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甩锅
会场中大家没有时间寒暄，他们也没给我恢复心绪整顿懵逼状态的机会，之前审过我的老油条民警给我抽了一把椅子，示意我我坐在会议桌侧翼旁边，大家态度都很和蔼。
我屁股刚沾上板凳，其中一位双鬓斑白的老警察拍了拍我的肩膀，第一个向我提问道：“我听之前审过你的老柴和苗淼说，你一个多月以前就看出房屋托管机构将会暴-雷的端倪，我现在想问你，事件已经普遍蔓延到如今的地步，怎么遏制事态的持续恶化。”
“呼~~~”
我沉声呼了一口气，说实话面对一帮警察，我很难不紧张，但想想这是自己的选择，既然来了，就如实阐述自己的看法。
“这种时候，能甩锅就得快速甩锅！”
当我说出这种看似不负责且不仗义的话时，很多满怀期待的警员忍不住偷笑起来，只因会场的严肃气氛使他们不敢笑出声。
叫做老柴的民警，也就是苗淼的师父盯了一眼捂嘴偷笑的警员，然后目光严肃且尖锐地望向我，看得我骨头发寒，似乎对我这种不负责任的回答很不满意，甚至有点气愤。
我如实阐述我的看法，没有理会老柴警官的眼神：“我想这个时候，已经暴-雷的房屋托管公司一定是人走楼空，留下一地鸡毛，所以想要遏制事态的进一步恶化，避免同类事件的持续发酵，房产局必须主抓安全隐患这一块，立刻要求从事房屋租赁的机构和单位必须到房产局备案或登记，而且这个速度要快，否则实施相关对公账户的资金冻结这个时候，庐州市房产局不背着点锅，干警系统会累得喘不过气，很难抽调警力分散发挥自身的优势。”
我看老柴在自己的黑色本本上埋头记录，我终于得以喘口气调整一下紧张的心情，只是我想喘息，这帮人压根不给我舒缓心情的机会。
只见老柴一扫刚才严肃的形象，赶忙举手向我提问，声音和蔼道：“这些损失该怎么追缴？人跑了，公司空的，这些房屋托管公司的账面上都是空的，能否给支支招！”
老柴问的这个问题作为警察的他们不可能没有突破口，我猜他之所以这么问我，是想看我能否给出一些鬼点子，弥补现如今遭受损失的业主和托管公司下面的承租人，现在堵在外面怨声载道的主要群体就是这些人。
“据我所知，托管公司的资金多来源于一些小型投资机构和小银行的贷款，这些烂账的出现势必会纠出一些吃拿卡要的过路财神，先从这帮投资机构和小银行的蛀虫身上抽血弥补外面这帮人的损失，以缓解一下沸腾的民怨吧不管起到的效果是否令人满意，总之得让广大民众看到你们的成果！”
这个时候冻结房屋托管机构相关责任人和法人的资产估计为时已晚，否则这些警察不会问我这种没有深度的问题，况且即便能冻结一些固定资产，变现也需要一个漫长的周期，想快速解决民怨，必须得有一个快刀斩乱麻的突破口。
这时，有个年轻警员对我的话产生质疑，似乎连手都没举，直接质疑问：“你怎么知道小型投资机构和负责给托管公司提供资金支持的小银行会存在吃拿卡要的过路财神？”
这个年轻警员问的问题非常好，也很犀利，他可能不太了解我的职业，作为一名常年需要跟银行打交道的房产经纪人，每当办理房屋买卖的按揭时，我可没少为了客户惨不忍睹的贷款资质去上下打点这帮负责批贷的过路财神，有时卖房人急着拿款，同样也得给银行批贷人包红包，迫不得已还得为了他们的任务量，买些莫名其妙的理财产品，这些不成文的规定在座的警官们不清楚，我能理解，但叫我阐述的太明，也会断了我的好人卡上已然固话的良好形象。
“怎么说呢金融体系只要不违反大的规则，吃拿卡要是常态，财帛动人心，动的也是人性，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顺手牵羊，有利可图，金融圈子里默认这些。”
