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樊迟问农》
“但是孔圣人告诉我们,要置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老五,你说,何为游于艺?”
“就是要学习各种技术。”
“对嘛,技术是什么?是冶铁,是数术,是天文,是地理,是军事,是农事,是天地间所有技术,只是让我们学习吗?错,而是要让我们去不断的改进技术。”
孙敬雪忽然抓住了张唐卿话里的漏洞,大声喊道:“不对,不对,你说错了,《樊迟问农》这一段,孔圣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樊迟问农》的原话是: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翻译过来就是:樊迟要跟孔子学习种植和苗圃技术,孔子说他不会,等樊迟出去,孔子就说樊迟是个小人,只要为政者奉行礼义信,小民就会纳头来拜,根本不用学习种植技术。
张唐卿随即反驳道:“南宫适问于孔子曰:羿善射,奡荡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
翻译过来就是:南宫适问孔子:羿善于射箭,奡善于水战,最后都不得好死。禹和稷都亲自种植庄稼,却得到了天下。孔子没有回答,南宫适出去后,孔子说:这个人真是个君子呀!这个人真尊重道德。
孙敬雪迷茫了,以前,他光知道读书,但从来没有考虑过,为什么同样是《论语》里的子曰,对农事却是两个态度呢?为什么一个是非人哉,一个是君子哉?
张唐卿笑着问道:“是不是觉得孔圣人神经错乱了,一会齿于农事,一会又赞赏农事?”
孙敬雪茫然的点了点头。
“这并不矛盾,你只要联想起: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这句话很好的诠释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孙敬雪更迷茫了,一直到马车抵达安抚使司衙门,孙敬雪还在想原因。
安抚使司门口,十几名士兵跪在地上,身上带着号枷。
狄青轻声说道:“应该是犯错的士兵。”
张唐卿点了点头。
丁茂林拿着张唐卿和孙敬雪的名刺去叫门。
张唐卿下了马车,活动了一下筋骨,对孙敬雪说道:“老五,咱俩分开讲?”
“也好,天气越来越冷,要是拖下去,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忙完呢。”
“好,那咱们就速战速决。”
“哈哈,好一个速战速决。”
张躺起看到一个身高至少一米八,长的虎背熊腰的四十多岁汉子,胡须已经垂到了脖子的位置,身穿紫色文官袍。
“下官张唐卿,见过宋经略相公。”
“哈哈,免礼免礼,早就盼着你们来了,走,咱们进去说话。”
张唐卿被宋守约拉着进了安抚使衙门。
“推广使,早就听闻你们编了一部《天圣字典》,我河北西路上下,正翘首以盼。”
张唐卿搞不清状况,你一个边路,盼《天圣字典》干什么?你们这的读书人很多?
“老夫已经上奏朝廷,请求允许《天圣字典》进入榷场,你是不知道啊,辽国对《天圣字典》已经翘首以盼了。”
“是吗?他们对字典的需求很高?”
“你张唐卿的名号,在辽国也不弱,已经有辽国的书商答应,一套《天圣字典》一匹马,价格怎么样?”
“一匹马?”,张唐卿惊呼道。
“对,就是一匹马,还是军马,张推广使,你带了多少套《天圣字典》?”
张唐卿没有回答宋守约的话,而是转头问丁茂林。
丁茂林说道:“卢掌柜说,整个河北路一共给了一千套的份额,其中五百套已经送到了真定府。”
宋守约皱了皱眉头说道:“五百套?才换五百匹军马,太少了,还不够一个营。”
马,是整个大宋的痛,自从儿皇帝石敬瑭把燕云十六州献给辽国,大宋便失去了最后一块养马地,甚至是连百姓耕种用的牛都奇缺无比。
“丁先生,给家里去信,优先供应河北西路榷场,其他地方暂时先缓一缓。”
宋守约大喜:“老夫待河北西路上下,谢谢张校勘。”,宋守约说完,真的要站起来行礼。
张唐卿赶紧躲开,双手托住宋守约说道:“经略使相公折煞下官了,为大宋出力,是唐卿的本分。”
“哈哈,你出力是本分,本官向你行礼,也是本分。来人,准备酒宴,老夫要和张校勘不醉不归。”
而孙敬雪,坐在凳子上,两眼茫然,时而皱眉,时而开心。
宋守约问道:“孙大人怎么了?累着了?”
张唐卿笑着向宋守约解释了一边刚才的事情后,宋守约捋着胡须笑了。
“不宜当真是教的好学生啊,老夫和你家师父也算是有交情,等老夫致仕,定要学不宜,回乡教三五个学生。”
宋守约又看着孙敬雪,问道:“小家伙,可曾想明白?”
“学生愚钝,请经略使相公解惑。”
“哈哈,好,老夫就说说我的想法。”
一说到孔夫子,宋守约也庄重了许多,“樊迟要学农,孔圣人说他不如老农,你要去向老农学习,毕竟术业有专攻,但樊迟又要学种植花草,这还不是问道于盲吗?所以,孔圣人说樊迟非人哉,孔圣人的本意,并不是看不起农事,而是看不起樊迟这个人。”
孙敬雪忽然恍然大悟,“谢经略使相公解惑,学生明白了,请受我一拜。”
宋守约安安稳稳受了孙敬雪的礼。
张唐卿接着说道:“禹稷躬稼而有天下这句话,还可以引申出其他思想,为何禹和稷种庄稼,能得到天下呢?禹和稷是王,王应该做王做的事,种庄稼是王该做的事吗?明显不是术业有专攻啊,何也?”
张唐卿这一问,不止是孙敬雪迷茫了,连宋守约和丁茂林都迷茫了,都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