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细节
房间的气氛一直在变，安静得令人觉得诡异。
我望着叶知秋，他太冷静，面无表情，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佟阿姨也是，他们冷滞的气息令我呼吸有些吃力，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在变冷，我甚至忍不住想搓手缓解一下自己的紧张。
但我知道，这个时候我不能紧张，说话也不能磕磕绊绊。
我的眼睛一直放在叶知秋和佟阿姨的脸色上，直到目前，他俩的神色都未有太大的变化，这份心性与定力，果真是与智商在一条平行线上。
八借这时一屁股坐在沙发靠上，就差泡杯茶上碟果盘瓜子看好戏，他的目光在众人中来回扫视，就是表情有些痴呆。
苗淼的眼神始终明亮且充满神韵，她没有打断我，而我也没有停歇的意思，继续根据自己掌握的信息一步步推理。
“现在我们来说说禹凝眸的死，从派出所和法医出具的官方结论，以及死者生前的诊断书来看，她确实患有抑郁症，并且发病已经有一年，甚至更久一些，但其抑郁严重是生完孩子以后，那么由此我认为她跳楼是他杀的依据以下细节点展开。”
我差点遗漏了禹凝眸与叶知秋从相恋到结婚的时间段，于是我象征性地问叶知秋道：“你和禹凝眸相识多久？她和你结婚的时候有没有患抑郁症？”
叶知秋面无表情，目光比阳台钻出来的夜风还要寒冷，他嘴动腮未动道：“相识到结婚不到两年，结婚时无抑郁迹象。”
佟阿姨一声不吭，如果不是时不时眨一下眼睛，真跟一尊蜡像没有区别。
“那我可不可以这么认为，从结婚到十月怀胎顶多一年，其实禹凝眸的抑郁症在结婚前后患上，在产后才明显加重！”
我的话换来的是叶知秋与佟阿姨的同时沉默，此时的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接下来我不想被人打断，请允许我一口气讲完”以防自己的连贯思路被人打断，我提前打个预防针，这帮人到目前为止，就没几个人按照提醒举手发言和质疑的。
“通过调研，我得到以下几点可疑细节，这些细节都跟1804这套房子有关。”
“第一，1804的房子曾经传出孩子的哭声，这个声音被18栋很多邻居听到过，我也得到过相关的证实，他们忌惮的以为是鬼哭”
我是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的，抛开这间房子里面怎么看怎么都显多余的八借，可能是为数不多的有鬼神信仰者之外，包括我在内的其他人应该都没有多少信仰。
至于最近频繁烧香的佟阿姨，是否属于有神论者，我暂时不好确定。
“这个世界是没有鬼的，有的只是人心里有鬼。”我在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不自觉地望向了佟阿姨，佟阿姨愣愣地听着，毫不理会任何人，始终神情冷淡，好像与她无关似的。
不愧是一家人，冷脸上的眼睛眨动动作都如出一辙，他们这张脸我是看不出任何异样。
“第二点，18栋的中高楼层住户曾经在18楼的位置看到过阳台的鬼影，鬼影有红色眼睛，稍后我会解释这红色鬼眼的可能性，以及这红色鬼眼与室内物理学奖杯摆放角度的端倪”
我的话讲到这里的时候，苗淼的眼神充满惊讶地望向我，八借直播看房子的那一晚，她和我对着1804客厅内的各种奖杯看得出神，始终没能弄明白奖杯摆放角度的秘密，当她听到我发现其中端倪，明亮清澈的眸子明显光芒大盛起来。
“第三点，禹凝眸为什么三伏天宁愿热出一身痱子也不开空调有关这一点，与她谋害自己的导师不无关系，心理阴影产生的迫害妄想症，除此之外我没有更好的解释。”
“这不可能是巧合吗？”
就在苗淼举手产生质疑时，门口传来敲门声：“苗淼开门，我是你师父老柴。”
柴警官风尘仆仆而来，打断了我的思路，他深感歉意的望向我：“你继续！”
“也许吧”我对苗淼刚才的疑问不置可否：“等我将所有细节串联到一起，你再回顾这些点到底是不是巧合。”
“第四点，我希望我说出来，叶先生和佟阿姨你们不要生气。”丑话讲在先，别到时两人跟我急眼，到时不但我尴尬，还会引起他俩的愤怒，于我于身旁的三位警官都不好。
“随你吧，你觉得我还有什么伤疤不能让人揭的？”叶知秋浑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
我将目光转移到佟阿姨，她冷冷地回了我一个爱咋咋地的表情：“我们家到如今的境地，也没啥见不得人的家丑！”
