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要留清白在人间
回到脚店，脚店的老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从来没想过，大宋文魁竟然住到了他的店里。
脚店老板恭恭敬敬的举起一百贯银票，“草民不知道是张大人当面，收了张大人的银钱，是小民该死，请张大人收回。”
张唐卿笑着把店主扶起来说道：“住店拿钱，天经地义。”
“如果小人收了张大人的银钱，小人的脊梁骨都要被人戳断了，请大人收回。”
“你这是小本经营，如何能解决的了我们上百人吃喝拉撒？快收起来吧。”
“请张大人收回，您尽管在小店吃住，算是我对大人和钱菩萨尽一份孝心。”
张唐卿无奈的接过了银票，随手递给了黄寿，“走之前，给店家留下。”
黄寿点了点头。
一百贯，对张唐卿来说不算什么，但可能就是脚店的全部家当。
张唐卿回到卧室，提笔写下了《乞灾民充河西进御扎子》。
本来，张唐卿还在犹豫，要不要做的这么绝。
但看到将门的所作所为，张唐卿觉得，要么不做，做就要做绝，让将门在河北两路混不下去去才行。
将门最大的佃户来源，一是无产之民，二是厢军。
那咱就把无产之民给你弄走，看看将门雇佣谁帮他们种地。
第二天天一亮，张唐卿又去看了看水坝的缺口，果然没人敢动。
下游的河中水量大增，估计再过个一天两天就能流到南乐县和清丰县。
不过，这毕竟是治标不治本，等上游的河水水位下降后，下游依然还是要断流。
所以，目前最能解渴的方式，还是要靠老天下雨才行。
“这才四月份就热死个人啊。”
钱乙坐到桌子上，拿起一个炊饼吃了起来，叹息道：“两路百万灾民都压在你身上，怎么办？”
张唐卿把昨晚上写好的奏本递给钱乙说道：“钱先生，您看看吧。”
钱乙看完后，吃惊的看着张唐卿，“明峻，你当真？”
张唐卿站在门口，轻声说道：“本官实在没别的办法了，要想解决河北两路的困局，只能采取移民的办法。”
“百姓们会同意吗？你要知道，故土难离啊。”
“河西物产丰富，存粮颇多，尤其是李元昊丢下的大量粮草，够百万人吃半年时间，况且河西乃是新占领地区，地广人稀，需要人手去开垦。”
“可河北两路百姓也不多啊，把河北百姓移走了，以后河北怎么办？”
“经此大旱，您觉得百姓手中还有多少土地？既然已经成为无产者，为何不能去河西谋发展？”
“额……”
“只要百姓少了，地主雇佣谁种地？”
“厢军”
“本官打算把厢军全部调往真定府和河间府，防备辽国南下。”
钱乙吃惊的看着张唐卿，张唐卿要彻底把将门的后路堵死啊。
如此多的土地，将门根本就种不过来，除了招募普通佃户外，他们最大的劳动力来源就是几十年来积攒下的厢军。
如果让无土百姓移民河西，把厢军调往真定府和河间府，谁来给将门种地？
实际上，张唐卿还有一个杀手锏，正好归他管辖，“本官已经写信给户部司，因河北两路大旱，为保证粮食供应，两路百姓必须种植土地，凡撂荒超过半年之地，户部司每亩地罚款二十文。”
钱乙惊呼道：“明峻，你疯了？你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张唐卿笑着，轻轻的念道：“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钱乙咀嚼着张唐的诗，痴了。
“要留清白在人间，要留清白在人间。”
“钱先生，纵观历朝历代，凡是农民起义之主力，都是无土之百姓，虽然结束王朝的可能不是农民起义，但动摇根基的，一定是农民起义，如果让将门和富户继续兼并土地，大宋早晚要完。”
钱乙目瞪口呆的看着张唐卿，又听张唐卿说道：“您还记得前几年的王小波起义吗？”
钱乙点了点头。
“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贫富不均，说到底，还是粮食不均，有人吃不饱，土地集中到少数人手中，贫者无隔夜之食啊，说的就是这帮无产之民，反正已经活不下去了，早晚是个死，造反是死，不造反也会被饿死，为什么不造反？不要用孔圣人那一套理论来要求不识字的农民。”
“你的意思是均土地？”
张唐卿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没这么大的能力，也不能均土地，我这是在为大宋续命，如果河北两路成功了，可为大宋续命百年。”
张唐卿又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这是个无解的局啊，我开设大宋皇家银行，发展商业，都是为了减缓土地兼并，但这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归根结底，还是要朝堂上的相公们用政令的形式抑制土地兼并才是正途。”
钱乙陷入了沉默。
相公们的家族，也是土地兼并的大户，指望这帮大户自己革自己的命？这不是开玩笑吗？
“唐卿，你家的土地也不少了吧？”
张唐卿苦笑道：“据说我家土地已经超过了千倾，我爹和我晚娘还在买土地，钱先生，您说，我能自己限制自己吗？”
钱乙摇了摇头，“那你准备怎么做？”
“走一步看一步吧，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减缓一点就减缓一点。”
“听说王相家的土地也不少。”
张唐卿苦笑道：“比我家还多好几倍，如果益都县再出几个进士，估计益都县的土地都改姓进士了。”
“哎，一县之地多进士，固然是荣耀，可对普通百姓来说，却是灾难啊。”
两人没了吃早饭的兴趣，各想各的心事。
钱乙提起笔，在张唐卿的奏本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两封奏本，被快马送进了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