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旱情
这次旱灾，遭灾最厉害的地方在河间府真定府一线向北。
河间府真定府一线以南，虽然也是大旱，但不至于连河水都干涸了。
一路上，张唐卿见当地官府已经开始组织百姓自救。
大名府，是河北东路的路治所在地。
河北东路和河北西路一样，没有设置经略安抚使，自从宋守约调到开封三衙任职以后，河北西路也不再设置经略安抚使，两路一样，都以转运使为最高长官。
如今，河北东路的转运使叫刘涣，以父亲刘文质恩荫入仕。
天圣三年时，刘涣上奏本，请刘娥还政于赵祯，被贬为河北东路转运使。
一进入大名府，张唐卿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衡漳河贯穿大名府，一直滋养着大名府两岸的百姓。
虽然大名府的旱灾不严重，可衡漳河水流极小，百姓拿着瓶瓶罐罐，一点一点的打水，浇灌已经快要枯萎的庄稼。
这些都是徒劳的，干涸的土地，需要吞噬大量的水才能喝饱，一木桶水，也就够浇灌两棵庄稼。等浇完了一遍，前面浇灌的庄稼又要浇灌，如此反复，无穷无尽。
大名府虽然也受了旱灾，但不至于连衡漳河都断流了吧？
如果衡漳河都断流了，意味着河北东路受灾情况比自己想象中要严重很多。
地头，十几个人正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钱乙说道：“他们正在挖井，咱过去看看。”
张唐卿搀扶着钱乙向前走去，听到村民们正在窃窃私语。
“这可如何是好啊？要是挖不出水，咱们的庄稼就完了。”
“哎，孔大人已经想尽了办法，如果挖不出水，咱们也无话可说了，只能去逃荒了。”
“可前天有人来宣读张大人的命令，让我等不准越境逃荒啊。”
“这……”
“咱们还是耐心的等着吧，听说张大人被封为灾伤体量安抚使，带着钱菩萨一起到咱这救灾，总归不会让咱没了性命。”
“是咧，你能这样想就对了，等张大人来了，本官也要告一状，大名县不给咱活路，老夫也不能让大名县舒服了。”
只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人，从井里钻出来，坐在井边上长吁短叹。
“孔大人，您也已经尽力了。”
“本官不甘心啊，水源被大名县截断，大名县遇旱不旱，可我们南乐县怎么办？”
“孔大人所说甚是，张大人和钱菩萨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被称作孔大人的汉子，接过衙役递过来的瓢，咕嘟咕嘟灌了半瓢水。
“武都头，去跟县尉说，这边不行了，已经挖了十五丈，还是不见水汽。”
武都头焦急的问道：“大老爷，二老爷那边刚派人来说，那边也是十五丈，不见水。”
孔知县愣了一下，随即颓然的耷拉下了脑袋。
“天要亡我南乐县？实在不行，老夫拼了这身官衣不要，也要带着你们进京找吃的。”
众人集体沉默下来。
张唐卿轻声问道：“这位孔大人是……”
“哦，孔大人讳道辅，字原鲁，乃是孔圣人四十五代孙。”
“是文宣公的叔叔？”
天圣五年，张唐卿曾经去拜访过文宣公，那时候的文宣公乃是孔圣人第四十六代传人孔圣佑，天圣六年，孔圣佑过世，孔圣佑无子，他的弟弟孔宗愿接任了文宣公。
“对，亲叔叔。”
张唐卿不由得对孔道辅肃然起敬，文宣公家的嫡系，能扑下身子做事，殊为不易。
钱乙说道：“孔道辅乃是大中祥符年间进士，曾经任孔家老家仙源县知县，后来转太常寺博士，因为上书要求太后归政，被娘娘贬为南乐县知县。”
从时间来算，刘涣和孔道辅应该是一批被贬的官员，在赵祯大婚的那几年，可是有不少官员因为上书要求刘娥归政而被贬。
但从来没有像是孔道辅一般，直接被贬为知县啊。
例如刘涣，是河北东路转运使。
为何会把孔道辅一下贬为知县呢？
因为孔道辅的身份太过特殊，乃是孔子嫡系孙，四十五代传人，如果把孔道辅轻拿轻放，出知某一州，代表意义就不同了，天下有几人要上书请求归政？
孔道辅这副模样，彻底扭转了张唐卿对某些人的印象。
在张唐卿看来，凡是上书要求刘娥归政的人，不是道德高尚之人，就是投机取巧之徒。
不知道各位客官注意到没有，当时作为宰相的王曾、吕夷简等等人，没有一个人要求刘娥提前归政赵祯，凡是高官，没有一个上书要求刘娥隐居幕后。
为何？
因为他们不需要通过这种下注的方式来提高自己的知名度和威望。
当然，这中间不排除孔道辅这种书呆子，他真的希望赵祯能亲政，恢复社会本来应有的秩序，结束牝鸡司晨的局面。
孔道辅不认识张唐卿，可他认识钱乙。
再看看旁边的年轻人唇红齿白，就猜到这是谁了。
孔道辅赶紧穿上鞋子，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郑重作揖行礼：“下官孔道辅，见过两位救灾使。”
张唐卿笑了笑，说道：“孔大人还要亲自挖井？”
“安抚使说笑了，不亲自下去看看，下官不放心啊。”
“怎么样？能有水吗？”
孔道辅摇了摇头说道：“已经挖下去了十几丈，仍不见水汽。”
“四周都是这种情况？”
“不远处有一眼老水井还能出水，但水量也不大了。”
张唐卿说道：“我带了都水监的人，让他们帮忙看看吧。”
孔道辅闻言大喜，“下官谢过两位大人。”
围观百姓中有人见过张唐卿，已经跪在了地上，“草民见过张大人，见过钱菩萨。”
“诸位请起，本官只是路过此地，没想到咱们南乐县的灾情也如此严重，下本官来晚了。”
孔道辅立刻说道：“南乐县灾情，即是天灾，更是人祸，请张大人为南乐县百姓做主啊。”
百姓们越聚越多，纷纷跪在了张唐卿和钱乙面前，“请大人为南乐百姓做主啊。”
一直担任张唐卿护卫的任福见状，立刻安排了一群人，把张唐卿和钱乙围了起来，生怕其中有奸人。
杨三青目光在百姓中来回寻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