这两人确实够洒脱，我也不再心有顾虑，于是开口道：“第四点：禹凝眸之前私生活作风和名声似乎不是很好，我不敢肯定这是否是她必须得死的导火索，但我敢肯定你们二位应该多少也知道一些有关她的风评！”
两人还是不说话。
很明显，不说话等于默认。
我把四点细节全盘脱出，准备一个个拆解，柴警官看得一愣一愣的，虽然他的出现比较晚，没有从头了解，但丝毫不影响他认真聆听。
“那鬼哭是佘稳君孩子的录音吧？”
我问佟阿姨，佟阿姨既不看我，也不回答，我看着佟阿姨古井无波的白皙脸颊，淡淡道：“不回答就是默认！”
“盛和公馆属于塔板结合的‘品’字楼，中间户凸出很多，两侧边户凹18栋为两梯四户两个单元，因此04户属于夹边户，03户型阳台外凸，因此站在1903的阳台可以很直观地看到1804阳台推拉门的位置。”
“大家不妨来阳台看一下。”
在我的建议下，柴警官率先走到阳台，上下看了几眼后，当即来了兴致：“这1903家里有没有人？我能否上去看一下情况？”
苗淼和我将目光同时望向一声不吭的叶知秋与佟阿姨。
叶知秋自始至终都表现得无比镇定，他将纤长的手伸到母亲面前：“妈，把1903的钥匙给我，他们要看，就让他们看吧！”
佟阿姨没有表现出不情愿，而是很配合地将钥匙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柴警官接过钥匙，喜出望外的奔向1903，火急火燎的样子与我前几次和他打交道的老道印象相比，今晚显得有些急躁。
我站在阳台，昂首望向阳台外凸的1903，等待柴警官的出现。
没到两分钟，柴警官就出现在1903的阳台上，推开阳台侧面的窗户探出头望向我，道：“还真是，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1804阳台推拉门的位置。”
趁柴警官在1903，我赶忙拜托他道：“麻烦柴警官帮我看一下1903靠近西边户04户型，在阳台的位置找一下排水管。”
白色的排水管有碗那么粗，即便在黑夜也很好辨认，柴警官指着面前的水管问：“这不就是水管吗？具体检查些什么？”
“麻烦您帮我看看水管周边有没有小孔，或者有没有防水胶修补的痕迹？”
在我的提议下，柴警官眯着眼睛找了半天，视觉比较模糊，他也不太确定自己摸到的位置有没有小孔或者防水胶修补的痕迹，于是打开阳台的灯，并掏出手机打光照明。
“嗨，还真有！”柴警官的诧异声中还带着几分惊讶。
“这些小孔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充当简易的传声筒，将小孩的哭声从这里传到楼下1804的阳台因为声音传导不可控，这声音也传到其他楼层的住户，他们听了误以为是鬼哭。”
八借这时眼睛一亮，满脸恍然的表情，这表情停留在他那大饼脸上久久没有消散，估计是想起来我在和他做保洁时，对着传声筒放声大叫，行似神经病的情形。
“我想禹凝眸之所以精神紊乱，开始出现抑郁症的症状，是这层原因造成的吧？”
佟阿姨荒谬一笑：“故事编的很好，也很有逻辑性，但是没有证据，等同于白说”
抛开上次佟阿姨在我们中介门店门口与自己的亲家吵架，这是她在和我们说话时，说的最长一句话。
这个人寡言少语，连同她的儿子说话都惜字如金。
“这个我有证据，而且是不容反驳的证据，待会儿会呈现给大家的。”
说到此处苗淼一瞬间顿悟，她知道我所说的证据是什么。
“至于红色鬼眼，我想可能是错觉，有两种可能，一是红外线测距仪，测试手机红外线远程遥控器的操控范围，还有一种可能是在用烧红的铁丝在排水管上烫小孔时，光影折射给人产生了视觉的错觉，被人误以为是鬼影的红眼睛”对于这两点猜测，我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这个时候，一直静观不语的八借竟然举手，脸上写满了好奇和疑问。
“你怎么知道是用烧红的铁丝烫排水管钻孔，而不是用钻头或者钉子呢？”
我被八借的智商打败了，但又不能嘲笑他的问题：“用你说的方式钻孔，会很容易破坏管道本身，钻头易产生噪音，被其他人发现，用钉子也容易破坏管道，倘若烧红钉子烫一个个用来传声的小孔，也可以。”
八借的嘴巴聚拢成一个“o”型，然后乖乖闭嘴不再说话。
我没有继续在这细节上纠结，转而快速推进到之前室内的奖杯上，因为重头戏在后面。
关键时刻，八借绝对少不了，这时我向八借开口道：“新买的手机借我一用，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