有些话我真不能点得太明，否则我三言两语将金融圈的那些内幕捣鼓出来，再使银行体系发生灭顶之灾，那我以后估计也不用在房产圈子里混了。
有些时候，混迹于社会底层的广大人民群众对很多市政利弊都看得无比通透，他们之所以不愿戳破，无非是需要在这些看似弊的地方去披荆斩棘，从而获得赖以生存的饭碗，这就像一种用各自默契形成的平衡杠杆，无法此消彼长，只会唇齿相依。
“这个问题暂且跳过去！”
明显嗅到不同寻常之味的老柴警官打断了那名年轻警员的提问，想是这种问题不适合在这个场合畅所欲言，阐述得太过直白。
这个时候，苗淼把目光望向我，估计是想快速转移话题，避免我言多有失，于是她也没有举手发言，语速很快地问我道：“现在外面的那帮出租人没拿到房屋托管机构的租金，而从房屋托管机构租房的承租人大笔租金打水漂，这个矛盾怎么破？”
我嘟嘴默默轻缓点头，这也是个很犀利的好问题，我在脑子里快速思考解决措施，不过我这个时候所能想到的都是损招。
“这个时候就需要派出所成立调解室，最好能组织一个会场，有序发号，一户一个号，至于调解室是能承载十户还是二十户，根据实际状况来。”
我说得喉咙有点干，停顿下来问主持会议记录的民警能不能给我一杯水。
喝了两口水润了润嗓子，我继续道：“调解的时候拣软柿子捏，房主和租户，哪个更好讲话捏哪个，反正总得有个人做出让步，否则僵局没法破，实在遇到两头硬的，那便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亦或者让他们自行司法途径解决，总之这个时候不能以对错来处理，只能以平息事态不能再恶化发酵为主旋律！”
我这一招虽然损，但实用性强，也是当下解决双方之间矛盾最行之有效的方式，等从过路财神那里将他们吃进去的回扣再吐出来，和冻结那些托管机构相关负责人的资产一样，变现过后能弥补多少损失还不好说呢，单单是这个处理周期起码就得一两年，干耗着也不是个事儿，问题总归要先平息后解决，这个主调不能变。
老柴率先表了态：“我看可以一试！”
有关其他细节，这些脑回路怎么也比常人快些的警官们则不需要我点破，他们也能凭借自身的聪明才智悟透，他们不问我也不干那画蛇添足多此一举的事。
我见大家没啥问题了，不忘给我们贝壳的竞争对手挖了个坑：“哦，还有那帮怂恿业主将房屋出租给暴-雷托管机构的中介从业人员，你们可以提醒遭受损失的业主和租户索要赔偿，毕竟他们从中发挥的也是助纣为虐的负作用，也是拿好好处的，应该受到相应的惩罚！”
苗淼用一副审视坏人的眼神瞪了我一下，想是我假借他们之手打压竞争对手，有段做法有些阴险，实在与“光明磊落”四个字大相径庭。
我本就不是圣人，所以不在乎脸面，临了我还嬉皮笑脸地提醒在座的各位以后有房产相关的业务可以找我，这些人虽然表达了感谢，会议结束依旧给我敬礼，但我能感受到鸟兽尽，良弓藏的那么点意思。
古时候有三教九流，我“中介”的身份在他们眼中差不离，虽然这帮人是警察，可在他们眼中，我们这个群体有时就像尿壶，用完之后只会觉得有碍观瞻。
走出会议室，只有苗淼一个人送我，她依旧是开车把我送回门店，一路上我们没有一句话。
到了地方，我下车的时候，苗淼很认真地问了我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在那天晚上困扰了我一整晚。
“魏什么，你这么聪明，是否想过改变？”
改变？
这个问题使我当晚无法入眠。
是啊，人不能一味地得过且过！