”了声,就不说话了。
张源其实有时候也不太能摸得清自己老板,比如这时候,到底是累了,还是因为这事郁闷了不想说话。
他只好试探:“老板,那您早点休息,明天……明天见啊。”
金灿又“嗯”了声,挂了电话。
被张源的电话打断了思绪,金灿索性也不想了,认真思考起自己的项目来。
另一边。
米开朗回到家。
家里只有她一人,冷冷清清的,她穿过院子,鞋底触及大理石的地面,发出蹭蹭的响声,是别墅里唯一的声音。
她一进房间就把包扔到床边的白色羊毛地毯上,整个人仰倒在床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望着天花板出神:到底该怎么搞定那个男人?明天他来收青禾,她该怎么办?堵门口不让进?
米开朗想着,又叹了口气,然后有气无力地爬起来,一屁股坐到地毯上,拉过包,掏出手机,插上电源。
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找她。
手机一开机,就“滴滴滴”响个不停。
她靠在床沿边,一条条翻看信息,忽然看到英国导师发来的消息:【michel,给你发了邮件,尽快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